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幫穿著蓑衣戴著斗笠的江湖客便趕了過來，看見李青水一個人，連忙問道：

　　“少俠！那老虎呢？”

　　李青水回過神來，見到如此多的人圍過來，心中有些警惕，退后兩步。

　　那黃臉痩漢走過來道：“少俠？那老虎在何處……莫非跑掉了？”

　　如此大一個老虎憑空消失，一眾人自然不可能想到什么怪力亂神上去，或者說李青水的修為和狼狽模樣，根本不能讓他們想到什么神通法術上去。

　　李青水面色不變，正好順著他的話點點頭道：

　　“沒錯，你們為何也來了？”

　　黃臉痩漢這才松了口氣，露出笑容道：“少俠，我等之前收了你的酒錢，一看竟是一千兩，便覺得心中過意不去。再想到為民除害乃是俠義之舉，便想過來幫你一把。”

　　說到這里，他氣得直咬牙道：“沒想到還是讓那畜生逃了！那惡虎殘害了不知多少無辜百姓，城里的百姓，山中的獵戶，沒有一個不恨他的！”

　　李青水有些意外，他沒想到自己無意之舉，竟然為民除了害。

　　轉念一想，還真是如此，對于靠山吃山，要進山打獵的百姓和獵戶來說，財狼虎豹是山中四害，自己殺了猛虎，無疑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他微微一笑，道：“放心！等在下修煉有成，定不會饒過這些歹物！”

　　此時夜已微涼，那帶著斗笠的領頭人走過來道：“少俠。我等還是先回城里吧，莫讓那猛虎又趁著不備殺來，徒生事端。”

　　于是一行人回到那酒館中，小廝見李青水渾身襤褸傷痕累累，脖子上還留著金瘡藥的疤痕。

　　登時瞪圓了眼，道：“唉呀！少俠你回來了！你這副模樣……莫不是真打死了老虎？”

　　他說著四面環顧，卻沒見到老虎的尸體。

　　李青水搖搖頭，露出氣餒的樣子，仰頭悶了一口酒，道：“說來生氣，讓那畜生逃掉了！”

　　“嗨呀！這可太氣人了！”

　　小廝也氣得一拍手，可惜道：“您若是打死了他！城里百姓都要叫您一聲好漢！那可是為民除害的好事啊！”心里卻道，你若是真打死了猛虎，我便炫耀你是喝了我家的酒才打死那惡虎，如此生意還不是蒸蒸日上？

　　上了酒菜，李青水望向幾個江湖客，抱拳沉聲道：

　　“諸位好漢，今天多虧你們出手相助！在下李青水，在白楊劍宮修行。以后有什么需要的，盡管來找我，在所不辭！”

　　這些默默無聞的江湖客雖然平凡，可能一輩子漂泊無常，居無定所。

　　但他們出手救了自己，那就是自己的恩人。

　　有句話叫大恩不言謝，他不喜歡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若是日后幾人真找過來了，他萬忙中也不會敷衍幾人。

　　黃臉痩漢露出笑容，抱拳道：“一腔古道熱腸罷了，何必放在心上。在下洪老二，那位是我大哥洪老大！少俠若是有心，有機會再請我們幾個兄弟喝一頓就好了！”

　　小廝笑瞇瞇湊過頭來：“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我去多給你們拿些酒來。”十足的愛財模樣。

　　李青水露出笑容，拍出一張銀票：

　　“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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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漸深，李青水抱著酒壇子。

　　明月灑在他的身上，他咕嚕仰頭喝干，壇子摔在地上，一身酒氣。

　　喝完這壇酒，他昂頭抿著嘴望著明月，兩只皎潔玉盤映在他的眸子里。

　　之前與這幫江湖好漢一頓飲酒行令時，嘈雜的呼喝，熱鬧的氣氛，彼此的熱情行令，竟讓他想起了以前在臨安縣生活的日子。

　　那個小小縣城，那個小小賭坊，那十余年時光，那十余年回憶。

　　他又想起錢大寶笑瞇瞇的笑容，又想起白楊劍宮那日的利刃穿心。

　　想起了很多往事，于是他心中開始情不自禁地傷春悲秋起來。

　　李青水抽出打野刀，月光流轉在刀刃上，映照出自己一臉郁郁不歡的面容。

　　他索性敞開衣衫，露出不算壯碩的胸膛，深深呼出一口渾濁酒氣，心中的懣悶，隨著晚風散了許多。

　　“李……李少俠，心中可有…嗝……不歡之事？”

　　卻是洪老二抱著酒壇子，一臉酡紅，醉醺醺打著酒嗝走來。

　　李青水點點頭，目光望著刀刃，一臉銀霜，不知在想著些什么。

　　洪老二半醉的模樣，不在意地擺擺手道：“嗨！何以解愁……只有美酒。一醉過后哪還有那么多…嗝……亂七八糟的。”

　　李青水望向他，眸中像是豎著兩道筆直閃電，嚇得洪老二酒壇子掉在地上，灑了一地。

　　“李少俠……你……你這是……”他下意識后退兩步。

　　李青水目光錯開，深吸一口氣，他聲音平緩，卻帶著萬分堅決的語氣，緩緩起身道：“洪兄，多謝你們陪我喝酒，我要走了。”

　　“啊……要走了啊。”

　　洪老二怔了片刻，端來兩碗酒，遞過一碗給他，道：“那在下再敬你一杯。”

　　等李青水接過酒碗，洪老二一飲而盡，亮出碗底，雙目亮晶晶望著他。

　　李青水望著一碗濁酒，看到酒中倒映的面龐，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酒碗還給他：“恕在下不能再喝了，我還要修煉。我若是醉了，那就完了。”

　　洪老二接過酒，咽了口唾沫，心中百味雜陳，又想到，這人乃是劍宗的弟子，和我等江湖粗人相比，是天上地下的人物，自己豈能奢求和他把酒言歡？

　　自嘲一笑，拿著酒碗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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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青水推門而去，身影在月夜下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洪老二咬咬牙，仰頭喝干碗中酒，驀然回首望去。

　　卻見一道孤獨的影子行在月光下，越拉越長，越拉越長……

　　忽然！

　　他酡紅的眼圈一愣，渙散的眼中漸漸浮現出震驚之色。

　　他咽了口唾沫，只感覺口干舌燥，推了一把旁邊爛醉的漢子，喃喃道：

　　“大大大……大哥……有老虎！有老虎進城了！你們快看，有老虎進城了……”

　　旁邊醉成爛泥的洪老大扒了他一下，嘟囔道：

　　“什么老……老虎，老虎早就被打……打跑了……”

　　黃老二漸漸睜圓了眸子，一身酒意醒了一半，深深咽了一口唾沫。

　　此時他的眼中，卻是路的天邊，那道越拉越長的影子，竟然漸漸化作了一頭張牙舞爪的猛虎，它活靈活現，虎尾擺動，虎虎生威。

　　仿佛一頭從山中進城的猛虎，正獨自走在街頭上。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向人們昭示著他的到來。

　　他伸長了脖子，漸漸找到那道瘦弱的身影，回過神來，哪有什么老虎，一個人而已，分明是自己眼花了。

　　他咂咂嘴，兀自嘟囔道：

　　“看來他說的對……喝酒……果然不能喝太多……嗝！”又仰頭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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