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生離死別
尹輝操控御風幡落在土坡之上,極目遠眺。
眾人皆非尋常之輩,眼力自非一般,雖是隔的遠了,卻也瞧的清楚。只見蕭然手執令旗,指揮手下弟子結陣迎敵,不過百余人,卻抵住了對方數千人的攻擊。諸人見了,均是暗贊不已。
伊人拍手叫道:“果然是咱們的人在攻打望州城,主人將三思城奪回來了!”跳起身子,拉著蘇君柔道:“姐姐,咱們快去幫忙!”蘇君柔秀眉微蹙,輕輕搖了搖頭,卻未說話。
伊人一怔,暗道:“我倒是忘了,蘇姐姐是魔君的義女,怎么會幫我們去打魔道軍隊。”這一路上,伊人與蘇君柔言談甚歡,直將她當做親姐姐一般,早將她的身份忘得一干二凈。待此時省起,心頭不由一黯,滿腔興奮頓時化為烏有。
蘇君柔遙望廝殺慘烈的戰場上,血肉橫飛,尸橫遍野,悲慘至極,不忍再看,慢慢轉過頭去。心中卻不住的想著:西域與神州真的有這么大的仇恨么?非要拼個你死我活,卻是為了什么?
此時,忽聽一道長嘯聲響起,聲震四野。諸人定眼看去,只見望州城墻之上飛出一人,手持令旗,落在陣前,身后城門大開,又一大隊軍馬涌出。那人振臂一揮,身后大軍立刻分為兩隊,如潮水一般涌了過去,左穿右插,將隱宗一眾弟子圍在當中。
孟南哪里見過這大陣仗,更不通曉兵法,只見到己方人少,不由急道:“尹老,西域人多,蕭前輩怎么不多派上些人,這般打下去,豈不是輸了?”
尹輝久跟蕭然,自也學到了不少異術,但對于陣仗之法卻不甚精通。眼見隱宗門下弟子東一堆、西一簇,雜亂無序,逐漸被魔軍圍在戰圈之內,心中也不禁有些焦急起來。
環眼再望,遠遠的瞧見望州城墻上站著一排身著布衣的奇能異士,當中數人迎風而立,個個氣度不凡,當是魔道聯盟派在望州城鎮守的首要人物,心中忍不住想道:“莫若我等悄悄飛上城墻,暗施偷襲,或可解了門下弟子被圍之困。”念頭甫起,便即暗暗搖頭,壓了下去。
門下弟子的性命固然重要,可又哪里及得上孟南的性命金貴?尤其城墻之上觀戰的魔道首腦,哪一個是易與之輩,只怕其中有修為高深,幾近大能者坐鎮也未可知。
齊秦榮雖已受傷敗退,但傷勢如何卻不曉得。又素聞巫馬國師經年鎮守望州城,此人手段通天,修為只怕尤在自己之上。值此關鍵戰役,他焉能縮在后方,而不親臨戰場?
便是那手持令旗,指揮魔道大軍布陣之人,氣宇亦是不凡,絕非庸手。
正愁思不得良計之時,歐陽白清卻已有些忍耐不住,急聲叫道:“師父,本門弟子被圍,傾滅在即,咱們快去助他們啊!”抽出追魂劍,只待尹輝一聲令下,便沖將出去。
若是拼殺斗狠,哪怕是面對齊秦榮,尹輝也毫無懼色。但這種兩軍對壘,斗陣斗法,他就十足的外行了,深知憑他們幾個人,一旦出手,也必將陷入敵軍的陣法當中,而不得脫身。
天下間陣法或以人行布,或因地制宜,或輔以靈器寶物等等,千奇百怪,不一而足。但舉世公認軍隊中的行軍布仗和東臨山武家的奇門遁甲最為奇奧難破。
軍隊律例森嚴,令出如山,將勇兵強,以人布陣,更增氣勢。若調教得當,布將開來,環環相扣,如臂使指,攻守兼顧,威力無窮。天行一手調教而出的青峰營便是此中翹楚。
而此刻戰場當中的魔道大軍雖不如昔日的青峰營百戰不敗,卻也是經過悉心調教的,戰力焉能小覷?
