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回家
忙起來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就到了12月31日,顧槿歡先收拾了幾套冬裝,打包寄去了黑山縣郵局,又把身份證、錢包等放進黑色帆布雙肩包里,背著雙肩包輕裝簡行地趕到首都火車站,坐上了去往海城的火車。
元旦假期的臥鋪票難買,顧槿歡買到了一張坐票,雖然坐一個晚上不好受,但比起只買到站票的人,已經幸運多了。
一晚上,火車開開停停,顧槿歡還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和財物安全,因此幾乎整晚都沒有睡覺。
她上輩子拍戲的時候,趕起戲來不分晝夜地忙也是常有的事情,現在坐一晚上,雖然不舒服,但還是扛下來了。
天亮后,顧槿歡走到車廂連接處的洗手池邊,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洗了把臉,頓時感覺精神了很多。
她坐回座位上,1991年的元旦天氣很好,冬天暖暖的陽光照著江南白墻青瓦的民宅,是不同于北方遼闊平原的精致婉約。
顧槿歡靠著椅背,愜意地看著車窗外的景致,那些房子、小河她從小看到大,再熟悉不過,而她自己,歷了一世劫,又回到了最好的年紀。
火車駛進了海城,這座因海港而發展起來的城市,在民國時期就以十里洋場的繁華而舉國聞名,后來改革開放,它又一次走在了時代的前沿,建高樓、通海商,被譽為祖國東方的明珠。
火車到站了,顧槿歡下了車,跟著人群向出站口走去,離出站口很遠就看到了在接站的人群里醒目的爸爸。
顧力個子高,因為多年當兵養成的習慣,身板總是筆直的,在人群里打眼極了。
看到了爸爸,顧槿歡開心地向著出站口小跑過去,顧力也看到了女兒,又是高興,又擔心她摔跤,于是喊道:“七七,慢些……”
顧槿歡覺得,直到今天,她看到了爸爸,挽上了爸爸的手臂,才真實地感覺到,自己確實是“重生”了。
上輩子最后一次見到爸爸,是在婚禮上,當時父女倆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了,盡管關系冷淡,但對于爸爸能趕來送自己出嫁,顧槿歡心里還是高興的。
可父女倆不對付了一輩子,這想見的最后一面,還是鬧了不愉快。
顧槿歡記得,當時爸爸抱怨了幾句,說何辰請了那么多賓客,卻沒有請顧槿歡娘家的親友,禮數上不夠尊重人。
顧槿歡心里其實也介意這件事,但還是習慣性地維護何辰:“就你們老顧家那些白眼狼親戚,有什么好請的,請過來丟人現眼嗎?”
顧槿歡這話雖然不好聽,但也有幾分道理,顧力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也就是顧槿歡的叔叔、小姑姑,這兩個人都很自私,眼紅顧力夫妻倆一個是軍人、一個是護士,不幫襯獨自在家的嫂子不說,還極其熱衷于占便宜、打秋風、添麻煩。
在蘇蘭也就是顧槿歡的媽媽去世后,顧力心里對自己的弟弟、妹妹也生了怨,后來的來往就淡了很多。
畢竟是女兒的婚禮,盡管顧槿歡語氣沖,顧力還是耐著性子解釋:“我不是說你叔叔、姑姑他們,而是說你小姨,她多疼你啊,如果她能看著你出嫁,你媽媽……”
顧槿歡尖銳地打斷了顧力的話:“夠了,你別提我媽,我為什么沒有請小姨?哼,還不是因為你,你以為小姨會愿意看到你嗎?!”
這么難聽的話,其實是為了掩飾顧槿歡內心的不安。
顧槿歡的小姨蘇芝她媽媽唯一的妹妹,在她媽媽去世以后,蘇芝憐愛顧槿歡年幼喪母,一直對她很好。
顧槿歡唯一對何辰提過的想邀請的親戚只有小姨一家三口,可何辰卻說:“這次婚宴賓客都是圈子里有頭有臉的人,你小姨他們來了,格格不入的,大家都尷尬,這次就先不請,等回門宴的時候,咱們再請她吧”。
顧槿歡覺得何辰說的話很不對,卻因為長期以來對何辰百依百順的習慣而沒有說什么,如今爸爸提起小姨,顧槿歡才明白自己心里也一直在介懷這件事情。
只是,明明是何辰的傲慢和她的懦弱所造成錯誤,她卻把火氣全都撒在了爸爸身上。
因為這次爭吵,顧力牽著顧槿歡的手,把她交給何辰后,氣得連晚宴也沒有參加,當天下午就坐飛機回了水城。
……
顧槿歡回想著這些往事,不自覺摟緊了爸爸的胳臂。
能回到現在,自己還沒有犯下那些愚蠢的錯誤,爸爸還沒有對自己失望透頂,真是太好了。
從妻子去世以來,女兒第一次和自己這么親近,顧力心里又激動又不安,孩子在外頭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會突然這么懂事?
