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打坯
還未走到前院,遠遠地便聽到余老蔫急吼吼的聲音,“萬福你個小兔崽子,輕點啊,你你你……,氣死我了,滾滾滾,你快給我出去!”
譚沁原本就提心吊膽的,這時更是焦急,小跑著沖進前院,林維楨加快腳步緊隨其后,剛拐過回廊,就見郝萬福哭喪著臉站在柴房門口。
“萬福,這是怎么了?余叔呢?”,譚沁小喘著粗氣問道。
郝萬福伸手一指柴房,委屈道:“譚姐,我剛搬出幾件家伙什,就被我老舅臭罵了一頓,屁股上還挨了一腳,多冤啊”。
余老蔫從門后探出頭,道:“踢你輕了,有你這么搬的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搬的是鑄鐵!”
譚沁進了柴房,先是掃了一眼,沒發現什么東西摔壞了,不由得松了口氣,笑著道:“余叔,就是些瓶瓶罐罐,不值當罵萬福”。
余老蔫似乎余氣未消,道:“你甭替他說話,毛手毛腳的就是欠揍”,然后語重心長地又道:“你們啊,都太年輕了,不知道該怎么捯飭這些東西,我跟你們說啊……。算了,一看就知道你們聽不進去,還是我自個兒來吧,你們都出去”。
譚沁巴不得有個內行幫忙,馬上點頭道:“那就麻煩余叔了”。
余老蔫擺擺手道:“你盡管放心,保準給你收拾利索了。萬福,去把你萬程哥喊回來,天井里的黃泥擱時間長了容易板結,得趕緊打出坯子來”。
郝萬福轉身一溜煙跑了,余老蔫望著他的背影搖搖頭,道:“我大妹子家的這個大小子,聰明是聰明,就是不踏實”。
林維楨道:“余叔,您的觀念也得進步才行啊,現在不是以前了,光靠踏實可成不了才。您老當年不也不踏實嗎?”
余老蔫道:“那是沒辦法,被逼的”,隨即點了點頭道:“也是,太踏實了就沒了闖勁兒,還不得餓死”。
林維楨道:“就是這個理兒!您老肯定聽說過一句話,解放思想。說的直白些,就是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余老蔫咧著嘴笑道:“大學生就是大學生,說話一套一套的,我這個大老粗就是比不上”。
“得,您老別夸我了,你要是讓我去和泥修房子,我只會干瞪眼,能說會道也比不上萬福。說到底,咱們只是分工不同,都是憑自己的本事吃飯而已”。
余萬程回來后,余老蔫交代下去,便轉身進了柴房忙活起來。
郝萬福技癢難耐,抄起鐵锨試了幾下,感覺還好,把鐵锨往黃泥堆里一插,吹噓道:“也就這么回事,簡單得很”。
譚沁興致勃勃地上前試試,鐵锨嵌在黃泥里,怎么樣抽也抽不出來,不由得泄了氣,道:“我還以為挺容易的,沒想到這么難。算了算了,我還是去買菜做飯吧”。
郝萬福道:“譚姐,我想吃雞肉”。
譚沁笑道:“曉得了”。
譚沁走出老遠后,郝萬福沖著她的背影喊道:“譚姐,最好是老母雞!”
余萬程笑罵道:“吃吃吃,活沒干就知道吃!”
郝萬福沒有一點不好意思,道:“萬程哥,你去歇著,我來干,省得你說我吃白食。”
余萬程笑呵呵地閃到一邊,抽了一根煙遞給林維楨,自己點著后蹲在地上等著看笑話。
林維楨卻知道,和泥不僅是個體力活,更是個技術活。一鐵锨黃泥加了水后,得有二十斤重,一般人還真挑不起來,一次兩次還行,但要持續干下去可不容易。
果然,郝萬福剛開始還干得熱火朝天,五分鐘后,已經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兩個胳膊酸得沒了知覺。他連自行車廠的活兒都不愿干,更何況這活兒呢!
余萬程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沒掌握用力的技巧,左手應該握著鐵锨柄的前面,這是杠桿的支點,向上用力,但幅度不能太大,必須要穩。右手向下用力,得輕巧”。
林維楨不時的點頭,問:“萬程哥,你怎么沒繼續讀書?”