尹輝深知此點,是以久久不能下定決心。倒也不是怕了,而是此行以保護孟南安全為要,出不得任何差錯。可眼睜睜的看著門下弟子被圍,袖手不顧,卻又不忍。
正拿不定主意間,卻聽阿茹道:“宗主既然敢命本門弟子以寡敵眾,必是成竹在胸。咱們還是快些趕路,去跟宗主會合才是正經。”
歐陽白清怒道:“你懂什么,宗主派出本門弟子,那是無可奈何之舉。你仔細瞧瞧,宗主身邊可還有什么像樣的人能派得出手么!咱們再不上前,只怕后悔也來不及了!”
尹輝喝道:“住嘴!咱們要保護公子安全,不可再另外生事。你們都到幡上來,咱們繞道先去與宗主會合,再做道理。”歐陽白清愣了一愣,轉眼看了看阿茹,又瞧了瞧孟南,臉色換了又換,忽的大聲道:“師父,本門弟子被圍,咱們不去救援,這……這成什么了……你們不去,我自己去,即便死了,也總比窩窩囊囊的逃跑茍活要好!”
尹輝臉色巨變,怒道:“你說什么!”他深知自己這個寶貝徒弟生性桀驁難訓,哪怕是面對蕭然也有爭辯之時,卻唯獨對自己是又敬又怕,從未有過半分違逆言行,此一番言語真可謂是開天辟地頭一遭了,不但令他下不來臺,更如一根銀針刺在心上,陣陣發疼。
歐陽白清自知失言,臉色刷白,后退一步,顫聲道:“我……”眼見恩師的臉孔逐漸變得猙獰扭曲,雙眼之中閃射著怒火……還有……還有一絲絲傷痛……心里忍不住想道:“我……我怎么會跟師父這般說話?”
孟南原也想上前略施援手,助隱宗弟子一臂之力。一來他天性如此;二來,如今他可是隱宗的副門主,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坐這個位子,但畢竟已是事實,再也不能更改。眼見門下弟子有難,不出手相助,實在說不過去。但他自知見識短淺,于這等大事還是聽尹輝做主的好。
可后來聽到歐陽白清的言語,不由忽然間想起武寧來。恍惚間憶起當年小時候,司空鏡、陳許等人偷襲靈修山時,一眾師兄師叔們傷死無數,自己也被嚇得哇哇大哭,而武寧卻愈加堅毅,與敵人力拼,冒死保護著門下弟子的安危。這份擔當,現在突想起來,頗有些豪氣萬丈,氣壯山河的韻味,似如此,才不枉來人世走上一遭。
不知不覺間,豪氣充滿胸間,大聲說道:“不錯,歐陽兄說的對,自己門下的弟子被圍都不管,咱們成什么了!”一腳踏下御風幡“走,咱們去救人去!”說話間,便欲沖向戰場。
尹輝、歐陽白清等人不由一怔,阿茹早已經一步攔到孟南身前,急道:“戰事兇險,公子切莫魯莽行事,還是跟尹老再商談一下,尋個對策才好。”說著狠狠地剜了歐陽白清一眼。
孟南道:“沒事,我如今本事可比以前高得多了,你忘了,連那個狐貓精都打不敗我,你還有什么可擔心的。”斜跨一步,繞過阿茹,忽的回頭對蘇君柔和涂瑩道:“蘇姑娘、瑩瑩,你們是西域人,就別去了。”
蘇君柔呆呆的站著,也不知道聽沒聽到孟南的話語,一副神不守己的樣子。伊人輕輕拉了拉蘇君柔的衣袖,悄聲叫道:“蘇姐姐……你怎么了?”
涂瑩卻俏目含淚,盯著孟南緩緩地搖頭。孟南雖然憨直,卻也知曉此刻涂瑩的心情,見她如此模樣,不由輕嘆一聲,走上前,拉起涂瑩的手,輕聲說道:“我也不想跟你們打仗,可……可我現在是隱宗的副門主,他們遇到危險,我不能不救。”
涂瑩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流淌下來,卻擦也不擦,仍是搖著頭喃喃道:“不……不……”孟南只道她在擔心自己的安危,一邊替她輕輕抹拭臉頰上的淚水,一邊微笑寬慰道:“放心吧,他們傷不了我的,我現在本事可不小呢。”說著一拍乾坤袋,道:“你看,我會隱身術,他們都瞧不到我,又能把我怎樣?”
