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顧青不以為然，以為是一個病人家屬，或者病人的熟人呢。這不奇怪，在國內看病，經常會有類似的電話或者招呼。

　　“那個，某某是我的誰誰，麻煩你給照顧一下。”這是地位不如自己的。

　　“那個，小顧啊，某某是我的誰誰，你好好照顧一下。”這是地位比自己高的。

　　地位這東西，這里一般不看錢，看得是本人地位與社會關系。當然你是豪富，非常非常有錢，幾億十幾億例外。這種豪富一般也有相應社會關系了。小醫生也是惹不起了。這里一般是指官位，職位，學術地位這些。

　　而一個身家幾千萬的大老板也好，小老板也罷。地區最好的三甲醫院，瑞一醫的科室主任，哪怕是冷門的手外科主任，也是不放在眼里的。什么玩意，有幾個錢也敢在我面前顯擺，殊不知某某局長某某老總見了我也是好言說話呢。

　　所以顧青在這通電話對話里，有天然的優越感。“你是患兒的什么人，有什么事嗎？我這里很忙的，你有事當面來問好吧。”

　　但說著說著，就不對勁了。孫玉郎一般不顯擺，因為他覺得顯擺自己多有錢，多有關系，不是一件很體面的事情。但是如果顯擺一下，能讓對方重視自己，能對接下來的劉家義小朋友的治療有幫助，孫玉郎也不得不，要自我顯擺一下。

　　青山縣小街診所醫生，這個職銜不管用，不能用。迅達物流老總是青青姐，自己冒名也會惹笑話，不能用。其他曾經的臨時身份，現在都不好使了，總不能再次冒名，我是劉正陽。何況劉正陽能不能被對方看重也不一定。

　　好在吳慶國伯伯看在杏林計劃的份上，給了自己一個頭銜，杏林計劃抗腫瘤藥物研發小組組長，行政級別是副廳級。于是孫玉郎就拿這個去顯擺去了。至于為什么不是正廳，那是因為正廳級干部及以上，都是高級干部行列，吳伯伯也不能隨隨便便任命。以及這個研發小組也不需要太高的行政任命，它終歸是一個科研單位。

　　“我是國家杏林計劃抗腫瘤藥物研發小組組長。”孫玉郎款款而談。

　　很明顯，丟人了，因為顧青這個檔次，不知道這些事情，國家部門啊，好高大上啊，但是，這與我屁關系啊。

　　孫玉郎無奈，自報行政級別，“忘了補充了，我行政級別是副廳級。”

　　真的假的，副廳啊，顧青被嚇一大跳。他多少知道一點行政級別，比如瑞山市因為被獲批為“較大的市”。瑞山市衛生局局長就高配半級，也是副廳級。其他一般的地級市的衛生局局長都是正處級。

　　自己醫院的院長，瑞山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的院長，也才是副處級干部。

　　好嘛，隨便接個電話，來人告訴自己，是副廳級干部，還是什么國家什么小組組長。跟管理自己的衛生局局長都一個等級了，嚇死寶寶了。

　　不過對方既然能把這樣的級別亮出來，估計也不會是無的放矢。顧青立馬改正了態度，仔細回答孫玉郎的提問。至于事后的鑒別，不急，是真是假，終歸要見分曉的。而且就算對方是一般的病人家屬，態度認真點總是沒錯的。要是事后發覺對方是假的，虛報官名，貌似自己也沒吃什么虧。

　　顧青轉瞬間，就把事情想得非常透徹了。

　　而這個副廳級干部也真的很有意思，為什么，因為一點也不像啊。說話間，問得都是專業內容。你要是假冒自己是個主任醫師我還可能會相信。顧青這樣想到。

　　而主任醫師，是正高級學術職稱，目前是最高等級，再往上就沒了。換句話，小縣城里面的一位主任醫師，與京城仁和醫院的主任醫師，在職稱上，是等同的。

　　當然小縣城里面的主任醫一般會自覺低人一等，在那些學術會議里，都是虛心請教上級醫院的主任醫，問相關專業問題。因為他們升上來，更多的是閱歷與經驗，而不是學術成就。

　　而顧青還是一名副主任醫師呢，他想升還升不上去，為什么，很多東西被卡住了啊。碩士學位，SCI論文，國家級課題。他現在正在讀在職碩士學位，但就算畢業了，也只是解決三座大山的其中一座而已。哎，在地市級城市的大醫院里，就是這么郁悶，上不著邊，下不落地，不上不下，真難受。

　　要是在縣城，混混資歷，以后也有機會升主任醫。國家及省里，這方面有傾斜政策。

　　要是在更上面的大醫院，學術氛圍濃郁，自己申請課題與發表論文也能方便一些，大家都在拼，你能好意思不拼？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就是這樣。

　　現在不上不下的，混資歷，地市級大醫院這里又不看資歷。拿學術成果，論文與課題，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拿，真心煩。

　　當然讓顧青去縣級醫院，他又是不肯的，去下面干嘛？得到的尊重，得到的社會地位，甚至直白一點，收入，完全不好比，人嘛，總是想上進的。不過他也就上進到瑞一醫而已，再上，實在沒機會，沒人提攜，也沒門路。國內的人才流動性上面，喊了這么多年，還是有許多條條框框限制著。另外就是，顧青也知道自己的分量，自己說白了，就是瑞一醫這里混混的地頭蛇，再往上，壓力大，競爭大，自己也吃不消。

　　所以顧青在聽到對方問的都是專業性問題之后，也不得不跟著嚴肅起來，不知道對方來頭啊。什么孫玉郎，杏林計劃的什么小組長，級別高得嚇人。

　　孫玉郎問道：“確實保不住大拇指了嗎？不能行斷指再植術了？”

　　顧青鄭重回答：“是的，首長，真保不住，全爛了，現在連勉強接上都不可能，都做不到了。”

　　孫玉郎繼續問：“骨頭如何？你看，能不能，術中進行髂骨移植重建？”

　　孫玉郎的這個問題，顧青知道書面答案，他晉升副高職稱的時候，考官面試時就提問過這個問題，顧青回答的內容詳實，條理清楚，獲得高分，由此他也通過了副高考核。

　　孫玉郎的意思是，如果有可能，把身體里的其他骨骼切一塊下來，塑造成指骨形狀，進行拇指重建術。一般其他骨骼指的是髂骨及足部的趾骨，因為這些地方的骨骼功能性相對較少，拿走一塊，對身體影響不大。而如果能重建拇指，獲利將明顯大于損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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