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花開堪折直須折
火車一路向西,慢悠悠得讓人心焦。
隨著車輪的飛馳,林維楨的心情也越來越焦慮,就連車窗外的風景似乎也失去了顏色。
廬州站到了。
林維楨好不容易擠下火車,站在站臺上,茫然四顧。
6年前他在這里上車,6年后的今天,他發現這里幾乎沒什么變化,還是那么的老舊和臟亂。
出了火車站,坐上去科大的公交車,一路搖晃,兩個小時后,林維楨下了車,前面不遠處就是此行的目的地,科大附近的一片民房。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林維楨一路摸索,最后來到一棟磚石結構的筒子樓前,熟門熟路地上到二樓,沿著開放式的走廊走了十幾米,在一扇門前停住。
此時,林維楨的心臟怦怦跳得厲害,猶豫了一會兒,鼓起勇氣在門上敲了敲。
“誰呀?”,里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林維楨沒有回應,繼續敲門,“來啦來啦”。
里面的木門開了,隔著鑄鐵做的防盜門,一個50多歲的婦女上下打量著林維楨,“你是?”
見到開門的是個陌生人,林維楨先是心底一沉,看來父親的朋友真的搬走了,妹妹的下落可就不好打聽了;旋即又松了口氣,歷史并沒有因為自己而改變,還是不受干擾的向前發展。
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見中年婦女面露警惕,林維楨努力地擠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問:“你好,請問馮開志住這嗎?”
“哦,你找馮開志?你是馮開志什么人?”,中年婦女繼續盤問,不過臉上的警惕卻消失了。
林維楨面部保持著微笑,解釋道:“馮開志是我父親的好朋友,我曾在這兒住過一段時間,我記得以前隔壁住的是王為民教授,他有個女兒,走廊盡頭是張元朗老師家,他老伴兒也是科大的老師”。
聽到這話,中年婦女徹底打消了疑慮,笑著打開防盜門,招呼道:“不好意思,這兩天很多知青返城,外面有點亂,進來說吧,我給你倒點水喝”。
林維楨道了聲謝,走進這個曾經生活了三年的屋子。
“別客氣,坐啊”,中年婦女熱情地遞給林維楨一杯熱水,“家里有點亂,別嫌棄”。
林維楨四下看了看,笑道:“挺好的,跟我印象中變化不大”。
中年婦女在旁邊的一個小馬扎上坐下,嘆氣道:“能有什么變化?馮教授搬走時,留下了所有的家具,我們也沒錢添置新的,將就著用唄”。
林維楨喝了口水,聊了幾句家常,這才轉到正事上,問:“馮教授啥時候搬走的?去哪了?我前兩年跟馮教授失去了聯系”。
中年婦女想了想道:“我們搬過來好幾年了,應該是76年吧,至于馮教授搬哪去了我就不知道了”。
說完看了一眼林維楨,問:“你找他有事?”
“我走時把妹妹留在這,這不回來打聽她的下落”,想起剛才她提過知青返城的事兒,林維楨沒有透露自己的知青身份,萬一被她轟出去咋辦?
中年婦女一拍巴掌,說:“我想起來了,當時我來這里看房子時,屋里只有一個小姑娘,七八歲的樣子,長得可俊了,是不是你妹妹?”
林維楨忙跟她打聽那個小女孩兒的模樣,最后可以確定那個小女孩兒就是自己的妹妹。
中年婦女一陣唏噓,不解地問:“你什么時候跟馮老師失去聯系的?當時怎么不回來一趟?”
林維楨苦笑一聲,說:“我76年年底回來過一趟。之前我給馮叔叔寫過信,等了兩三個月還沒收到回信,我以為他忙得忘了回信,等我決定回來探親時,趕上偉人逝世,于是又耽誤了一個多月。等我年底來的時候您家里沒人,就連隔壁的幾家也都搬走了,我找人打聽過,都說不知道馮教授這個人”。
中年婦女說:“具體情況我是真不清楚,只知道馮教授他們走得比較急,家具什么的都沒搬走”。
林維楨有些失望,這次仍然沒有半點收獲,又坐了一會兒,林維楨起身告辭,中年婦女把他送到樓梯口,臨走前,她突然提了一句,“這層樓原來住的都是物理系的教授”。
林維楨愣了愣,不過馬上回過神來,問:“您是?”
