第一百九十九章 火！
?“老師，找布何事？”呂布神態(tài)從容，緩緩道。他的心中早有腹稿，以應(yīng)對蔡邕對他收禮的質(zhì)詢。
“你是否以為老夫是愚頑不化的老頑固？是來責(zé)問你收禮之事？放心吧，是另有他事！”蔡邕目光灼灼，一眼就看穿了呂布的小心思。
呂布心中長舒口氣，蔡邕這位老師的品性卻是令他敬佩不已，但他也不想每做一件事就要被老師的道德準(zhǔn)則束縛一回。蔡邕此刻對他的信任，對他來說，顯得無比的重要與溫暖。
“謝恩師諒解！”呂布神態(tài)輕松了下來。
“為師叫你來此，是要為你點明你晉升的緣由。你且要仔細(xì)聆聽之，莫要糊里糊涂就做了這云中侯兼匈奴中郎將之職。”蔡邕說道此處，一頓，眼神緊緊望著呂布。
呂布站如雪白銀松，目光若平靜泓水，耳朵豎的筆直，無一不表明了他的鄭重態(tài)度。
“一言驚京華，一語道蒼生！天下讀書人，偽君子也罷，真君子也罷，誰敢同你道義爭鋒？奉先，你可知，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短短一句話，不僅救了為師一條命，也讓你的才名響徹金鑾，繼而名動天下？”
“可是一句詩也不足以封侯吧？”呂布皺眉。
“是不足以。但彼時彼刻，占據(jù)大勢時，當(dāng)老夫拿出張角的首級，并言明亦是由你取得的功績時，你猜猜發(fā)生了什么？哈哈，滿座朝堂，無人不滿臉變色，無人不目瞪口呆，無人不丑態(tài)百出。老夫平日想見那一個個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老狐貍變臉絲毫都難，但此番卻著實揚(yáng)眉吐氣！”
“…………”
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本打算用張角的首級抵蔡師一命，也做好了失去這番功勛的準(zhǔn)備。結(jié)果蔡師卻一波三折的為他請了大功，還沒有讓他背負(fù)上何進(jìn)，張讓，皇普嵩等任何一系的背景。這可，這可真是一個天大的驚喜啊，這毫無疑問意味著他日后的選擇余地多了數(shù)倍！
蔡師真乃大福星也！
…………
連續(xù)三日，蔡府門前由門可羅雀變成車水馬龍，復(fù)而門可羅雀。送禮的人該來的都來了，不來的也就是真的不來了！值得一提的是：楊伯在得知別人拜訪的是云中侯而不是老爺時幾乎瞬間由青春活力的老頑童變成了垂暮之年的白頭老者，再也懶得搭理任何拜訪呂布的賓客。而且之后見了呂布也沒給過好臉色，還頻頻翻起白眼，這白胡子管家，倒是讓呂布覺得頗有幾分老人越老，越像小孩的可愛一面。
呂布正頗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時候，一個晴天霹靂就轟了下來，他竟然被蔡邕與小蔡琰這一老一小合伙給趕出了蔡府。
“我們這孤女寡父，老讓你在家里住，也沒個名分，這算個啥子事？”這就是蔡邕與蔡琰的理由。
呂布只覺得這個理由極其的荒謬與不公平，于是他就乖乖的搬了出去。然后極其不客氣的將蔡府隔壁的一家院落給租下了。當(dāng)侯爺了就這點好，談生意沒人敢挑刺！
日子平淡若水，但總是要過地。
又是兩日，是夜，月涼如水，黑色的云幕遮蔽起大地，讓更夫都要?dú)饧睌牡母袊@一句：真他娘的黑！
寂靜無聲的蔡府之內(nèi)，無端端出現(xiàn)兩道矯捷的身影，全身除了眼睛，幾乎與整個墨黑的天色融合在了一起。
