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很少見林衛和鐘離望站在一起，鐘離望離開學院的15年來，他們見面的機會屈指可數。

　　這當然不是因為無法相見，而是因為一旦相見，他們很難保證彼此的生命安全。

　　當兩個人都在聯邦學院時，學院幾乎是一座無法被攻破的堡壘。但當鐘離望離開的時候，堡壘就出現了一絲裂縫。

　　時間和空間，真的很難說明到底孰優孰劣。一旦兩人決裂，最好的辦法是永遠分開。

　　或者分出生死。

　　但最先恐懼的，居然是鐘離望。

　　因為無論如何，他從未想過林衛會來到現場。

　　執法者不會讓自己親涉險地，這是一直以來的鐵律，但今天，不知道有多少人違反了這一條，甚至也包括林衛。

　　聯邦學院的校長，利用自己的瞬移恩賜，直接來到了位于大不列顛島南部的圣喬治大教堂。

　　大教堂背后的修道院，是整個教堂最秘密的地方。雖然這里并未藏著任何要緊的機密和數據，雖然喬治很多年都不住在這里，但這里千百年來，這間修道院一直被教堂的成員所守護。

　　這里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土地，他們身邊的每一塊磚，每一根草，都沐浴了千百年的神威。尋常的紅衣主教，甚至都不敢在草坪上踏一腳。

　　但當林衛出現的那一刻，他站的里最中央的三眼清泉很近。

　　血紅色的長袍一如既往，現在的他比之前的任何時刻都要強大。教堂能在一兩周之內把卡塔爾提升到三萬的等級，他作為學院名義上的最高掌權人，當然深不可測。

　　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在場只有三個人沒有被戰甲遮住臉，一個是自信且強大的林衛，一個是站在自己家里的雅典娜，最后一個是連戰甲都沒了的林瓊露。

　　眼神總是能透露出什么東西，所以林衛先看了鐘離望一眼，然后過渡到雅典娜身上，最后落到了林瓊露這里。

　　然后他往后退了一步，舉起雙手，就連他的手套用的也是染成血紅色的山羊皮。

　　但他的示好完全沒有說服力，林衛的笑容背后，是被炮火點亮的天空，以及被聯邦的激光炮轟成廢墟的三眼清泉。

　　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只有鐘離望還在緩緩后退。但是林衛、教堂和學院其它人，成三角狀把失落綠洲圍在中間，鐘離望甚至感覺身后的壓力變成了實質性的墻壁，正在干擾他的動作和思想。

　　他的腳步，下意識地往教堂方向偏了個角度。

　　這個舉動，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在眼里。

　　但下一秒，雅典娜就舉著權杖站了出來。

　　“停火，聯邦學院。”她的聲音再一次的響徹整個庭院，夜空中好像有一團黑色的粒子組成了一張人臉。那是由“伊甸園”操控著赫耳墨斯的恩賜形成的虛擬影響。這里是整個教堂的中心，包括蘭斯洛特的恩賜研究也在此列。

　　隨時，可能有無數個恩賜壓在林衛身上，還有他帶來的這些兵。

　　他是學院最后的將領，既然他來到了這里，就代表著一件事的終結。

　　“如你所愿。”這四個字剛剛出口，夜空就重新被一種沉默所籠罩，瞬間，只剩下教堂的飛行器還在守衛教堂的夜色。

　　所有聯邦飛行器一同停火，

　　并且繼續潛入黑暗。它們是林衛的眼線，是林衛的武器，是保持這個天平平衡的重要力量。

　　一聲令下，萬物歸寂。

　　但緊接著，修道院的庭院內，就再沒有任何人說話。林衛保持著神秘的微笑，目光回到鐘離望身上，看著自己慌張的老朋友，他的笑容越發的深了。

　　“你進來一定會想到逃脫用的辦法。”林衛放下雙手說道：“現在在這里的只有教堂和我的人，而我的人聽我的。所以你選擇合作的只有一個，當然了，你也可以利用這個混亂離開，前提是，學院真的是為了喬治才來教堂。”

　　林衛每說出一個字，鐘離望的身體都有些不由自主的顫抖。他并不擔心林衛會殺死他，事實上，他肯定不會死在這里，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林衛也不可能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來到教堂。

　　既然他來了，肯定要拿走什么。

　　孫無情？還是林瓊露？還是承萬里？

　　書院的人一定也在看這場戲，云芊流躲在學院等人的后面，但沒有任何后退的意圖。

　　“如果我還是要離開呢？”鐘離望的聲音有些沙啞，身后承萬里緊緊地趴在他的背上，盯著近在咫尺的林衛。

　　這兩個人想要聯手逃跑幾乎沒有人能追得上，但前提是，教堂不會出手攔他們。這里是他們的地盤，剛才聯邦轟碎的高能粒子墻亦是鐘離望的天敵，他不敢看背后的雅典娜一眼，擔心自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他想不通的是，做交易的雙方到底能得到什么好處？

