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算機興趣班開課一個星期了，陸陸續續又來了五個學生，有徐新介紹過來的同學，也有祁鄭云同事們的孩子，還有一個是胡同里鄰居家的孩子。

　　八個人，四臺電腦，正好兩人用一臺。

　　林維楨請余老蔫打造了十張單人書桌和兩排書架，桌子放在東廂房的外間，書架放在中間那間屋子里，小小的草臺班子總算有模有樣了。

　　又買了一張乒乓球桌，幾幅羽毛球拍，供學生們課余時間鍛煉。

　　一般情況下，上午講理論，下午安排學生上機實習，時間充裕的話，讓學生自由探索。

　　不過，中午吃飯卻成了大難題。

　　剛開始人少的時候，譚沁還能忙活過來，這兩天八個學生，加上兩個大人，有時候梁云飛送梁云興過來后，賴著不走，還要蹭一頓午飯，這樣一來，譚沁就忙不過來了。

　　最后干脆在余淑芬飯館訂餐，既省時間，還吃得好。

　　白天跟孩子們打交道，晚上看書寫論文，日子倒也過得充實有趣。

　　月底的時候下了一場雨，秋雨綿綿，直到第二天還在繼續。

　　剛上完一堂理論課，學生們紛紛沖進機房，在門口剪子包袱錘，贏的先上，輸的只能在旁邊看著。

　　林維楨站在門口的屋檐下看著空中白亮的雨絲，一陣風吹過，打了個寒顫，裹了裹衣服，剛要關上門，突然聽到大門外有人一邊拍著大門一邊喊：“有人在家嗎？”

　　幾步路的距離，林維楨也沒打傘，小跑著來到大門口，打開門，看到門外站著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左手提著一個公文包，右腿上靠著一把破舊的長柄雨傘，身上衣服單薄，在門檐下凍得瑟瑟發抖。

　　扶了扶眼睛，中年男人問道：“請問林維楨同志住這嗎？”

　　林維楨道：“我就是，您是？”

　　“啊，您就是林維楨同志啊，你好你好，我叫王永民，前段時間拜讀過林同志的書”，一邊說著，一邊從公文包里掏出一本書，“撥開計算機的迷霧，想向林同志請教幾個問題。”

　　“王永民？”林維楨感覺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雖然有一肚子問號，不過見他說話聲音都打著顫，趕緊道：“王同志，外面冷，進來喝杯茶吧。”

　　“哎，謝謝，謝謝，給林同志添麻煩了。”

　　喝了一杯熱茶，王永民這才感覺渾身熱乎了，看到林維楨要給自己續茶，趕緊放下杯子，道：“林同志，我自己來。”

　　林維楨一邊倒茶一邊笑道：“王同志，來者是客，別客氣。王同志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王永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昨天晚上剛到首都，今天一大早去了北師大出版社，這才打聽到林同志的住址。實在抱歉，沒打招呼就直接上門了。”

　　林維楨擺擺手道：“這倒沒關系，對了，剛才你說有問題要問我？”

　　王永民忙道：“對，對。你在《撥開計算機的迷霧》中說，可以通過拆分漢字的字根，用標準鍵盤，也就是二十六個英文字母鍵，實現漢字的計算機輸入……”。

　　一聽到這，王永民后面說了什么，林維楨都沒聽進去，因為此時他心里驚訝極了，如果沒猜錯的話，眼前的這個人，應該是王碼五筆輸入法的發明者王永民。

　　沒想到王永民居然順著那本書找上門來了，實在是太讓人意外了。

　　之前寫書寫到漢字編碼那一小節時，林維楨很是猶豫不決，到底要不要直接將五筆輸入法的方案公布出來，不過最后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沒記錯的話，王永民早在兩年前就開始研究漢字編碼輸入這個課題了，如果自己直接公布，對王永民太不公平。

　　重生以來，有些撿漏的事情可以干，但有些漏卻不能撿，一旦撿了，那就真成賊了。

　　再加上知道王永民最后的結局不太好，甚至動了去美國定居的念頭，所以更不能欺負這種老實人。

　　王永民說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又等了一會兒，看到林維楨沉默不語，有些忐忑地道：“林同志，我知道自己這個請求很冒昧，也很無禮……”。

