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玉郎等人走后，跟孫玉郎搭話的人想要出門，被他婆娘拉住，“你作甚啊，大過年的，你就別管了。”

　　“老婆啊，不是啊，我要去跟劉恒說一下的，劉華說過的，如果有陌生人來找張永，我要報告的。”

　　“當家的不要去了，又黑又冷的，山路又難走，等明天再說吧，再說劉華要真對我們好，也沒讓我們搬到下村去不是，他自己在下村過得舒服，我們還在半嶺這里挨凍，我說你就不要太忠心了。”

　　“好吧，老婆，我明早再去報告。”的確，孫玉郎他們過來的時候，開著大燈，車速都在20碼以下，山路的確不好走。

　　孫玉郎來到張永家，敲開門，張永的老婆過來開了門，衣服上都有洞，很破爛的樣子。這跟孫玉郎在火車上見到張永的時候有明顯不同，那時候張永雖然也穿著很普通的衣服，但很整齊，很干凈。

　　張永老婆疑惑，問孫玉郎等人是誰，干什么的。

　　孫玉郎這時候倒不假裝是民政局的了，還假裝干嘛，騙騙其他人可以，騙張永沒必要。到時候真讓張永誤以為是政府部門的人，最后發現又不是，這心情一起一落的，再去爬個塔吊更麻煩。

　　張永倒是好記性，一下子認出孫玉郎了，可能這半年來，他就沒碰過幾個人，跟幾個人說過話吧。

　　“大兄弟，你不是在京城碰到的嗎？”

　　孫玉郎承認下來：“是啊，張大哥，我就是京城碰到的，然后我是青溪的，臨過年回家后，聽到張大哥的事情，過來看看你。”

　　這時候的張永也顯得很頹廢，不像火車上那樣有精氣神，衣服是一件保暖內衣，很臟，都有味了。

　　樊欣欣倒也不嫌棄，這幾年，她這民間偵探的的確確做了不少實事，接觸了不少人，許多更臭的，比如流浪的人，乞丐都有碰過。

　　放下慰問品，及一些錢，孫玉郎與樊欣欣問張永，到底是什么事情。

　　拘留所的案宗上只是寫著張永爬塔吊擾亂社會治安，處于治安拘留7天，是沒有背后更深原因分析及記載的。指望包青天無所不在是不現實的。

　　在詢問的時候，張永有一陣劇烈咳嗽，也咳出一口血，孫玉郎連忙上去說自己也是醫生，先看下病吧。

　　張永擺擺手說無論如何先說完，說完了哪怕立刻死掉也行，如果現在看病，看病的時候死了，話又沒說完，自己也死不瞑目。

　　于是張永緩了一下之后把自己與工友的經歷都說出來了。

　　半嶺村的人都是打工謀生，因為這里沒什么地，有地也被以前的鐵礦給污染了，種不出什么的。大家都是出外打工，不過跟一般別人打工不同，這里的人集中在挖礦與修璐上面，可能與祖輩開鐵礦相關吧，有遺傳吧。

　　5年前，下村的劉華劉老板接了一個工程，鎮海到瑞山的公路上的一個隧道工程，牛寮山隧道。劉華劉老板就把張永等半嶺村的人都招過去了。這次挖的時候，大家就趕緊灰特別大，很嗆，不過劉老板要趕工期，大家也沒什么說的，都是北岙人，一個地方的，就幫劉老板把事情干好吧。

　　隧道挖好了，劉老板也把工錢結了，一個地方的，都是北岙人，劉老板這點上倒不含糊，沒有外地什么拖欠農民工工資什么的。

　　不過隨后意外就發生了，張永這批工友里面，陸續有人發病，都是咳嗽，胸悶，然后去鎮海市里檢查，說是塵肺病，大家描述隧道工作情形，醫生說就是挖隧道的時候不注意防護造成的。

　　接下來大家找劉老板，想再要點醫藥費，這時候劉老板就變臉了，也不再是鄉里鄉親的關系了。

　　然后大家想要打一份醫療證明，醫生說他們這個必須去專門看職業病的機構，普通醫院是不能打的，打了也沒用。

　　于是大家去鎮海市職業病防治所打一份工傷鑒定或者職業病鑒定。而職業病防治所首先就要求勞動合同，說沒有勞動合同，這份證明就不能出的。

　　接著大家找劉華，劉華理都不理，自然也拿不到勞動合同。可當初確實是你劉華招工的啊，當時鄉里鄉親的，誰會注意要簽什么勞動合同呢。

　　于是事情就僵住了。張永他們也曾經要暴力威脅劉華，不過劉華可不是吃素的，暴力威脅不成，還被劉華糾集了一幫人反暴力威脅。

　　說理自然再也沒用了，接著張永他們想到去上訪，市里省里中央都去了，都沒什么用，有一次還撞到了孫玉郎，就是京城火車站廣場那次。

　　其實也不能說完全沒用，上訪之后，貌似劉華也拿了點錢出來，不過對于大家的病情來說，是杯水車薪，遠遠不夠。

　　據說劉華肯拿錢也是鄉長劉力做的工作，所以大家也聽劉力的話，也所以那次去爬塔吊就張永一個人。要是大家都去爬塔吊，那事情估計更大了。

　　“難道下面我們就要這樣自生自滅了嗎？”張永嘆氣道。

　　樊欣欣聽了之后繼續義憤填膺，而孫玉郎有些冷靜，“欣欣，你冷靜點，你這么發火也于事無補。現在關鍵是兩點，一是治療，二是賠償。”

　　然后孫玉郎對張永說：“張大哥，你要是信得過我，就把大家先召集起來，來青溪那，我的診所，先把病看一下，我們不收錢，我們診所叫孫玉郎診所，至于賠償的事情，慢慢來，我們找律師問問，看看應該怎么辦？”

　　張永還有什么好說的呢，大過年的，別人素不相識，大老遠跑來，給自己送錢送物，還要接自己去免費看病，頓時感動的一塌糊涂，臉上都是淚水，直接就對孫玉郎下跪。

　　孫玉郎跟大金牙連忙把人扶住。

　　對中國人來說，下跪是很嚴重的事情。以前有皇帝，大家動不動下跪，后來皇帝沒了，誰還下跪啊。

　　現在下跪要么是黑惡勢力，強迫別人。然后主動下跪的話，有兩種情形，一種是宗教上的，比如給佛祖還有祠堂里的祖宗牌下跪。而對別人主動下跪，肯定是走投無路了，實在沒辦法了，遇到救星之后的激動表現。

　　看到張永下跪，孫玉郎也信了張永的說辭。其實不用看下跪也知道，張永所說不假，這病情，滿肺的啰音，消瘦的外貌，咳血的癥狀，哎，為何這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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