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新聞關于非典的報道越發密集，人們的生活也在不知不覺中迎來了春的綠色。

　　他們這兒五一也沒受影響，縣里各個中學還是放了三天假。

　　倆人要回北山鄉，早上唐婉過來吃的飯，就待兩天，也沒必要帶衣服啥的，帶點洗漱用的就行了。

　　唐婉最后拿了幾包面巾紙放兜里，想了想，好像沒啥帶的了：“走吧。”

　　倆人剛下樓，唐婉又想起來個事：“用不用給叔和嬸帶點板藍根啊，家里還那么多呢。”

　　張東明拉著她：“不用，咱這兒都沒啥事，農村更沒事了。”

　　“那也是啊，我去拿點。”

　　“拿啥，走吧。”

　　時間總是讓人不得不感慨它的飛快流逝，上次走時候還是冰天雪地，這次回來已經是春暖花開了。

　　鞏立國有事出去了，孫淑芬在家等著，見著倆人特別高興，隨即就忍不住嗔怪道：“這兩天降溫，穿這么少！”

　　唐婉坐下來：“還少啊，我倆都還穿薄毛褲呢，小年輕的，哪有像我倆穿這么多的。”

　　“就這還穿毛褲呢？”孫淑芬過來按了按唐婉的大腿，感覺里面是還有一層，隨即忍不住說：“這也太瘦了，比過年時候又瘦了吧。”

　　唐婉有點不好意思，張東明笑道：“哪兒啊，這都比過年時候胖三斤多了。”

　　“這還胖了呢？”孫淑芬更無語了，跟這丫頭說：“回去還得多吃點，挑好的吃，姑娘也是，太瘦了體格不好。”

　　唐婉像模像樣地嘆了口氣：“哎，不敢多吃啊，萬一太胖了，人家嫌棄了咋辦。”

　　孫淑芬反應了下：“誰，東明啊，沒事，放心吃，有嬸給你做主呢……”

　　孫淑芬朝這邊瞪了眼，張東明苦笑，唐婉咯咯樂著。

　　十一點多時候鞏立國回來了，唐老師最近廚藝大進，要幫孫淑芬做飯，不過孫淑芬堅決不讓。

　　四個菜，倆人最愛吃的糖醋排骨和西紅柿炒雞蛋肯定是不能少的，幾個人吃著，張東明說：“菲菲不回來了？”

　　孫淑芬給倆人推了推盤子：“嗯，省城不像咱這兒，情況要嚴重不少，我和你叔叫她大老遠的就別來回跑了，放假就老實在家呆著得了，等這陣兒過去了再回來唄。”

　　張東明點了點頭，他記著上輩子03年的五一鞏菲就沒回來。

　　鞏立國扒了口飯，囑咐說：“你倆平時也得注意點，城里不像農村，再啥也是，沒事少出去溜達啊逛街啥的。”

　　“嗯。”

　　“知道了。”

　　吃完飯嘮了會兒，快兩點時候倆人從鞏立國家出來了。

　　這時候已經開始準備種地了，李三兩口子下地了，就他們丫頭在家呢，倆人拿了鑰匙也沒多待。

　　老杏樹和園子里的花草都已經披上了點點綠色，生機盎然的小院，散發著與外面世界不一樣的春的氣息。

　　屋子里里外外還是收拾的很干凈，暖壺的水也還很熱，知道他倆回來，應該是李三媳婦中午燒的，唐婉捧著杯子喝了口：“每次回來感覺都一樣。”

　　張東明靠著炕頭，跟著說：“是么。”

　　唐婉看了看他：“想啥呢？”

　　“啊？”

　　唐婉坐過來：“剛吃飯時候就心不在焉的。”

　　張東明笑了笑，他和唐婉互相太了解了，不過一些事情他實在是沒法說：“就是在想，叔和嬸對咱倆真的是太好了，都不知道咋報答。”

　　“是啊。”唐婉點了點頭：“所以啊，以后咱也得多對他們好點，過年過節的多回來看看。”

　　“嗯。”張東明灑脫一笑。

　　天氣很好，唐婉把被子拿外面涼了，張東明抱柴火燒了炕。

　　從后窗戶看了眼，老李頭兒在大柳樹下擺象棋：“去看會兒象棋？”

