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白桿兵
“大哥,巡撫大人來興師問罪了?”經(jīng)過最初的驚愕后,國字臉將領(lǐng)率先回過神來,緊張地問向了圓臉將領(lǐng)。
“不!”圓臉將領(lǐng)聞言搖了搖頭,皺著眉頭說道,“如果巡撫大人想要問罪根本不必親自前來。”
“走,咱們?nèi)グ菀娧矒岽笕恕!闭f著,圓臉將領(lǐng)站起身,領(lǐng)著國字臉將領(lǐng)等人快步趕向了伙房。
伙房里,李宏宇神色嚴肅地查看著著堆在伙房里的糧袋,里面的大米和面粉等糧食已經(jīng)有些發(fā)霉,里面混雜著一些雜質(zhì)和蟲子,一看就是劣等品。
“去,讓軍需官過來。”李宏宇伸手在糧袋里翻了幾下,然后面無表情地吩咐滿桂。
滿桂聞言揮了一下手,兩名跟在后面的衛(wèi)兵就急匆匆地前去找人。
“你們就吃這些東西?”李宏宇望向了一旁一名大腹便便、身穿土兵服飾的中年人問道,此人是這個伙房的伙頭,負責管理這處伙房。
“回巡撫大人,這些比麥糠可好多了。”中年伙頭聞言連忙躬身回答,操著一口滿是川味兒的漢語,神色顯得頗為緊張,畢竟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李宏宇這種級別的高官。
“辛苦你們了。”李宏宇聞言眉頭皺了皺,拍了一下中年伙頭的手臂說道,怪不得軍需官要挨揍了,他竟然把這種幾乎可以用來喂豬的劣等糧食當成口糧發(fā)給那些土兵,肯定會激起土兵們的不滿。
“不辛苦,不辛苦,保家衛(wèi)國打擊建奴是小的們應該做的。”中年伙頭頓時受寵若驚,連忙躬著身子回答,他可是知道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是遼東的三大統(tǒng)帥之一。
“槍身是白木吧?”李宏宇聞言微微一笑,抬步走出伙房,望了一眼好奇地圍在門外看熱鬧的土兵,走過去從一名土兵的手里拿過其所持的用白色木頭制成槍身的長槍,打量了一下后問向那名土兵。<>
“回……回巡撫大人,是……是白木。”那名土兵迫不及防,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同剛才的中年伙頭一樣滿口的川味兒漢話。
李宏宇聞言再度看了看手里的那桿白木槍身的長槍,然后將其還給那位土兵,心中不由得暗自一聲嘆息。
雖然這些“白桿兵”作戰(zhàn)勇武,但他們所持的兵器并不適合在遼東作戰(zhàn),面對后金軍的弓箭時將吃大虧,成為后金兵的活靶子。
這也是為何薩爾滸之戰(zhàn)三路明軍精銳如此潰敗的原因,那些從關(guān)內(nèi)調(diào)來的部隊雖然在各自的轄區(qū)內(nèi)作戰(zhàn)勇猛,但他們不適合在遼東作戰(zhàn),無論天時、地利還是人和都處于劣勢,唯有將其整編后方可投入到戰(zhàn)場。
所謂的“白桿兵”,指的是以持白桿長矛,又叫白桿長槍為主的部隊。
這種白桿長矛是四川石柱土司秦良玉根據(jù)當?shù)氐牡貏萏攸c而創(chuàng)制的武器,用結(jié)實的白木做成長桿,上配帶刃的鉤,下配堅硬的鐵環(huán)。
作戰(zhàn)時,白干長矛上的鉤可砍可拉,環(huán)則可作錘擊武器,必要時數(shù)十桿長矛鉤環(huán)相接,便可作為越山攀墻的工具,懸崖峭壁瞬間可攀,非常適宜于山地作戰(zhàn)。
秦良玉的丈夫馬千乘是伏波將軍馬援的后人,因祖上有功世襲石柱縣土司,萬歷四十一年病死在獄中,由于其子馬祥麟年紀尚幼,而秦良玉立下不少戰(zhàn)功,文武兼長,故而繼任了土司的職務。
據(jù)李宏宇所知,秦良玉膽智過人,不僅擅長騎射又擅長作文章,可謂姿態(tài)風度嫻靜文雅。
自萬歷二十年秦良玉嫁給馬千乘就投身于行伍,行軍治兵時號令嚴明,立下赫赫戰(zhàn)功,在四川遠近聞名。
對于秦良玉這次能響應朝廷的號召不遠千里派白桿兵來遼東作戰(zhàn),李宏宇心中對其是贊賞有加。
不過,他并不贊同秦良玉率軍出關(guān),白桿兵是山地作戰(zhàn)的部隊,讓他們來遼東打仗很顯然無法發(fā)揮出他們的威力,并且要忍受環(huán)境轉(zhuǎn)變所帶來的種種折磨,其結(jié)果只能是戰(zhàn)死在遼東。<>
當然了,這種話李宏宇只能在心中說說而已,不可能告訴外人,否則肯定會打擊關(guān)內(nèi)支援部隊的積極性,進而被言官彈劾其“擾亂軍心”。
“參見巡撫大人?”李宏宇與現(xiàn)場的白桿兵們寒暄家常的時候,圓臉將領(lǐng)急匆匆領(lǐng)著國字臉將領(lǐng)等人趕了過來,躬身向李宏宇拱手行禮。
見李宏宇與白桿兵們在那里談笑風生,不像是來興師問罪的樣子,圓臉將領(lǐng)一顆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
“你是秦都司?”李宏宇聞言打量了一眼圓臉將領(lǐng),不動聲色地問道,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此人是秦良玉的大哥秦邦屏,由于馳援遼東被朝廷封為了都司僉書。
“正是卑職。”秦邦屏聞言怔了一下,沒想到李宏宇竟然認識自己,連忙躬身回道。
“馬千總的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此事是本官的疏忽,本官會給你們一個交待的。”李宏宇望著秦邦屏,鄭重其事地說道,“本官已經(jīng)讓人放了馬千總,稍候片刻就會過來。”
秦邦屏聞言頓時怔在了那里,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他剛才聽見的事情,堂堂的遼東巡撫竟然當眾承認過錯,這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難道李宏宇就不怕顏面有損?