余萬程頭也不抬道:“吃都吃不飽,哪有心思讀書?我是家里的老大,下面還有幾個弟弟妹妹,得先緊著他們”。
鐵锨在余萬程的手中就像根沒有重量的木棍,上下翻飛。鐵锨將底下的黃泥翻到上面,拍勻,然后周而復始,直到黃泥變得表面光滑。
到這里并不算完,還得在黃泥里摻雜上麥稈,再和活一遍,直到麥稈均勻地分布在黃泥中為止。
和泥這活兒林維楨和郝萬福都插不上手,好在打土坯倒是簡單,挑一鐵锨黃泥倒進木質的模子里,用鐵锨將黃泥拍實,最后用抹子把多余的黃泥刮掉,表面抹平,輕輕地將模子抽出來,一塊新鮮的黃泥坯子便做好了。
制作好的黃泥不能直接在太陽下暴曬,以防坯子產生裂紋,所以要放在天井的陰涼處陰干。
一直干到天黑,幾個人才將所有的黃泥做成坯子。郝萬福已經累得直不起腰,林維楨倒還好,畢竟在農場干過四五年的農活,這點活跟種地根本沒法比。
余老蔫從柴房里鉆出來,過來看了一眼,道:“還行”。
郝萬福正蹲在井臺邊洗臉,問道:“老舅,東西都收拾完了?”
余老蔫道:“看不清了,可不敢點蠟燭,明天再弄吧”。
老宅雖然重新拉了電線,但一時半會兒還送不上電,晚上還得靠蠟燭照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即便送上了電,晚上該停電還得停電,所以蠟燭是居家必備品。
譚沁已經做好了晚飯,過來喊他們吃飯。
自從搬家后,還是第一次這么多人一起吃飯,林維楨突然拍拍腦袋,道:“差點忘了,還沒請鄰居們吃飯呢!”
郝萬福問:“啥時候?”
譚沁清楚郝萬福為什么這么問,笑道:“少了誰也不能少了你!有我在,你盡管放心”。
郝萬福這才喜滋滋地端起酒杯,道:“譚姐,我敬你!”
譚沁以茶代酒跟郝萬福喝了一個,又對余老蔫道:“余叔,前段時間辛苦你和萬程哥了”。
余老蔫干了一盅白酒,道:“謝啥呢,要說謝我還得謝謝你倆”。
林維楨道:“您這話說的沒意思,來,余叔,我也敬你一個”。
余老蔫喝完酒后砸吧砸吧嘴,道:“請客的事兒不能拖,眼見著收拾利索了,還是盡早吧”。
林維楨道:“那就聽您的,下周末吧。萬福,過會兒和我一起去通知大家”。
郝萬福吐了一根雞骨頭,道:“林哥你歇著吧,我一個人就行”。
余老蔫照著郝萬福的后腦勺抽了一巴掌,“就你能耐!不知道的以為你請客啊?”
郝萬福回過味兒來,訕訕地笑了笑,道:“老舅,我也老大不小了,你別跟小時候一樣老抽我腦袋,本來就不聰明,再抽傻了咋辦?”
余老蔫道:“傻不了了”。
郝萬福道:“怎么會?人家都說打腦袋會傻”。
余老蔫笑呵呵地道:“已經夠傻了,再抽也傻不到哪里去”。
“哈哈”,老實巴交的余萬程都笑噴了,更何況林維楨和譚沁。
郝萬福幽怨地看著余老蔫,道:“老舅,沒這么埋汰人的!”
譚沁捅了捅林維楨,小聲道:“余叔挺有意思的一個人嘛,怎么名字……”。
林維楨伸手噓了一聲,道:“我以前不也一樣?換了個環境心情就好了,你說是吧?”
譚沁歪著腦袋想了想,還真是這么回事,抬頭看了林維楨一眼,沒好氣道:“你那時候是挺呆的”。
哎哎哎,我只是拿自己打個比方而已,用不著說大實話。〔贿^回想一下,剛到農場插隊時,自己身上確實有一股呆氣,下了工回到家,飯后沒有別的事兒干,唯一的一點愛好就是看書,似乎很少搭理這個小丫頭吧。
難怪她現在仍耿耿于懷,不得不說,女人真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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