　　林維楨回過神來，不好意思道：“王同志，不好意思，走神了，你剛才說什么來著？”

　　王永民差點吐血，感情我說了一大通，你一句也沒聽進去啊！不過想到自己是來請教的，就要有請教的態度，于是重新說了一遍。

　　林維楨一邊聽一邊點頭，等他說完后，道：“也就是說，你現在已經做出62個鍵的方案了？”

　　王永民道：“是，不久前62鍵的方案已經通過鑒定，只是使用時，發現這個鍵盤缺少編輯功能鍵，我原本打算重新設計電路，增加新的功能鍵，不過后來想到標準鍵盤一共是48個鍵，如果能把62個鍵縮減至48個鍵，就不用制作專門的漢字鍵盤，而是直接使用標準鍵盤。只是……。”

　　林維楨倒是知道王永民曾跟著華羅庚、錢學森這些的大科學家上過課，而且跟梁云飛是同行，設計電路制作鍵盤對他來說，并非難事，所以他遇到的難題肯定不是鍵盤，而是重碼問題。

　　想到這里，林維楨笑著問：“是不是重碼太多了？”

　　王永民以為遇到了行家，嘆服道：“是啊，原來62個鍵方案，只有26對重碼，現在減少了14個鍵，但重碼對數卻翻了十幾倍，這段時間我被搞得焦頭爛額，沒想到看你書上說，竟然可以做出26個鍵的方案，我想了好幾天也沒理出個頭緒，就買票來首都找你了。”

　　林維楨忙擺手道：“王同志，你千萬別誤會，我在書中說的都是猜測，至于26鍵的漢字輸入方案，我是沒有的。”

　　“啊？”王永民愣了，有些失望道：“林同志你并沒有現成方案？”

　　林維楨道：“沒有，不過倒是有個模糊的思路。王同志，我這個人比較懶，做不了這種細致工作，如果你有興趣，不妨用我說的思路試試看。”

　　王永民激動得滿臉通紅，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道：“林同志，這……，這，唉，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才好！”

　　林維楨暗自慚愧，這本來就是你的東西，我只不過早了一兩年還給你罷了，真沒必要感謝自己。

　　從第一次用電腦開始，林維楨學的就是王碼五筆，二十六個鍵上的字根圖背的滾瓜爛熟，別的記不住，這東西用了幾十年，根本忘不了。

　　找來一張紙，想了想決定不畫字根圖，只將五筆字型的字根一個不少地寫下來，然后向王永民解釋編碼思路。

　　王永民只聽了幾句，就有種感覺，這個方案應該可行，不禁又驚又喜，急忙問道：“林同志，你是怎么想到的？”

　　林維楨哪里解釋的清楚，只好隨口胡謅道：“我是個書法愛好者，沒事的時候就臨摹字帖，寫得多了，看得多了，也就……，呵呵，你懂的”。

　　王永民眨眨眼，道：“林同志，我不懂。”

　　林維楨一陣無語，這人怎么這么實在呢，輕輕咳了咳，道：“反正就是靈機一動，突然想到的。字根給你了，剩下的編碼就交給你了。”

　　王永民拿起那張紙，愛不釋手，看了又看，道：“林同志，你看這樣行不，如果按照這個方案做出來后，算咱倆共同的成果，只是這樣一來，我卻占了你的大便宜。”

　　聽了這話，林維楨臉皮再厚，也紅了臉，又是搖頭又是擺手道：“王同志，我只是提了個小小的思路，還不知道可不可行，具體工作都由你來做，所以，出了成果都是你一個人的，我哪能搶你的功勞。”

　　王永民將手中的紙放回桌上，道：“林同志，這可不行，如果你不要，那我更沒臉要了，我還是回單位老老實實的去研究48鍵方案。”

　　林維楨苦笑道：“你怎么這么犟呢？得，成果不成果的我沒興趣，你先試試看，說不定我的思路是錯的呢。”

　　王永民這才笑著重新拿起紙，道：“林同志，以我的經驗判斷，這個方案可行性很高，不行，我得趕緊回去做驗證。”

　　說著，起身就要告辭。

　　林維楨好笑道：“王同志，不差這點時間，你總得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吧，你看，十一點了，吃完飯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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