　　“好啊。”

　　倆人從房后出來：“李大爺。”

　　身子骨挺硬實也是，七十多歲的人了，耳朵有點背，張東明已經挺大聲了，老李頭兒也沒聽著，在那低頭擺著象棋。

　　倆人走過來，張東明招呼：“李大爺。”

　　老李頭兒對倆人也熟悉，尤其是張東明，去年總看他們下棋，沙啞的聲音樂呵呵說：“這是，從城里回來了。”

　　張東明點頭笑道：“今天王大爺又來晚了啊。”

　　老李頭兒還在慢慢擺著象棋：“老王頭子是來不了，年后人就走了。”

　　倆人都有點意外，他們過年回來時候還看著老王頭兒了，當時看著還挺有精神頭的，這說走就走了。

　　生老病死，人的一輩子就那么長，七十多歲的年紀，也到歲數了，如今人走了也沒那么多不舍的悲傷，但與其一同走過了七十多年的老人，又怎么能不懷念呢，就像這眼前的棋盤。

　　張東明看著在那擺象棋的老李頭兒，佝僂的身子，干癟的手掌，渾濁的眼睛，溝壑縱橫的臉，他上輩子也算是歷經滄桑，但他此時仍舊無法體會面對故人西去、同樣也正在走向生命尾聲的老李頭兒的心境。

　　或許這就是歲月，真正厚重的歲月。

　　張東明忽然有些好奇，如果是已經走了的老王頭兒或者現在的老李頭兒重生，他們又會怎樣面對生活，又會選擇怎樣的人生？

　　大柳樹下，張東明和老李頭兒下著象棋。

　　老李頭兒沒有了之前跟老王頭兒下棋時那么高超的棋藝，也沒像之前跟老王頭兒下棋時那樣的吹胡子瞪眼睛，一直在輸，也一直樂呵呵的。

　　天色漸暗了，倆人下了七盤，張東明也贏了七盤，唐婉也在旁邊靜靜地看了七盤。

　　張東明起身拍了拍屁股：“李大爺，明天再戰。”

　　老李頭兒笑著搖了搖頭，拄了兩下拐杖，拐杖唐婉慢慢扶著他站起來，渾濁的老眼看了看倆人，樂呵呵的拄著拐杖、拎著棋兜子走了。

　　看著蹣跚遠去的佝僂老人，唐婉說李大爺今天是故意輸的，張東明點了點頭，唐婉問為啥，張東明說他想輸。

　　吃完飯，張東明說去看看王強，結果到了他家鎖門呢。

　　第二天去還鎖門呢，應該回大風溝鄉了。

　　沒見著王強，倆人下午從鞏立國家回來的時候，見著了另外一個熟人，李偉。

　　李偉和高小雅在街上一個水果攤前買水果，倆人樣子很親密，買完水果就拉著手走了，始終也沒看到他們。

　　唐婉對李偉的印象自然也不太好，也不知道李偉和高小雅的事，看著遠去的倆人：“那女的，不是孫嬸給你介紹過那個么。”

　　張東明點了點頭，他對高小雅的印象其實挺好的，也感覺高小雅是個挺聰明的姑娘，拋去成見，他也覺得李偉這個人不太行，不知道高小雅咋又跟他好上了。

　　“李偉調縣里國土局去了？”

　　“嗯，家里有人。”

　　唐婉點頭，倆人也沒多說李偉，朝著家去了。

　　晚上。

　　平時在唐文良和趙玉梅的眼皮子底下，倆人也沒一起住的機會，漫漫長夜，免不了要好好的親熱一番。

　　鎖了門，關了燈，星光透過窗簾映在炕上，纏綿著，喘息著……

　　然后，無語的，手機又響了。

　　手機響了兩遍，忘情沖刺的倆人自然都沒工夫搭理。

　　云雨漸收，張東明堅定說：“以后必須得關機。”

　　唐婉伸手拿過來手機看了下，張薇的。

　　晚上九點多，農村來說大部分人家已經睡覺了，城里的話確實也不算晚，唐婉給了回電話：“薇薇呀，咋了？”

　　張薇那邊說：“我和劉川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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