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三章 苦肉計
蘇州城,一個高門闊庭的大戶人家宅院,客廳。
“杜兄,你怎么有空來蘇州了,現(xiàn)在不是四海商會正忙的時候?”
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與杜伯清分賓主落座,當(dāng)侍女端上來熱氣騰騰的香茗后,中年男子笑著向杜伯清說道。
此時正是四海商會籌備海外貿(mào)易貨物的日子,杜伯清這個四海商會的副會長應(yīng)該留在揚州忙活貨物的事情才對。
杜伯清沒有說話,而是望了一眼邊上躬身立著的侍女,然后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品了起來。
“你們先下去吧,沒有本老爺?shù)姆愿啦坏每拷!敝心耆艘庾R到杜伯清有些話不想讓外人知道,于是沖著屋子里的侍女揮了揮手說道。
侍女們聞言向中年人一福身,快步離去。
“杜兄,出了什么事?”等侍女走后,中年人不由得有些好奇地問向了杜伯清,難道四海商會出事了?
“劉老弟,你老實告訴我,前些天錦衣衛(wèi)被殺一事你牽涉進了多少?”杜伯清聞言放下手里的茶杯,神色嚴(yán)肅地問道。
“這……”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聞言頓時怔了怔,沒想到杜伯清竟然為此事而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劉老弟,你我是兒女親家,有什么事情不能說的?”杜伯清見狀不由得沉聲說道。
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名叫劉興文,是蘇州有名的大商賈,與杜伯清不僅是好友而且還把女兒嫁給了杜伯清的兒子,這種聯(lián)姻是古代人際關(guān)系網(wǎng)絡(luò)最為重要的一種方式。
“杜兄,你知道的,如果沒有大家的參與,這么大的事情根本就鬧不起來。”
見杜伯清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劉興文知道他并不是在開玩笑,于是正色說道,“小弟雖然也涉及其中,但領(lǐng)頭的是張佑海。”
“張佑海?”
杜伯清聞言頓時松了一口氣,隨后冷笑了一聲說道,“這張佑海事事都要與你爭一個高下,這次好了,讓他去面對眼前的這個爛攤子吧!”
所謂同行是冤家,在蘇州地界上,劉興文和張佑海是有名的冤家對頭,兩人都是蘇州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商賈,為了爭奪市場明里暗里沒少勾心斗角。
“杜兄,你是不是聽到了什么風(fēng)聲?”劉興文聞言臉色頓時就是一變,連忙沉聲追問道。
“你們這次的簍子捅大了,朝廷如今正在為各地抗稅的事情煩心,你們這一鬧可就成為了出頭鳥,屆時朝廷肯定會殺一儆百!”
杜伯清沉吟了一下,然后神色嚴(yán)肅地向劉興文說道,“這段時間你行事低調(diào)一些,我去見李實給你疏通疏通。”
李實是朝廷派來蘇州監(jiān)督收稅的宦官,自從來到蘇州后就沒見過蘇州那些官吏商賈好臉色,行事處處受阻。
這個時候宦官的遠沒有后來那樣的權(quán)勢,連萬歷皇帝都要忌憚地方豪強的勢力,蘇州的那些地頭蛇們又豈會在意一個小小的宦官,自從嘉靖皇帝后宦官可都老老實實地在京城夾著尾巴做人。
故而,李實一來蘇州就被蘇州的那些豪強們給了一個下馬威,想要找家酒樓品嘗一下蘇州的美食,結(jié)果在大大小小的酒樓餐館通通吃了閉門羹。
萬不得已,李實只好去了蘇州制造局吃飯,他是朝廷派來的稅監(jiān)有節(jié)制蘇州制造局的權(quán)力。
“杜兄,這次的事情真的有那么糟糕嗎?”
雖然杜伯清說得情形十分嚴(yán)重,但劉興文卻依然難以相信,猶豫了半響后試探性地問道。
畢竟他們既然敢對錦衣衛(wèi)下手自然有一定的底氣,考慮到事情的后果,通常而言朝廷見激起了民變肯定會讓步,就像萬歷二十九年那樣。
因此,劉興文還是覺得事態(tài)沒有杜伯清說得那樣嚴(yán)重,至少也要讓他知道杜伯清了解這些事情的渠道。
“我就告訴你吧,我這次來蘇州是大學(xué)士親自派來的!”
杜伯清知道劉興文現(xiàn)在還心存僥幸,于是壓低了音量說道,“大學(xué)士擔(dān)心蘇州的事情鬧大了后會影響到海外貿(mào)易,同時也是送我一個人情。”
“大……大學(xué)士?”
劉興文聞言頓時怔住了,臉上滿是愕然的神色,如果是李宏宇的話那么事情可就真的麻煩了,很顯然堂堂的大明少傅不會輕易把杜伯清派來。
“大學(xué)士說了,時移世易,如今國家花銷與日俱增,故而皇上銳意革新,現(xiàn)在是誰也阻擋不住的,否則必受嚴(yán)懲。”
杜伯清微微頷,然后神情凝重地說道,“大學(xué)士既然這樣說了,那么想必朝廷這次是要動真格的了。”
“那這下可糟了,那李實現(xiàn)在肯定恨死了我們,屆時肯定要落井下石。”劉興文的臉色不由得變得有些蒼白,意識到闖下了大禍。
蘇州的商賈與東林黨的關(guān)系極好,與浙黨的關(guān)系也非常融洽,畢竟他們這些商賈肯定不能得罪官場的人,否則如何能在生意上財?
