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兩點，視頻接通了，栗翰梅搶先奪過栗板索的手機，把他捧在手里，遞給奶奶先看。

　　奶奶看著視頻中的三兒子栗板探和三兒媳鐵蓮蓮的模樣，雖然有點變形和模糊，比真實的他們要差了好多，但還算是隱隱約約地看到了他們那曾經(jīng)熟悉的模樣，心里樂滋滋的，也就放心許多了。

　　“媽媽，視頻中的你和爸爸怎么變了樣呀？都不像以前的你了。”栗翰梅看著視頻中的媽媽，高興極了，發(fā)亮的眼睛盯著屏幕不放，“你比較胖了，以后就變成大胖子了！”

　　“爸爸媽媽在這里的工作，不會像以前在中國那么辛苦，吃的東西也很好，環(huán)境很優(yōu)越，所以變胖了。”媽媽這樣回答。

　　“你那里有那么多好東西吃啊？下次帶點回來，給奶奶吃，奶奶很想你們，一想起你們就流眼淚，”栗翰梅說著說著，自己的眼睛也紅了。“媽媽，你和爸爸要早點回來，不要太忙了，不要讓奶奶老是在惦念著你們，擔(dān)心著你們！”

　　“好的！我的寶貝女兒，”媽媽沉默了幾秒，看來心情也很難過。接著，她用澀澀的口氣說：“你叫奶奶放心，我這里不會很辛苦，也有足夠的休息時間。你看，媽媽前不久剛休息了十天，就連自己長胖了也不知道啊。”

　　“哈哈，媽媽快變成大胖子了，”栗翰梅高興地說，接著又敏感地問，“媽媽，你的聲音怎么和以前不一樣呢？變得有點沙啞了。”

　　“啊？會嗎？我的女兒真聰明，連這也被你聽出來了，”媽媽的語氣顯得既驚奇又愛憐，“我一直瞞著你呢！好女兒，媽媽的咽喉有點小毛病，上個月做了個小手術(shù)，可能以后都是這種聲音了。”

　　“媽媽，無論你怎么變，你都是我的好媽媽。”栗翰梅大聲說，“媽媽你說是不是？還有爸爸也是！”

　　“是的，我的寶貝，你真懂事，”媽媽的聲音哽咽了，“你是我們家最可愛、最可親的寶貝，爸爸媽媽一輩子都愛你，都會呵護你的！”

　　“謝謝媽媽！”栗翰梅說，“你和爸爸要保重身體，早點回北京，我們大家很想念你，奶奶一提起你們就傷心，她十分想念你們。”

　　聽著他們的對話，栗板探、闕妮心痛如絞。

　　他們明白，總有一天，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謊言，會被捅破的！

　　到了那一天，大家面對栗翰梅，會是怎么樣的一種場景，誰也不敢想象。

　　經(jīng)過連續(xù)六年循序漸進、科學(xué)嚴謹?shù)臑?zāi)難處置、逆境奮發(fā)系列教育，栗翰青、栗翰梅姐妹兩的心靈得到了強烈的震撼和洗禮，為她們早早埋下了堅忍不拔、自強奮發(fā)、頑強拼搏的精神種子。

　　到了小學(xué)六年級，栗翰梅已經(jīng)完成了所有課程的學(xué)習(xí)和訓(xùn)練。最后一門科目的考試一結(jié)束，栗翰青和保鏢、司機就來到考試基地的大門口接她。

　　姐妹兩上了奔馳，有說有笑地往家中方向而去。

　　一進入家門，她們就覺得家里和以前不一樣，顯得出奇的安靜。

　　栗翰梅感覺到了一種不詳?shù)臍夥眨�馬上變得警惕起來。

　　她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急切地去尋找奶奶，看看奶奶是否還戴著老花鏡，抱著那只可愛的小花貓。

　　“奶奶，奶奶，我回來了！”栗翰梅撒開小腳丫，沖進了陽臺，這是奶奶抱著小花貓曬太陽的老地方。

　　奶奶靜靜地坐在墊得軟綿綿的靠背椅上，小花貓在她的膝蓋、胸前爬上爬下，一會兒眨動著玻璃球一樣的眼珠望著她，一會兒翹著尾巴急得團團轉(zhuǎn)，驚慌地“喵喵”叫著。

　　“奶奶，奶奶，我回來了！”栗翰梅跑到奶奶跟前，歡快得像一只小鳥，“我來給你捶捶背。”

　　奶奶閉上了眼睛，臉上蕩漾著幸福的、暖暖的笑容，再也聽不到她那悅耳的呼喚了。

　　陽臺上，陽光明媚，花草鮮艷。習(xí)習(xí)吹來的微風(fēng)，拂動著動奶奶耳際歷經(jīng)許多滄桑和苦難的銀絲。

　　栗翰梅輕輕捶在著奶奶的脊背，不見奶奶有絲毫的反應(yīng)。那雙粗糙并布滿條條裂痕的手，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溫暖。