顧力想了想,拍了拍顧槿歡的手說:“丫頭,爸爸現在跑出租,收入挺好的,你要是在學校呆得不開心,就退學,回來復讀吧,我看你們學校不行,這才幾個月,原來那么精神的小丫頭,現在……”。
顧槿歡正感傷著,聽到“復讀”什么的,先是疑惑地“啊?”了一聲,又想了一會兒才明白了爸爸的意思,立刻解釋道:“爸爸,我坐了一晚上火車回來的,現在能精神嗎?明天你再看我!我們學校都挺好的”。
顧力這才放下心,又和顧槿歡商量道:“丫頭,中午你想吃點兒什么?咱們先在海城好好吃頓飯,再給你買兩身衣服,你給你小姨也挑樣禮物,晚上咱們去她家吃飯時帶給她。明天嘛,下午你就要出發了,上午就在家好好休息休息,爸爸給你做飯,就回來這么兩天,在路上的時間比在家里還長,遭罪啊!”
顧槿歡聽得心里暖暖的,時不時地“嗯”一聲。
說話間,父女倆走到了火車站停車場,顧力的意思是找家好點兒的館子,吃幾個炒菜,顧槿歡卻不肯:“爸爸,海城的館子比水城貴多了,干嘛花這冤枉錢呀?找家面館,吃碗蔥油拌面就行了”。
顧力拗不過女兒,最后,他把車開去了一個小巷子,帶著顧槿歡走進了巷子里一家不起眼的小面館。
雖然小面館看著其貌不揚,但顧槿歡一聞店里蔥油的香味就感慨道:“真香,這店不錯啊,爸爸,你怎么發現這家店的?”
顧力笑得很得意:“要說起哪個犄角旮旯有什么地道又實惠的小館子,誰能有咱們出租車司機門兒清?”
昨晚上火車前,顧槿歡怕火車上人多不方便上廁所,就沒有吃晚飯,今天早上也只吃了一個蘋果,蔥油面又香,顧槿歡覺得這碗面好吃極了,要不是礙于面子,她簡直想把碗底粘著的幾根面條也夾起來吃掉。
顧力看得心疼:“你這是幾天沒吃到飯了?肯定是生活費不夠,怪我沒想周全,首都消費高……”
顧槿歡上輩子和爸爸關系冷淡,她印象里的爸爸,話不多,還常常板著一張臉,原來,爸爸其實挺愿意和自己多說說話。
吃完了面,父女倆去了海城人民百貨,綜合品質、時新度、價格等來看,人民百貨是海城最適合工薪階層的百貨商場。
海城人愛俏,衣服鞋帽的樣式都很時新,顧槿歡看了看,目前流行的衣服是帶點兒朋克感的,例如袖子寬大的夾克衫什么的,這類衣服她欣賞不來,也不適合她。
倒是有家賣基本款的店很合顧槿歡的心意,她給自己挑了一件灰色羊毛高領毛衣和一件黑色寬松款棉襖、兩條黑色加絨褲子,又給姑姑選了條駝色羊毛圍巾。
顧力不懂衣服,看了顧槿歡挑的衣服,嘟囔道:“不是灰的就是黑的,像個小老太太似的,我看別的年輕女孩子,都喜歡鮮艷些的顏色”。
老板可不想眼看就要做成的生意泡湯:“大哥,這你就不懂了,你女兒啊,眼光可比那些小姑娘好多了,那些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咱家這實打實的好料子,耐看的顏色和樣式,就算穿個十年,也不會過時!”
聽老板夸女兒,顧力頗為自豪:“我家丫頭,是在首都上大學的,還是有些見識的……”
最后,顧力和老板越聊越開心,完全忘記了他嫌棄這些衣服老氣的初衷,連價格也沒講,就爽快地掏了錢。
或許是傻人有傻福,老板看顧力爽快,又送了顧槿歡一條灰色羊毛圍巾。
顧力問女兒道:“丫頭,你還需要買什么嗎?如果齊了,咱們就回去吧”。
顧槿歡看了看時間,拉著顧力進了一家男裝店。
顧力一見,扭頭就要走:“我不缺衣服,回吧回吧”。
顧槿歡堅持道:“爸爸,如果你不買,那我就去把我的衣服都退掉”。
顧力只覺得無可奈何:“你這丫頭,脾氣怎么這么倔,隨了誰了這是?!”
最后,顧力好不容易才答應給自己買一件黑色羊毛衫,海城的服裝比首都性價比高很多,顧槿歡看了看,又挑了兩副棉手套:“爸爸,我也能掙錢了,我給您買副手套,這樣,您開車就不會凍手了,還有一副送給姨父”。
顧力覺得很暖心,又不愿意女兒破費:“給你姨父買一副就行了,你掙點兒錢不容易,別惦記給我買東西,爸爸什么都不缺”。
買好了衣服,顧槿歡又去食品商店給買了些餅干、肉脯等,父女倆提著大包小包放到了車上,就像過年一樣,顧力發動了車子,往水城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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