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維楨是首都飯店的常客，今天值班的門童看到他后，一句話都沒問，殷勤地給他開了門。

　　林維楨裝模作樣的摸摸口袋，道：“抱歉，今兒沒帶錢包”。

　　門童低眉順眼道：“林先生您太客氣了，您是丹尼爾先生的好客人，我哪能要您的小費”。

　　林維楨起了促狹之心，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不錯，有前途，我看好你”。

　　林維楨剛走，門童便直起腰，嫌棄地撣了撣肩膀，哼了一聲道：“毛呢子大衣也是你能碰的？”

　　丹尼爾一出電梯，照例給了林維楨一個熊抱。

　　“祝賀你和譚小姐！婚后感覺如何？”

　　林維楨糾正道：“是訂婚，不是結婚！”

　　“都一樣，都一樣”，丹尼爾左右一看，問道：“譚小姐呢？她怎么沒來？”

　　林維楨道：“跟朋友逛街去了，別管她，晚上來這里吃飯就行了”。

　　丹尼爾笑道：“好吧好吧，我非常理解，因為女人天生愛逛街”。

　　林維楨看看時間，道：“丹尼爾，咱們還是先干正事吧，東西我都帶來了”。

　　丹尼爾道：“沒問題，走，去我房間，這次我請你喝牙買加的咖啡。”

　　林維楨笑道：“只要不是貓屎咖啡就行”。

　　丹尼爾哈哈一笑，伸手請林維楨先進電梯，道：“林，你太幽默了，你想喝我也買不起，太奢侈了”。

　　等電梯門關上后，林維楨道：“你別跟我哭窮，這半年來你賺了不少錢，這點東西對如今的你來說，不值一提”。

　　丹尼爾道：“林，你不能這樣，要知道我現在還欠家里十幾萬美元呢。再說了，這筆錢不分紅，而是用來擴大經營規模，這是咱們之前商量好的，你可不能變卦！”

　　林維楨笑道：“開個玩笑而已，你緊張什么。不過，你答應的那批進口家電呢？”

　　丹尼爾頓時面露尷尬，支支吾吾道：“林，咱們是親密無間的合作伙伴……”。

　　林維楨道：“有話直說，我不喜歡繞彎子”。

　　丹尼爾干笑道：“親愛的林，是這么回事，美國和日笨的家電價格過于昂貴，再加上關稅，說實話，我很懷疑能不能賣出去，所以我自作主張，從東歐進了一批替代品。當然，你要求的總量沒有變化，東歐貨占了80%，剩下的小部分才是日笨和美國貨”。

　　林維楨吃驚道：“哦？你居然還能從東歐搞到家電？”

　　丹尼爾眨眨眼道：“用一句中國話來說，有錢能使鬼推磨。”

　　林維楨笑著問：“羅馬尼亞？”

　　丹尼爾愣了一下，豎起大拇指道：“你怎么知道？”

　　林維楨撇撇嘴道：“除了羅馬尼亞，其他東歐國家跟你們美國的關系都不怎么樣”。

　　丹尼爾啞然失笑道：“這倒是。雖然羅馬尼亞的家電比較……，哈哈，比較那個……呵呵”。

　　林維楨擺擺手道：“你不用說我也知道，傻大笨粗嘛，不過沒關系，先解決有沒有的問題，再談好不好，而且東歐貨價格比較便宜，我覺得在這里的銷路應該不錯。丹尼爾，雖然我不想承認，但這件事兒你辦得確實漂亮！”

　　丹尼爾頓時松了口氣，得意道：“這是雙贏，不，三贏，既降低了風險，又節省了流動資金，還能幫你打開銷路，林，我都佩服我自己了！”

　　最后這句話林維楨就當沒聽見，翻翻眼皮道：“丹尼爾，該干正事了”。

　　“對對對，我非常期待我的名字出現在大陸的出版物上，這是一件相當酷的工作！”

　　作為涉外場所，首都飯店是為數不多的能夠提供24小時供電服務的地方。

　　下午五點，太陽剛落山，天色還未完全變黑，首都飯店便已燈火通明。

　　跟譚沁約好這個點下來接她，林維楨在門口等了兩分鐘，譚沁和薛玉有說有笑地走了過來。

　　林維楨笑著問：“去哪玩了？”