中年婦女笑著道:“我那口子是科大的老師,我也是聽他說的”。
林維楨感激地沖她點點頭,“謝謝嬸子!”
一邊下樓,一邊在心里琢磨,搬走的都是物理系教授,這說明了什么?
馮開志叔叔走得急,就連給自己寫封信的時間都沒有?恐怕不是吧。
想到這里,林維楨似乎明白了點什么,回頭望著逼仄的樓梯,長年陰暗,如同一個黑洞。
出了科大的家屬區,林維楨直接去了汽車站,買了一張明天清晨去宜城的票。
拿著農場開具的介紹信,在汽車站附近找了家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下午到了宜城。
這次沒坐公交車,倒不是為了省錢,而是汽車站離家并不遠。
出了汽車站后,一路走回老家。
只是物是人非,房子還是那個房子,青磚灰瓦,屋前不遠處是條小溪,但房子里面的人卻換了,林家留下的痕跡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消失,林維楨只能憑著感覺才能找出一絲熟悉的痕跡。
房子的新主人同樣警惕地打量著林維楨,跟廬州遇到的中年婦女不同,這個女人將林維楨擋在門外,保持著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度,仿佛林維楨是來搶奪家產一樣。
話不投機半句多,林維楨耐著性子問了幾個問題后,沒有獲得一點有用信息,只能失魂落魄地轉身離開。
天色還早,林維楨漫無目的地走在宜城的大街小巷,走著走著,便出了城,到了西郊,
沿著山路爬上了一處山峰。
此時,夕陽未落,橘黃色的光芒灑滿了群山。
望著遠處滿目翠綠的山峰,林維楨在心里問自己:何處青山是我家?
……
兩天后的傍晚,林維楨風塵仆仆地回到農場。
譚山不在家,聽楊嬸說去了省里,回來也就是這兩天的事兒。譚老三不知去哪鬼混了,家里只有楊嬸和譚沁。
“找著了沒?”,楊嬸關切地問道。
林維楨苦著臉搖搖頭,說:“沒有,不知道搬哪去了”。
楊嬸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胳膊,安慰道:“別急別急,以后日子還長著呢,慢慢找,大活人還能不見蹤影了?”
當著楊嬸的面,譚沁也不敢太過放肆,站在旁邊干著急,林維楨沖她勉強笑了笑,“楊嬸,沒事,您說的道理我都懂,我聽您的,慢慢找”。
楊嬸就怕這孩子鉆牛角尖兒,可別到最后人沒找到,先把自己給折騰垮了,聽到林維楨應下來,她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看了一眼譚沁,笑呵呵地道:“小沁,你陪維楨說會兒話,我去做飯”。
譚沁紅著小臉應了一聲,等楊嬸轉身走后,這才羞答答的拉起楊維楨的衣角,“咱們走”。
林維楨問:“去哪?”
譚沁回頭白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道:“我媽還在家呢”。
林維楨回過味兒來,這丫頭莫不是要跟自己約會?否則也不會躲著楊嬸,想到這里,林維楨多日來煩悶的心情好了許多。
人生及時須行樂,花開堪折直須折。
出了門,見左右無人,林維楨一把抓起譚沁的小手,這丫頭只是象征性的掙扎了兩下,然后一路任由林維楨牽著。
“你們這是……”,拐過院墻的一角,好巧不巧的撞上了譚興祖,譚老三手里提著魚竿,目瞪口呆地看著林維楨和譚沁。
譚沁嚇得趕緊縮回手,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林維楨笑呵呵地道:“三哥……”。
譚興祖板著臉,手一抬道:“別,別,你別叫我三哥,我受不起”。
林維楨一臉黑線,老子好不容易叫你聲三哥,你還矯情上了,剛想開口懟回去,就見譚沁上前抱著譚興祖的胳膊,撒嬌道:“三哥”。
譚興祖頓時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趕緊投降道:“得,你真是我親妹妹,還沒嫁人胳膊肘就往外拐,你倆繼續,就當我沒看見”。
說完,譚老三提著魚竿落荒而逃,譚沁望著他的背影,噗嗤一笑,旋即也學著譚興祖,板起臉來,瞪著林維楨,“一點膽量都沒有!”
林維楨大感冤枉,還沒等我表現呢,你自己就沖上去了,怪我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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