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美婷老師家訪并將陳淵博勸回學校后，陳淵博的學習又成了全家人的心病，他回到學校沒幾天，就被校內外的作業壓得喘不過氣來。

　　這天晚上，陳淵博先是打開補習學校的微信群，把老師發來的奧數試卷打印出來，冥思苦想，抓耳撓腮，心不在焉地做著，做一會玩一會，腦子總像是沒有開竅，見了每一道題都膽怯，他把這些題一一做完后還得拍成照片上傳給老師李梓萌，李梓萌每天都會在線改作業，發現錯題后還要反反復復要求學生當時改正。李梓萌原來只帶付子傲那一個班，可學期老師不夠用，智超補習學校便讓她帶了兩個班。

　　李明軒一直陪在身邊，看著外孫極不情愿的樣子和痛苦的表情，李明軒也不知如何是好。

　　做完奧數后陳淵博又要做英語作業，英語補習的教材遠比課內的教材要超前得多，難度已達到了初中一年級的程度，李明軒沒學過英語，他上學時中蘇關系很好，那時還沒開設英語課，他只學過一段時間的俄語。一看到滿書的單詞和字母李明軒心里就亂哄哄的。“為什么非要讓每個學生學英語？又不是每個人學了英語都能派上用場……”有時李明軒也會抱怨。

　　可是每次送陳淵博去英語學校時，看到同學們跟打了雞血一樣那樣亢奮，也就不再堅持自己的觀點了。英語學校墻上的兩條標語讓他很認同，一個是：正是少年讀書時，請讓英語成為你的第二母語；另一個是：學好英語讓你在全球選大學挑工作。

　　在臺燈下，陳淵博埋頭把書上的英文寫完后將書扣起來，嘴里跟念經一樣噗呲噗呲念些李明軒聽不懂的句子，然后再聽一遍磁帶，拿起手機給老師往群里發語音，直到老師在線糾正完發音后英語作業才算完成。做英語作業時李明軒一點忙都幫不上，一遇到放磁帶他就會喊女兒或女婿幫忙，他根本聽不懂，也不知道磁帶要從哪里放起。

　　這天晚上，做完這兩項作業陳淵博已經筋疲力盡，眼皮都在打架，臉上寫著一萬個不情愿，他拿著鋼筆在本子上一下接下下的戳著，本子上滲出一大堆墨水。

　　“樂樂，都幾點了作業還沒做完？成天磨磨嘰嘰！”這時陳志豪穿著睡衣從臥室走出來，沒有好聲氣地沖著陳淵博呵斥道：“趕緊寫！五分鐘內寫完收攤！我考大學時也沒熬過這么晚！”

　　“今天作業太多了……”陳淵博說。

　　“做得慢就證明你上課沒好好聽講！老師又不是給你一個人布置了作業……”陳志豪說著已來到了陳淵博面前。

　　陳淵博將目光投向墻壁上的鐘表，時間已指向了晚上10點55分，頓時，他的嘴癟了起來，他課內的作業連一個字還沒寫。

　　“還有什么作業？”陳志豪問。

　　“課內……”

　　“什么作業？我看！”陳志豪問。

　　陳淵博把書包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作業題。他一臉沮喪。

　　“怎么回事？作業呢？”陳志豪咄咄逼人。

　　“我忘了抄作業題……今天老師沒有往群里發試卷，全是抄的作業……”陳淵博怯怯地說：“我的抄作業本落在教室了……”

　　“什么？都晚上11點了，你還不知道你的課內作業是什么？你成天操的是什么心？你咋不把你丟在教室？”陳志豪有些生氣：“沒有抄作業就別做了，看趙老師明天怎么收拾你？活該！”

　　陳志豪絲毫沒有顧及到兒子的感受，他邊朝臥室走去邊說：“露露，你看看樂樂現在都成什么學生了？你看看他。”說完，又給陳淵博撂下一句話：“你要是這樣就別上學了，上了一天的課，連個作業都不知道，你將來能有啥出息！”

　　陳淵博把手頭的書本一把推開一頭栽倒在桌子不言不語。這時，剛去給陳淵博倒開水的李明軒隱隱聽到陳志豪的呵斥聲便急急地走來問：“樂樂你怎么了？”

　　陳淵博沒有說話依舊趴在桌子上。

　　李明軒趕緊扶起他，沒等他說話陳淵博就哇地地哭了起來。“我又不是故意忘記的……嗚嗚……我不上學了……嗚嗚……”

　　“樂樂……不上學怎么行啊？不上學長大了可怎么找工作啊……”李明軒輕輕地叫著他的名字，看到臺燈下他的那雙淚眼心里也不是滋味。

　　“我不上學！我不上學！我就是不上學！”不再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一向乖巧的陳淵博突然勃然大怒，小臉漲得通紅，他說著就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一胳膊將桌上的書本掃到地上，臺燈也被推倒在桌面，發出很大的聲響。

　　李明軒趕緊輕輕地抓住陳淵博的胳膊說：“樂樂別哭，有什么問題給外公說。”

　　“我不上學了，真的，我不上學了。從明天起我再也不上學了……嗚嗚……”陳淵博說著一把甩開李明軒的手。這時，陳志豪和李雨露急忙從臥室沖出來：“樂樂，你怎么了？抄作業本忘了沒關系，媽媽正在班級群里給你問今天的作業呢……”

　　陳淵博伸出手胡亂地抹著眼淚，哭得越發傷心，瘦弱的肩膀一起一伏。李明軒蹲下身子一本一本地從地上揀拾書本，陳淵博見爸爸站在跟前，上前一把推開他說：“我不上學了！死也不去！不去！”完后就沖進自己的臥室“啪”地一聲將門關上，哭泣聲隔著臥室的門傳了出來。

　　“你看你，就不能好好給孩子說話嗎？成天對著孩子發什么火？不就是忘記了抄作業本嗎？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李雨露轉身沖著陳志豪說。陳志豪剛才的氣勢全無，根竹竿一樣杵在原地一動不動，李雨露一把推開他沒有好聲氣地瞅了他一眼。

　　李明軒把所有的書本撿到桌面后把臺燈扶起來，然后，找出膠水將摔掉的書皮一點點捋平，涂上膠水小心翼翼地粘連著。李明軒一天比一天衰老，白頭發也越發多了，在臺燈照射下格外滄桑。他看了一眼女兒女婿嘆了口氣，想說些什么，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是微微地搖了搖頭，繼續著手里的活兒。

　　李雨露走到陳淵博臥室門前還沒敲門，傷心的哭聲就傳了出來：“樂樂，我是媽媽，你別哭了，其他家長剛回短信了，說今天的作業不多，媽媽幫你一起做作業好嗎？”

　　“嗚嗚……我不做作業，我不上學……嗚嗚……你們再逼我我就不活了……”

　　這句話一下子把李雨露的臉都嚇白了。正在粘連書本的李明軒手都不由得抖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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