　　譚沁道：“王府井百貨，我倆一人買了幾身衣服。嗬，第一次晚上過來，這燈光實在太多了”。

　　薛玉也抬頭望著飯店，嘴里發出一聲驚呼。

　　林維楨道：“天大地大，面子最大，咱們小老百姓卻只能點油燈過夜”。

　　領著兩個姑娘直接去了中餐廳，丹尼爾已經點好了菜，一見到譚沁，便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牽起她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口，用磕磕絆絆的中文道：“美麗的譚小姐，看到你容光煥發你的模樣，我實在太高興了，祝你新婚快樂！”

　　譚沁倒沒有糾正他的錯誤，紅著臉道：“謝謝！薩拉還好嗎？”

　　丹尼爾笑道：“她非常好，每天像只快樂的小鳥，這位美麗的小姐是……”。

　　譚沁忙把薛玉來過來，道：“丹尼爾，這是我的鄰居，也是最好的朋友，薛玉”。

　　丹尼爾一拍腦袋，道：“原來你就是薛玉，剛才林跟我提過你。抱歉，薛小姐，第一次見面我沒有準備禮物，不過沒關系，我會盡快補上”，說著，就要親薛玉的手背，薛玉嚇得把手縮到身后，道：“丹尼爾先生，這種禮節我不習慣”。

　　薛玉倒是能說幾句英語，雖然不太流利，但足夠日常交流。

　　丹尼爾尷尬地笑笑，擺手道：“沒關系，入鄉隨俗，我理解，非常理解”。

　　林維楨笑著道：“丹尼爾，這件事說明了什么？”

　　丹尼爾看向他，問道：“說明了什么？”

　　林維楨哈哈笑道：“這件事告訴你，在中國，千萬不要見到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就去親她的手背”。

　　丹尼爾點點頭道：“我接受你的建議，以后改成握手”。

　　晚飯是一桌淮揚菜，口味比較清淡。

　　酒過三巡，丹尼爾對林維楨道：“林，薛小姐英文不錯，讓她去印刷廠當一名普通工人，我覺得不太合適。作為薛小姐的老師，也是她的介紹人，你認為讓她做我的行政助手怎么樣？”

　　林維楨擺手道：“你不用看我的面子，該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薛玉道：“丹尼爾先生，我想當工人”。

　　丹尼爾道：“拿破侖有句名言，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在工廠一線可學不到太多的東西，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

　　譚沁在桌子底下掐了她一下，勸道：“你傻呀，去坐辦公室做管理工作多好！”

　　薛玉小聲道：“當工人賺錢多”。

　　聲音雖小，但丹尼爾還是聽見了，不由得大笑起來，“林，你的這個學生是在太可愛了”。

　　林維楨沒搭理丹尼爾，扭頭對薛玉道：“丹尼爾是個老外，來中國時間不長，人生地不熟。做他的行政助理不僅要幫他處理行政工作，還要跟地方政府和合作伙伴打交道，所以工資這塊你不必多慮，丹尼爾不是個小氣的人。”

　　薛玉雖然在感情上栽了一個大跟頭，但人并不笨，一下子就明白了林維楨的意思，無非是丹尼爾需要一個熟悉中國國情的幫手，并且要跟他是一條心。

　　在她看來，拿誰的錢幫誰辦事，天經地義。

　　看到薛玉似有所悟地點點頭，林維楨道：“你心里有數就好，不過有一點你得考慮清楚，這份工作雖然鍛煉人，但會非常辛苦，比在工廠當工人要辛苦，最主要的是操心。而且你最大的劣勢是沒有工作經驗，要想干好這份工作，得下一番苦功夫”。

　　丹尼爾笑著道：“薛小姐，你的老師剛才說的都對，但有一點我并不認同，作為一個管理者，我也是新手，也沒有經驗，但這些都不可怕，沒有經驗可以學”。

　　林維楨不爽道：“丹尼爾，我怎么覺得你比我更適合做老師”。

　　丹尼爾眨眨眼道：“是嗎？看來天才就是天才，做什么像什么”。

　　大家被丹尼爾逗得大笑，譚沁端起酒杯道：“來，敬我們的丹尼爾老師”。

　　放下酒杯，薛玉抬頭道：“林老師，我想試試”。

　　林維楨卻搖搖頭，道：“如果你沒有魄力和信心，只是存著試一試的心思，一旦干不好再去當工人，那我勸你還是直接去工廠當工人吧”。

　　譚沁不滿地橫了他一眼，埋怨道：“哪有你這么說話的？”

　　林維楨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笑道：“我說的是大實話”。

　　薛玉緊咬著嘴唇看著林維楨，過了好一會兒，用力地點點頭道：“林老師，我想要這份工作，如果干不好，我辭職，去別的地方找工作！”

　　林維楨一指丹尼爾道：“你跟我說沒有，老板在這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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