　　栗翰梅轉(zhuǎn)了身，跪在奶奶的膝下，一邊用右手按住奶奶的脈搏，一邊把頭埋在奶奶的胸口。

　　可是，她再也聽不到奶奶的脈搏和心臟的跳動了。

　　奶奶不是睡著了，而是永遠地睡著了。

　　“奶奶……”栗翰梅撕心裂肺的一聲吶喊，凄厲地哭了起來：“姐姐，你快點叫二叔二嬸回來，快點、快點快點！”

　　栗翰青馬上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立即和爸爸媽媽掛了電話。

　　保姆聽到外面喊叫，匆匆忙忙從廚房里走了出來。一看到小姐妹兩忙成一團、痛哭流涕的樣子，嚇得滿臉蒼白，亂成一團。

　　她站在老人旁邊，手足無措，緊張得額頭直冒汗，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栗翰梅不停地撫摸著奶奶那雙曾經(jīng)給她帶來無數(shù)愛憐、無數(shù)溫暖的手，把頭深深地埋在奶奶的懷里，早已哭了一個淚人兒。

　　“你沒有照顧好我的好奶奶，就怪你，就怪你！”栗翰梅見到保姆站在旁邊，憤怒地直起身來，擦著眼淚、甩著鼻涕，握起小拳頭，像個小瘋子似的，不停地捶打著保姆的大腿。

　　保姆呆呆地站在那里，任憑她的捶打，一言不發(fā)，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接著就嗚嗚地哭了來。

　　栗板探、闕妮和家庭醫(yī)生幾乎同時趕到家里，看到眼前的情景，也驚呆了！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

　　“媽媽！”

　　栗板探大喊一聲：淚如雨下，幾個趔趄，跪到母親的膝下。

　　老奶奶最近的精神都很好，沒有任何征兆，怎么突然間就不會說話了呢？栗板探大聲呼喊著“媽媽”，撫摸著她那歷經(jīng)滄桑、干枯粗糙的雙手，真希望她能夠從沉睡中醒來。

　　母親勞碌了一輩子，和父親栗況掌一起，櫛風(fēng)沐雨，歷經(jīng)千辛萬苦，才把他們?nèi)齻�兒子撫養(yǎng)成人。

　　在那個特別困難的年代，栗況掌夫婦生育了三個兒子，包括他們的父母親，一個大家庭共七個人。

　　在那難忘的孩提時代，栗板探清楚地記得，奶奶年事已高，在家里燒火做飯、打掃衛(wèi)生，爺爺在在一個偏遠的深山老林里打工，做一些手工造紙的粗話。

　　栗板探父親栗況掌作為一個民辦小學(xué)教師，天天在三尺講臺上向孩子們拋灑知識的雨露，每個月才領(lǐng)幾十塊錢的工資，勉強供家里七口人糊口。

　　年輕而好強的母親則用她那柔弱的肩膀，上山砍柴，下地種糧，精心地在菜地里種植地瓜、芋頭和生姜，起早貪黑地飼養(yǎng)著一欄家豬和幾群雞鴨、兔子，用自己勤勞的汗水，含辛茹苦地操持著這貧困但十分幸福的大家庭。

　　當(dāng)時，栗況掌家中經(jīng)濟十分拮據(jù)。雖然經(jīng)常捉襟見肘，食不果腹，勤勞的父母親還是痛下決心，節(jié)衣縮食，東挪西借，殺豬賣菜，一元五角地湊足三個兒子學(xué)費，讓三個兒子年年上得起學(xué)，年年穿得起新衣裳。

　　直到栗況掌調(diào)到地質(zhì)隊工作，從臨時工轉(zhuǎn)為正式工以后，這個大家庭的經(jīng)濟狀況才逐漸有所好轉(zhuǎn)。

　　栗況掌去世后，母親就來到了北京，在栗板探的身邊安度晚年。老人和兒孫們其樂融融相處，盡享天倫之樂，整個大家庭喜氣洋洋，幸福和睦。

　　可是萬萬想不到，母親就這樣匆匆作別。是啊，羊羔跪乳，舐犢情深！

　　母親的恩德深似海，媽媽的情義萬年長！

　　回想往事，歷歷在目，栩栩如生，近在眼前。栗板探越是回想，越是傷心，哭得越是悲催。

　　醫(yī)生對老人作了一下簡單的檢查，然后說道：“老人走得很安詳。她很幸福，沒有病痛，沒有牽掛。”

　　十分湊巧，這句話被栗翰梅聽到了。

　　她幾步竄到醫(yī)生跟前，痛哭流涕，一邊擦拭著眼睛，生氣地甩著她的馬尾辮，一邊大聲地對醫(yī)生說：“你怎么能這樣說話！誰說我奶奶沒有牽掛？她這么多年一直牽掛著我的爸爸媽媽！我奶奶最大的遺憾就是牽掛著我的爸爸媽媽！你懂嗎？”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一萬個對不起！”

　　醫(yī)生垂下頭，鞠了幾躬了，滿懷愧疚地向栗翰梅道歉。(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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