跟在后面的國字臉將領(lǐng)等人面面相覷,在他們的印象里衙門里的那些官員面對他們時一個個無不趾高氣揚,根本不會像李宏宇這樣謙和,而且還向白桿兵表達了歉意
“巡撫大人言重了,是馬千總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闖下了禍端,還望巡撫大人責罰。”
很快,秦邦屏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連忙向李宏宇躬身說道,他哪里敢讓李宏宇給他一個交待。<>
“這件事情本官自會處置,你勿需擔憂。”李宏宇知道秦邦屏心中忐忑,于是向他揮了一下手后說道,白桿兵遇見的事情并不是偶然現(xiàn)象,故而他要對這種情形進行整頓,盡量避免以后再發(fā)生類似的事情。
秦邦屏聞言頓時陷入了沉默,有些局促地立在那里,額頭上滲出了細微的汗珠,他現(xiàn)在心中非常不安,不知道李宏宇這樣做到底是何意,會不會是在說反話。
“巡撫大人,您怎么來了?”片刻之后,李如柏在一眾將領(lǐng)的簇擁下快步趕了過來,不無意外地向李宏宇拱手行禮,他并不是驚訝李宏宇來軍營,而是沒想到李宏宇會與白桿兵們在一起。
沈陽的城南兵營里不僅住著白桿兵,還有守城的明軍,其中自然包括李如柏帶來的鴉鵲關(guān)中軍了。
“李將軍,你看看那些糧袋里的糧食,這是給人吃的嗎?”李宏宇向李如柏指了一下伙房,神色嚴肅地說道。
李如柏聞言頓時覺得有些奇怪,領(lǐng)著幾名將領(lǐng)進了伙房,不一會兒紛紛皺著眉頭出來,糧袋里的糧食實在是太糟糕了一些,如果擱在他們的軍營里士兵們早就鬧開了。
“卑職沈陽后勤司軍需官,見過巡撫大人。”不等李如柏開口,一名頭上纏著繃帶,左手用帶子吊在胸前的中年武官火急火燎地奔來,氣喘吁吁地向李宏宇躬身行禮。
“這些糧食是你給他們的嗎?”李宏宇讓衛(wèi)兵從伙房抬出來一袋發(fā)霉的糧食,打開后神色嚴肅地盯著軍需官,沉聲問道。
“回巡撫大人,這糧食確實是卑職發(fā)下去的。”
軍需官瞅了瞅袋里那些發(fā)霉生蟲的糧食,立刻明白了李宏宇喊他前來的意圖,臉色變了變后連忙喊冤道:
“巡撫大人,并不是卑職有意克扣他們的糧食,朝廷早有定制土兵的坐糧自行籌措,行糧供給少許,卑職看他們實在沒糧但又不能違反律法故而把那些積壓在糧倉里的劣糧給了他們。”
所謂的“坐糧”,指的是士兵們每個月的糧餉,而“行糧”則是行軍途中加發(fā)的糧餉。
由于土司軍隊的供養(yǎng)由各地土司自行解決,故而其物資補給不在大明的軍事體系內(nèi),同時這也是防備土司軍隊離開防區(qū)作亂的一種辦法。
秦良玉之所以沒有跟著秦邦屏等人一同趕赴遼東,就是因為在后方籌措糧草,秦邦屏所帶的白桿兵只是先頭部隊而已。
在白桿兵的軍糧即將用盡的情形下馬祥麟前去找軍需官借糧,由于不給土司部隊坐糧和行糧是朝廷的定制,故而軍需官自然不敢私自給馬祥麟糧草,雙方因為言語上的不合于是爆發(fā)了沖突。
軍需官平日里養(yǎng)尊處優(yōu)過著安逸的日子,自然不是自幼習武的馬祥麟的對手,被其給揍了一頓,進而被抓進大牢等候處置。
“李將軍,朝廷有這個規(guī)矩?”李宏宇并不知道朝廷的這個定制,他還以為是軍需官故意克扣和刁難白桿兵,于是問向了一旁的李如柏。
“回巡撫大人,確有此事。”李如柏聞言點了點頭,李宏宇畢竟是大明的新科狀元,初掌軍務自然不清楚朝廷在軍務上的一些定制。
“原來如此。”李宏宇的眉頭皺了皺,這條定制很顯然不合情理,交戰(zhàn)時軍需理應由國家來承擔才是,故而他沉吟了一下后向軍需官說道,“傳本巡撫的令,從今天開始,所有前來遼東參戰(zhàn)的部隊,其坐糧一律按照衛(wèi)所軍的定制發(fā)放!”
“卑職遵命。”軍需官聞言頓時松了一口氣,連忙高聲應道,從李宏宇的語氣里他看出李宏宇并沒有懲治他的意思。
秦邦屏等白桿兵的將領(lǐng)聞言頓時大喜,這樣一來可就免除了他們的后顧之憂,不用再擔心糧草的事宜,可以安心跟后金軍交戰(zhàn)。
與此同時,秦邦屏等人心中對李宏宇好感倍增,認為李宏宇與別的大明官員不同,是一個值得他們信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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