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天氣太熱的原因，還是因為打擊經濟犯罪工作組的功勞，大街上練攤的人少了許多，就連小販們的吆喝聲似乎都被知了的叫聲壓過去了。

　　中午興趣班的學生浩浩蕩蕩地來到余悅飯館，二十多號人，坐了整整三桌，給小飯館增添了不少熱鬧。

　　余淑芬在后廚忙活完了，過來跟譚山兩口子拉起了家常。

　　譚山吃飯前得先點小酒，別人吃的差不多了都，他還沒喝完酒。

　　滋溜一聲，環顧著小飯館，問道：“大妹子，怎么這兩天吃飯的人少了？沒以前熱鬧了。”

　　余淑芬嘆氣道：“可不是么，附近又有兩家公私合營的飯館承包給個人了，很多老主顧都不見影了。”

　　譚山道：“我覺得大妹子做的飯菜好吃，他們不來你家吃，那是沒福氣。”

　　余淑芬笑道：“我就當譚大哥夸獎了。”

　　譚山道：“可不是夸你，確實是好吃。以你的手藝，去了大酒店做掌勺的都夠格。”

　　余淑芬客氣了兩句，接著嘆了口氣道：“做得再好也得有人來才行，如今大家都喜歡嘗新鮮，我這里都是老菜式了，想破腦袋也做不出別的花樣來。”

　　林維楨吃完飯，放下筷子問道：“余嬸，您這個飯館開了多久了？”

　　余淑芬回憶了幾秒鐘，道：“前年立秋開的業，到下個月月初，正好兩年。”

　　林維楨道：“兩年了，時間不短了，您卻還守著這么大的地方，就沒想過擴大營業面積？”

　　余淑芬笑道：“你別拿我打镲，就現在這么大點地方都坐不滿人，還擴面積？”

　　林維楨道：“余嬸，跟你說個詞，差異化經營。您這飯館放在以前，在咱們胡同附近那是蝎子拉屎獨一份，別人就是不想來也沒地方去，這叫壟斷。如今您也瞧見了，像您這樣的小飯館隔三差五地冒出來，競爭一下子變得激烈了。”

　　譚山又滋溜一聲，笑呵呵道：“大妹子，不是我吹牛，我女婿那是有真本事，我還在農場當場長的時候，他給我出了個主意，我照他說的做，農場這兩年的日子那叫一個好。”

　　余淑芬道：“不用你吹，我也知道小林肚子里有貨。小林，我正發愁呢，你幫我出出主意。”

　　林維楨笑了笑，道：“差異化經營說白了就是要辦出特色，剛才您說的菜式，也算是特色之一，這個只要用心學，不難辦到。”

　　余淑芬點點頭道：“你說的是，實在不行，我去找個大師傅拜師，跟大師傅學幾個月。”

　　“另外就是在規模上辦出特色。余嬸，現在的個體飯館啥模樣？面積小，裝修簡陋，基本上都是夫妻店，服務員沒幾個，所以才叫小飯館。您干脆把左右隔壁都盤下來，好好裝修一下，開一個飯莊或酒店，余悅飯莊，余悅酒店，讓人一聽名字就覺得高大上，把跟小飯館的檔次拉開，他們做小生意，您做大生意，井水不犯河水。”

　　余淑芬心里下意識的就要否定這個主意，可一想又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頓時猶豫不決，道：“這么大事我得好好想想。”

　　……

　　不知不覺，暑假過了大半，早晚已經能感覺到一絲秋意。

　　連續奮戰了四個多月，開題報告總算做完了，林維楨至此心里有底了，一個好的開題報告，雖然篇幅只有整個畢業論文的三分之一左右，但工作量卻占了畢業論文的一半。

　　離畢業答辯還有七八個月，時間綽綽有余，接下來的任務就簡單多了，只需要按照開題報告的框架，仔細打磨。

　　還有不到一個周就開學了，林維楨決定給自己放幾天假。

　　每天看看報紙，聽聽廣播，陪著譚山下兩盤棋，小日子過得滋潤無比。

　　打擊經濟犯罪工作組差點將溫州樂清一窩端了，個體私營商戶被抓的抓，潛逃的潛逃，全國通緝令都登上了報紙。

　　東南沿海省份又破獲了幾起走私案，首都則是抓了一批倒賣外匯的。

　　在報紙的一個角落里，看到了一則消息，義烏稠城鎮市場整頓領導小組發布《關于加強小百貨市場管理的通告（第一號）》，宣布9月5日正式開放小商品市場，同時提出“允許農民進城經商，允許長途販運，允許城市市場開放，允許多渠道競爭”的新政策。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義烏敢這么干，不得不讓人佩服。

　　剛扔下報紙，看到譚沁火急火燎地一路小跑，喊著：“出事了，出事了！”

　　林維楨嚇了一跳，爬起來問道：“慢點！出什么事了？”

　　到了跟前，譚沁喘著粗氣道：“余嬸跟如秀娘倆打起來了。”

　　“啥？”林維楨眼珠子都瞪出來了，郝如秀雖然性格潑辣，但也不至于跟她媽打架啊。

　　“別愣著了，趕緊去勸勸吧！”譚沁不由分說，拉著他往外走。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打起來了？”

　　“今天如秀的錄取通知書到了，被武漢大學水利系錄取了。”

　　“好事啊，余嬸啥意思？”

　　“你還不知道余嬸，她想讓如秀在首都上大學，如秀嘴上答應，高考填報志愿的時候偷偷地報了外地的學校。余嬸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錄取通知書來了，才明白過來被如秀耍了，差點把錄取通知書撕了，娘倆吵著吵著就動起手來了。”

　　“得，如秀就是欠揍，換成我我也火大！”

　　還沒進郝家的小院，就聽到余淑芬的聲音：“你給我下來，看我不打死你！”

　　小小的院子里擠了不少看熱鬧的人，朝著房頂指指點點，林維楨抬頭一看，頓時樂了，只見郝如秀跨坐在屋脊上，掐著腰對余淑芬怒目而視。

　　“你以為我傻啊，有本事你上來！”

　　余淑芬掐著雞毛撣子虛空揮舞著：“你！你給我等著，有本事你一輩子也別下來！”

　　郝如秀尖尖的下巴往天上一仰：“哼！那我就餓死在房頂上！我爸回來了見不著我，有你好看的！”

　　“你別以為有你爸給你撐腰，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滴，都是你爸蠱惑的，放著好好的首都人不當，跑去當武漢人，你們爺倆傻不傻！氣死我了，告訴你，我不僅跟你沒完，跟你爸也沒完！”

　　林維楨算是聽明白了，這郝如秀報考武漢大學，大體有郝勇在背后的支持，郝勇估計想讓女兒接他的班，而郝如秀到底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郝如秀理直氣壯道：“我已經成年了，將來的道路我自己可以做主！我決定了，以后要去沿著我爸的足跡，去建設大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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