阿茹見狀,心中不由一動,暗想:我等勸不動公子,涂瑩或許可以。上前說道:“公子,涂姑娘乃是西域涂國人,你若與西域為敵,只怕……只怕日后你們再往來接觸會遇到不小的阻礙。”
孟南轉頭對阿茹正色道:“我與瑩瑩不過是兒女私情罷了,大義當前,還顧得上這許多么?瑩瑩是不會怪我的。”說著轉回頭,看向涂瑩。
涂瑩眼中留著淚,茫然呆立,喃喃道:“……私情……大義……”緩緩搖頭,突地雙手抓著孟南胳膊,痛哭出聲:“你不要去,那里……那里危險的狠,我跟你去神州,去哪里都行……去旁人誰也找不到的地方,我要你跟我安安寧寧的過一輩子……我們什么都不要管了……我什么都依你,求求你……不要去……”
兵危戰兇,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莫說是孟南,便是那與齊秦榮聯手傷了陸雍的西域大能又如何,還不是被蕭然出奇招斬了?是以,此番去救人可以說是九死一生,兇險的緊。也難怪涂瑩會如此模樣。
歐陽白清忽的哈哈大笑道:“不過是去救人,又不是生離死別,哭哭啼啼,沒的惹人心煩。”阿茹聞言,怒目而視。歐陽白清微微一笑,柔聲道:“你跟師父保護好孟公子,我一人去足矣。”轉身飛升半空,掌中追魂劍在半空中劃了個弧線,飛至歐陽白清腳下,托著他向戰場中心飛去。
尹輝臉色鐵青,喝道:“孽徒,你……”
孟南輕輕掙開涂瑩的雙手,掏出魔君寄給貢天的密信遞給尹輝,道:“尹老,你們先去跟蕭前輩會合,我去協助歐陽兄救人。”
尹輝雖與孟南相處時日不長,卻也知道其人性子極為執拗,一旦下定決心,尋常絕難悔改。眼望阿茹,只盼她有辦法能勸孟南回頭,手卻不由自主地接過信件。
阿茹站到尹輝身側,看著孟南與歐陽白清遠去的背影,伸手喚出九轉弓,低聲嘆道:“連涂瑩也勸公子不回,旁人更沒辦法了。”語畢,騰起身形,追隨孟南而去。
尹輝長嘆一聲,事已至此,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獨善其身,袖手旁觀的,無論是為了愛徒,還是孟南。將手中信件拋給伊人,道:“這封信暫且寄存你處,待孟公子無恙歸來,再交付與他。”剛欲操控御風幡去追孟南等人,忽瞥見涂瑩仍舊站在那里,哭的梨花帶雨,好不傷感。心思翻轉,又轉頭對蘇君柔說道:“蘇姑娘,想必你也應該知道這封信的重要性,還望看在你義父的面子上,協助伊人姑娘保好此信,萬勿讓歹人得了去。”說著瞄了一眼涂瑩。
蘇君柔本領如何,尹輝雖未親身領教,但僅憑她幾次有限的出手,已經能看出個大概,有她在,必無所慮。只是不知如何,此時蘇君柔也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呆呆站立,聽了尹輝的話,不過是茫然的點點頭,再無半點反應。
尹輝暗嘆一聲,踏上御風幡,追向孟南等人。
伊人接過信件,呆了又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不過是貢天的侍女,平素被人指使慣了,心里何曾有過什么主意?這次出來,貢天倒是囑咐過她,一來送信,二來侍奉孟南。可那是去時,如今已是回轉之際,貢天卻沒說過該以信為主,還是以孟南為主了。
又輕輕拉了拉蘇君柔的衣袖,輕叫道:“蘇姐姐……”只盼蘇君柔幫她出個主意。可是她又哪里知道,此刻蘇君柔的心思與她是一般無二的雜亂如麻。
蘇君柔自幼良善,雖也歷過驚險,但見到兩軍對壘,狠命廝殺的景象,卻是第一次。那戰場中震耳欲聾的廝殺聲,那沖天的暴戾、怨怒的氣息,充斥著她的腦海,令她的心緒久久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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