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李青水臉色發白，正忍著體內如潮水的酸痛和酥麻感，這是骨頭松軟的跡象。

　　他咬牙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拔出木塞，一股腦往口中灌去。一陣微苦卻讓人精神一震的藥香傳出，隨著晨風徐徐擴散。

　　胖弟子一愣，吸了吸鼻子，隨后狐疑道：“人參酒？”

　　李青水走過來，咧嘴道：“是百年人參酒。”

　　胖弟子顯得不太自然，他早聽說這東院弟子是個外地來的闊家公子哥，就是沒想到他竟然隨身都帶著這么貴重的藥酒。

　　不知道說什么好，只得下意識道：“這樣啊……如此甚好甚好。”心里卻道，好個屁，明知道我這么胖，你還過來饞我，炫什么富！

　　他卻不知道，李青水從小練拳的時候，便是如此修煉。

　　他三歲開始練拳，《百獸追風拳》路數剛猛，走的是大開大闔的路子。

　　他那時候骨子又弱又脆，每一拳都是鉆心的撕扯和疼痛。不過還好他當時年幼，骨骼仍有些許韌性，他咬著牙堅持下來，這才讓錢大寶沒看出他的根骨問題。

　　他又不笨，知道二人沒有血緣之親，若是被錢大寶發現了根骨問題，豈不是又要被拋棄，過上奔波流離，食不果腹的苦日子？

　　直到五歲那年，他練拳過度，身體支撐不住，竟然生生疼得昏了過去。

　　這才被錢大寶發現出根骨的問題，大發雷霆，打得他去了半條命。

　　不過錢大寶打完那頓毒的后，并沒有放棄他，反而對他更嚴厲起來。

　　責罵越來越多，修煉越來越重。

　　但從那以后卻多了一樣，就是無窮無盡的藥酒藥膏滋養身體。

　　不需要李青水自己說，每天床頭都會有溫熱的藥酒藥膏擺好，十年如一日。

　　一直修煉了整整十年，他才將《百獸追風拳》修煉到接近大成，其中艱辛，不是一句兩句能說出來的。

　　如今修煉新的劍法，意味著李青水不得不重新走上當年的路子，不僅要忍痛修煉那些劍式，還要佐以藥酒養身，不然身體斷然支撐不住，落下殘疾。

　　這也是他之前去買那些人參首烏的原因。

　　……

　　于是李青水隨意道：“習慣了。”

　　胖弟子愣了片刻，才道：“那……你可真有錢。”

　　他出身尋常商戶人家，不愁吃喝，但一年的余下的錢也就僅夠自己買些普通藥材熬著吃。

　　像李青水這等跟解渴似的一口喝完一瓶百年參酒，這一幕只出現在他的夢里。

　　李青水挑了挑眉，道：“有錢談不上，暫時夠用罷了。”

　　他自從去過一次四欲樓，知道了世界上有‘青靈幣’這種貨幣后，便猜到自己的眼界應該仍處于井底之蛙的境界。

　　別的不說，那四欲樓上的每一個老板，恐怕都比自己有錢成百上千倍。

　　胖弟子露出笑容，道：“你雖然根骨不行，但家境富庶，有藥物輔佐，修煉速度并不比普通人慢，其實還是很幸運的嘛。”

　　李青水聞言，愣了片刻，忽然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和燦爛的笑容，道：

　　“說的對，世界上再沒有比我更幸運的人了。”

　　……

　　不久后，練武場上的人漸漸變多了，同時也漸漸發現，這練武場上空，似乎縈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藥香。

　　尤以北院最為濃郁。

　　一眾弟子光是聞著味道，便覺得精神抖擻，心中暗道，莫非是外門在煉什么藥？

　　然而只有北院幾個隔李青水比較近的弟子知道。

　　每隔一個時辰，他必會從腳邊的袋子里拿出一瓶藥酒，而練武場上空的藥香，正是從他隨手仍在一旁的瓷瓶中流露出的香味。

　　一眾弟子看得暗中咂舌，心道有錢人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不用入門測試就直接拜入外門，半點成績沒有就直接入住最好的百花苑，最可惡的是……

　　他竟然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公然炫富！

　　有丹藥你不去買，偏偏喝味道這么沖的藥酒，這不是炫富是什么？

　　他們卻不知道，李青水已經被那虎骨牛筋丹搞怕了，生出心理陰影，若是再一不小心虛不受補，那死得可太冤了。

　　唯有幾個精通藥理，修為高深的弟子皺眉看著李青水，道：

　　“如此修煉，倒也不是不可以。只可惜不是長久之計，而且太過痛苦，十分痛苦換來一分修為，不若去紅塵中做個平凡人來得快活。”

　　一個穿著外門弟子服的窈窕女子望了李青水一眼，道：

　　“最重要的是，入了內門，資源已經不是問題。弟子們可以做任務兌換錢財藥物，同樣有了藥物的輔佐，他照樣會被人遠遠甩在后面。”

　　果然還是應了那句話，沒有比較，就沒有差距。

　　遠遠隔著數百步，一臉陰翳的胡驕陽瞇著眼打量李青水，似是要從他的身上挖下肉來。

　　如此目光，李青水感知敏銳，自然能察覺得一清二楚。

　　不過他并不在意，他一心練劍，不聞不問，他的資質根骨或許真的不行，但他的修煉之心，強者之心卻早已千錘百煉。

　　……

　　很快，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

　　四院弟子對李青水的印象，也漸漸從一個‘不學無術的關系戶’，變成了‘有錢任性而且很能吃苦的富家公子。’

　　四院弟子又不是紅塵中任人愚弄的百姓，有些事起初聽起來會信幾分，之后隨著漸漸的了解，對李青水也有了自己的認知。

　　這個新來的弟子根骨的確差到了一種稀爛的地步，但他好像很有錢，并且很舍得花錢。

　　一瓶好幾千兩銀子的參酒他每次都是一飲而盡，臉上的神情是面無表情甚至是麻木的。

　　除此之外，他并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那么目中無人，囂張霸道，除了有些高冷……可能這是有錢人的另一種體現？

　　他修煉同樣很刻苦，除了起初的半個月曠課，之后每日都是清晨不到便出現在這里，一劍一式，神情專注，一絲不茍。

　　半個月時間內，北院的弟子已經差不多和李青水混得臉熟了。

　　然而直到如今，李青水默默一人修煉，也并未向北院的大師兄應天鳴請教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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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北院與西院的交界處，應天鳴旁邊正立著一個身材窈窕，丹鳳眼，劍眉，面容冷艷，懷中抱劍的女弟子。

　　這是西院的大師兄，苗蘭芝。

　　墨家門下，一宮一院，只有大師兄，沒有大師姐。

　　所謂大師兄，和儒家的‘先生’一般，是一種尊稱，和男女性別無關。

　　苗蘭芝如一丈青竹般挺立，身姿窈窕曲線傲然，卻隱有一股巾幗不讓須眉之豪放之氣。

　　她一雙丹鳳眼盯著李青水的雙手，有驚異之色。

　　應天鳴道：“不必看了，是《飄絮摘雪手》。黑白學宮秘技過百，只有三門玄階上品，這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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