“雇主有令，燒！”
“便由書房開始！雇主有要求，若蔡府之人有命逃，則讓其逃之，沒命逃，就是燒死的命！”
噼里啪啦，打火石撞擊出滿是罪惡的烈焰，將兩個黑衣人手中的火把點燃。之后兩道火舌的軌跡竄出，卻是兩個黑衣人把手中火把奮力擲出。
書房的門早已被其中一名黑衣人用獨(dú)門手法打開，室內(nèi)密密麻麻的書籍，往日間意味著無盡的知識，卻無疑要在今夜迎來一場摧殘的噩夢。
轟！火焰遇見了極易燃燒的書籍，自然是如同在油鍋上加了一把火，噼里啪啦，轉(zhuǎn)眼化為了焦炭，瘋狂的向四周各處蔓延。
“撤！”兩名黑衣人見火勢大起，頃刻間難以熄滅，明知完成了雇主任務(wù)的他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騰躍飛奔著朝蔡府外而去。
蔡琰做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夢，在夢中她一夜之間長大了，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一顰一笑間就能傾國傾城。整個洛陽城的才子俊杰都紛紛為了她而動，連他也苦苦追求，但她是驕傲的，對所有人都不屑一顧。后來她又變小了，變成了十二歲的少女，但卻變成了丑小鴨，沒有人愿意娶她了。爹爹無奈的給她找了門親事，夫君卻是一個病秧子，就在她幾乎認(rèn)命的時候，他又出現(xiàn)了，只說了一句話：我一直等著你！她哭了，不顧所有人的反對，披上了大紅大紅的喜袍，當(dāng)她穿上喜袍，與他一起攜手走過人群的時候，她又長大了，變成了那個亭亭玉立，一顰一笑傾國傾城的少女。她能看到所有人投來的艷羨的目光，但她已經(jīng)絲毫不在意了。洞房花竹夜，他掀開紅蓋頭，目光中卻滿是驚恐，她發(fā)現(xiàn)她變成了一團(tuán)火，笑起來的時候不再傾國傾城，而只會讓人感到害怕…………
“呀呀呀！我才不要變成火妖，不要變成火妖，不要變成火妖，不要讓人害怕！”蔡琰從美夢轉(zhuǎn)噩夢中驚醒起來，嚇的大喊大叫，美麗的眼眸里隱見委屈的淚光。
睡的死沉的蔡邕被驚醒了，他先是注意到女兒的驚惶失措，方想安慰，卻陡然眼珠瞪的老大，因為，他看到了不遠(yuǎn)處的一片火燒的紅云，烈焰，在不停的吞噬著所能吞噬的一切。
來不及穿外衣，穿反了鞋子的他如同一只矯健的老貍貓，風(fēng)了一般拉著正在自家小床上失神的女兒沖了出來。
“走水了，走水了！快來人啊，救火，救火！”屹立在火紅浸染的夜空下，蔡邕嘶啞著聲調(diào)，用盡全身的氣力，大吼道。
在無情的火災(zāi)面前，蔡邕不在是那個處處行事皆具涵養(yǎng)內(nèi)涵的儒雅學(xué)士，他只是一個老父親，一個竭盡全力也要保護(hù)女兒生命安全的老父親。
“咦，竟然失火了！我說怎么會夢到變成火妖精，原來都是大火惹的禍！”蔡琰貌似小大人的感概了一句，而后似乎猛然間意識到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走水了，走水了！爹爹快跟我一起跑！快跑！”
蔡邕卻紋絲為動，他朝著失火的方向久久無神，而后兩行渾濁的淚流過他蒼老的面頰！
“我的漢書草稿！續(xù)寫漢書的夙愿！夙愿！”蔡邕臉色煞白，又驚又怒，衣裳單薄的他又被夜晚如刀的煞風(fēng)一吹，頓時忍不住吐出一口淤血，昏迷了過去。