　　“喬治不在這里，他幫不了你，雖然你可能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你用來說服冬宮的一定是這個理由吧。”林衛笑道：“有時候只需要一個簡單的情報，計算機就能推理出真正的結果。學院少了很多優秀的人才，你、依瞳和傳庭。但不代表，只有我一個人無法找到真相。”

　　“我無法想象自大的聯邦人會選擇和教堂合作。”鐘離望說道。

　　“這句話應該原封不動的還給你，不是嗎？”林衛慢慢收斂了笑容。

　　在旁邊的雅典娜按了一下自己的權杖，全部教堂的飛行器也都熄火，大家似乎都在等待著什么。

　　疲憊和疼痛重新回到了孫無情的身上，他夾在鐘離望和林衛之間，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人生安全被其它勢力支配的昨天。

　　這是他不能忍受的事，但現在的他，或許根本沒有辦法反抗這些當權者的博弈。

　　“聯邦和教堂停火了。”“朋友”在他腦海中說道。

　　“我要被重新帶回學院？”即使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但除了在腦海里和這臺計算機對話，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自己的身體都是由這臺計算機控制的，如果學院真的和教堂達成了某種交易，失落綠洲的所有人，或許都是被交易的對象。

　　“那就要看他們怎么想的了。”“朋友”說道：“但我只是一臺小小的計算機……”

　　“你要知道我為了什么，很好，我可以告訴你，甚至再告訴教堂一遍。”就在這時，迎著鐘離望的沉默，林衛往前踏了一步，繼續說道：“我的使命就是為了讓聯邦繼續存在下去，不管這需要付出什么代價，需要告訴所有人我們國家不像以前那樣強大，在我這里，都不是問題……”

　　“喬治在哪？！”鐘離望忽然回頭，看向身后的雅典娜。

　　這聲爆喝再次讓場面緊張起來，雅典娜沒有說話，而是立刻對“伊甸園”發了一條信息。

　　下一秒，一堵純粹由石頭做成的墻壁攔在了鐘離望面前。他立刻松開了握著孫無情的手，一個人帶著承萬里瞬間出現在雅典娜身后，短距離的移動他甚至比林衛更快，但他知道，唯一能讓他們出去的機會，就在教堂的身上。

　　但他沒有碰到雅典娜的身體。

　　“格拉海德的恩賜，難道你忘了嗎？”雅典娜說道：“我們所有人都有。”

　　這句話還沒說完，鐘離望再次瞬移到林衛身邊，但后者已經半個身子走進了量子通道內，鐘離望手里的武器只能在他的長袍上留下一道印子。

　　林衛用瞬間移動離開了這里。

　　創造恩賜再次活躍在教堂內，那些包圍著修道院的城市再次分解重組，成為了阻擋鐘離望離開的屏障。

　　包括那些無處不在的高能粒子墻。

　　但沒有人能追蹤到鐘離望的位置。

　　因為他在一瞬間，短短的一秒之內，跑出了將近一公里的距離。

　　時間在這一刻停止。

　　沒有人能看到鐘離望，沒有人能捕捉到他的身影，甚至就連破壁者也跟著消失在原地，他們也沒有發現。

　　把整個大不列顛島重新用高能粒子墻圍起來需要時間，而這個時間，被鐘離望偷走了。

　　他完全可以在教堂攔住他之前離開這里。

　　承萬里、破壁者被他帶著，他在極緩慢的時間線內化作一陣颶風，任何墻壁都攔不住他們。

　　“我們要現在離開，馬上。”鐘離望的嘴角很快滲出鮮血，這已經是他的全力，很多人都沒有機會看見的全力，甚至就連教堂，也休想在這種狀態下抓住他。

　　他能自由出入歐洲，能和黑塔諾達對話，能在聯邦呼風喚雨，甚至還和東國蘇不盡喝過茶。

　　靠的是他自己。

　　“那孫無情和林瓊露怎么辦？”破壁者忽然問了一句。

　　“把他們留給學院，如果教堂和我們的協議被撕破，孫無情依舊是兩者爭奪的對象。”鐘離望說道：“他還沒有成熟。”

　　“成熟？”破壁者詫異道：“你在說什么？還有教堂原來是失落綠洲的盟友？”

　　“我估計現在不是了，喬治已經離開了這里，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

　　“那我們怎么離開這里？”破壁者看著一堵堵被突破的鐵墻。

　　“我不會死，放心吧。”這句話鐘離望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但現在他們已經遠離修道院將近五公里，已經來到了卡塔爾修筑的高大圍墻那邊，教堂的影響力正在減弱，即使有大量的敵人朝他靠攏，但也沒有辦法追上他的速度。

　　更重要的是，他還不會死，至少今天。

　　所以如果學院有任何想要的東西，那就只剩下那個男孩。

　　應該是這樣的，因為這是悖論。未來的他給很多人傳遞過信息，這意味著他還能活著。

　　直到他看到那個嬌小的黑色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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