可正如杜伯清所說的那樣,如今時移世易,浙黨已經(jīng)被東林黨一舉掀翻進而逐漸消亡,而東林黨去年更是元氣大傷如今在朝堂上被魏忠賢一方勢力死死地壓制住,這意味著蘇州出事后將很難從朝堂上得到有力的助力。
萬歷二十九年的事情之所以不了了之,自然是朝堂上的浙黨和東林黨聯(lián)合起來把事情給壓了下去,連萬歷皇帝都不得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如今,浙黨的官員依附了魏忠賢,而封疆案風(fēng)波剛剛平息東林黨的官員也不敢冒頭,如此一來天啟皇帝要收拾蘇州的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至于“民變”這種事情,主要是看皇帝的態(tài)度如何,如果天啟皇帝能像萬歷皇帝那樣“體恤百姓”的話,那么這次的事情還會不了了之。
可一旦天啟皇帝被激怒的話,那么后果可就不堪設(shè)想,而從目前的情形來看,天啟皇帝十有八九會采用嚴(yán)厲的手段來解決這件事情。
“幸虧你不是領(lǐng)頭的,否則這次可真的麻煩了。”杜伯清見劉興文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于是開口安慰道,“李實就算看不起咱們但他怎么也要給大學(xué)士一個面子,故而這次你是有驚無險。”
“杜兄,我是不是應(yīng)該出去避避風(fēng)頭?”
劉興文此時已經(jīng)心慌意亂,既然連李宏宇都覺得蘇州這次要出大事,那么他不由得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故而想了想后關(guān)切地向杜伯清說道。
“一走了之并不是上上之策,反而容易招來把柄和非議。”杜伯清聞言不由得搖了搖頭,沉吟了一下后說道,“不過,現(xiàn)在想辦法從中脫身倒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脫身?”劉興文的眉頭頓時就是微微一皺,此時蘇州抗稅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要想從容脫身談何容易?
“實在不行,唯有用苦肉計了!”杜伯清在來的路上已經(jīng)給劉興文考慮過這件事情,于是想了想后望著他說道,“不過這樣一來你要吃些皮肉之苦。”
“這個不礙事,只要能遠離這個是非即可。”劉興文此時哪里還顧得上是否要吃苦頭,聞言連忙急聲問道,“杜兄有何法子?”
杜伯清聞言抬步走到了劉興文身旁,在他耳旁低語了幾句,劉興文先是略一錯愕,隨后連連點著頭,不得不說杜伯清的法子確實是脫身的良策。
“好,就依杜兄的意思。”隨后,劉興文一咬牙,鄭重其事地向杜伯清點了點頭,與逃過這一劫相比,吃點兒苦頭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第二天,劉興文前去酒樓赴宴的時候生了一件意外,酒局后或許是因為喝了太多的酒,醉醺醺的劉興文在酒樓下樓的時候不慎失足從樓梯上滾落,跌得頭破血流,徑直昏死了過去。
這使得現(xiàn)場的人頓時就慌了,連忙七手八腳地抬起劉興文,立刻送去了城里最好的醫(yī)館。
雖然經(jīng)過大夫的診治后包扎好了劉興文的外傷,但劉興文卻昏迷不醒,這可急壞了眾人。
大夫?qū)Υ艘矡o能為力,畢竟古代醫(yī)術(shù)有限,而劉興文又是傷了腦袋這樣重要的部位,因此他能否醒來只能靠他自己,或許幾天后就能蘇醒,又或許一輩子都要這樣。
劉興文的事情在蘇州城掀起了不小的波瀾,他可是蘇州城鼎鼎大名的大商賈,屬于跺一跺腳蘇州城都會顫三顫的人,自然會引人們的關(guān)注,有人同情他的不幸,也有人對此幸災(zāi)樂禍。
張佑海就是對此拍手稱贊的人的代表,劉興文可謂他在蘇州城的死敵,兩人為了權(quán)勢利益明爭暗斗,相互暗中使絆子下黑手,雖然表面上和和睦睦,但私底下卻恨不得置對方于死地。
如今,劉興文遭此不幸張佑海自然是最為開心的了,為此還特意召集朋友喝酒,來了一個一醉方休。
對于劉興文此次的遭遇,張佑海聲稱這是劉興文平日里干了太多的壞事,故而遭受了天譴,屬于罪有應(yīng)得。
“天譴?”
劉府后宅,一家臥房里,本應(yīng)該臥床昏迷不醒的劉興文正在悠閑地望著手里的一本古籍,當(dāng)管家把張佑海在酒宴上關(guān)于劉興文跌倒是天譴的消息告訴他后,他不由得冷笑了一聲:
“不知死活的東西,死到臨頭了還不知道,老子倒要看看咱們倆誰先遭‘天譴’!”
顯而易見,劉興文在酒樓摔得那一跤就是杜伯清想到的苦肉計,如意一來劉興文就能從抗稅的事情里脫身,沒人會找他商議此事。
劉興文口中的“天譴”自然指的是來自天啟皇帝的怒火了,現(xiàn)在張佑海蹦得越歡那么屆時只會更倒霉。
雖然張佑海在蘇州根基深厚,在京城也有認識的達官權(quán)貴,但既然跟他的情形差不多的劉興文都要用苦肉計從抗稅的事情里脫身,那么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已經(jīng)臨近的張佑海這次又如何能逃過一劫?
(本章完)
:。:
(https://www.dzxsw.cc/book/102229/5314375.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