“啊，爹爹，你怎么了？楊伯，你快來呀！你快看看我爹怎么了？”文姬失聲的默默流淚，這一刻，她覺得好無助，好無助！
火勢大旺，燃盡了半邊天，驚動了四方，夫起大呼，婦亦起大呼，家中孩子齊哭，繼而百千人大呼，百千兒哭，百千家犬亂吠。火爆之聲，呼呼風(fēng)聲，百千齊作，求救聲，呼喚救火聲，擴(kuò)散四方……
呂布睡的很輕，久經(jīng)沙場的他早已養(yǎng)成了一個人時和衣而臥的習(xí)慣，他的耳朵極其的靈敏，卻又有收發(fā)于心的本事，畢竟他也不想每日聽著幾百米外的夫妻叫春聲入眠。不過深處在平靜洛陽城的他不免有些懈怠，以至于沒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出蔡師府內(nèi)的異常動靜。
等到蔡邕那熟悉的語調(diào)音響起，他的耳朵就好像接收到了信號，霎時間就讓他從沉睡中驚醒。風(fēng)掣電馳不足以形容他的快，只是等到他直接從圍墻上越進(jìn)蔡府之時，卻發(fā)現(xiàn)局勢變得緊張而迫切了起來。
滿臉熏黑的楊伯與文姬二人正吃力的攙扶著昏迷不醒的蔡邕，晃晃悠悠著前行著。一道道火焰如同索命的死神，在拼命的追逐著他們，蔡府內(nèi)本來建筑物就少的可憐，火勢已經(jīng)由書房蔓延至前院所栽種的老槐樹，處處都是一片焰獄的景象。
突然，呂布的瞳孔驟然一縮，心臟緊張的差點要跳了出去。
只因楊伯，蔡琰，蔡邕三人的身后，那原本被烈焰包裹著的老槐樹，終是那被燒焦的樹根，再也不能支撐住老槐樹的站立，轟然間向毫無所覺的三人砸去。
他的眼簾中：有文姬看到他時驚喜萬分的神情，有楊伯翻了個白眼后如釋重負(fù)的模樣！！！
“不，通通給我去死！！！”
呂布臉上布滿了猙獰，如同瘋子一般沖向了數(shù)米外的三人！這一刻，一股久違的氣力從他身上噴涌而出。
“給我起！！！”呂布飛躍著伸展開雙臂…………
轟！轟！轟！火星四射！！！
“咳！咳！咳！你好重！快壓死我們了！”文姬每說一句，口中就冒出一陣白煙，被煙熏火燎的小臉上，很是不滿！
“你，你怎么可能？你救了老爺，救了小姐，救了老頭子一條命！你是呂布那個小猴！”楊伯臉上殘留著后怕之色，但更多的是感激與震驚，以他的見識，是怎么也想不通，一個人，究竟需要怎樣的力量與速度，才能飛奔著將數(shù)米外的三個加起來不下數(shù)百斤重的人摟緊抱起，而后翻滾著躲開僅在矩尺的火樹的！
陣陣虛弱的無力感傳來，但呂布硬咬起牙，從地上爬起來。
“此處不是多話之地，快，我們一起攙扶著走出去！”
說完，呂布不管文姬的反對，就強(qiáng)硬的將文姬背在身后，而后一左一右攙扶起蔡邕與楊伯向外面奔去。
“不是說一起攙扶著走出去嘛？怎么小姐卻被他背著了！”楊伯不知怎地，腦海中竟浮現(xiàn)出這個荒謬的念頭。
“嗯，小姐年紀(jì)尚幼，不算是男女授受不親！”楊伯心中這樣安慰自己。
走在呂布一側(cè)的楊伯與被呂布背在身后的文姬沒能見到呂布眼中閃現(xiàn)的道道冷光，那是一種刻骨的冰寒，能將人靈魂凍住的寒！
“若讓我得知誰種下的火！我定要將他碎尸萬段！老師，此仇不替你報之，我枉為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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