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一刀沉著的進行著教科書般的手術(shù)動作。

        一助護士在邊上不停的給他擦著額頭上汗水，器械護士完美的在第一時間把需要的器械摔到他舉起的手中。

        手術(shù)，就像是幾組絞合在一起的齒輪，每個位置都必須準確無誤流暢熟練。

        這是一組多人配合的生命的舞蹈，一場不允許有一點點誤差的舞蹈。必須得到死神的五星點贊。

        小小的肚子被打開，止血鉗閉合著掛在創(chuàng)口外。

        相對于這小小的肚子，左一刀一雙顯得巨大的手掌靈活的在有限的空間內(nèi)快的操作著。

        站在左一刀對面的老大夫也開始伸手配合。

        這臺手術(shù)必須要爭分奪秒。

        “判斷有誤，不是息肉。”

        “看到，不是息肉。部位沒有偏差。”

        “幽門，位置正確，先天性梗堵，第三套方案。”

        “第三套方案。”

        左一刀在忙碌中還是抬眼看了對面的老兄弟一眼，先天梗堵和第三套手術(shù)方案就是他提出來的。他對了。

        孩子的胃和腸子連接的部位，也就是幽門位置是先天性長死在一起的，先天梗堵。

        也就是胃和腸子之間不相通。這孩子的胃就像個葫蘆，只有上面一個進口。

        進食的時候，生物本能讓各個器官開始工作，肝膽胰臟，腸子，還有胃。但因為出口消失，空置腸子的蠕動加上肝膽胰臟分泌的消化液刺激引起了胃部的痙攣。

        隨著孩子的成長臟器的成熟，嘔吐就越來越厲害，嘔吐又嚴重影響了消化吸收。

        ……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也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去關(guān)注這個。

        每個人各司其職緊張而又穩(wěn)定的進行著自己的職業(yè)操作。

        麻醉師出去，到外面去了，實在是不忍心在這看著當(dāng)著父母的面兒切割一個孩子，那無色的淚水看著比鮮血更加刺目。

        算上張清之和劉桂新，手術(shù)室里八個人，除了稍顯粗重的呼吸聲，傳遞器械的摔打聲，再沒有什么別的聲音了。劉桂新死死的捂著自己的口鼻。

        手術(shù)的難度和長度要比同類成年病人增加好幾個級別，而且大家都是頭一次接觸這個病例。

        這樣的孩子以前若是有，也就是稀里糊涂的死了，更不可能活到成年。

        “還需要多久？”老大夫輕聲問了一句。

        “還得一會兒。”正在小心的用手術(shù)刀處理胃腸結(jié)合部的左一刀回了一句：“怎么情況？”

        “可能，孩子要醒。確定要醒了。”

        左一刀飛的掃了一眼邊上，孩子的手已經(jīng)在無意識的抓動。

        這會兒，孩子頭上連著血袋，鼻子里插著呼吸管，胳膊彎靜脈上打著點滴，大小粗細好幾根管子連著他的身體。

        “劉桂新。”左一刀手上不停的動作著，叫了一聲。

        “……嗯？”劉桂新的嗓子已經(jīng)嘶啞的要不出聲音來了。

        “你慢慢過來，把住孩子的手腳，千萬不能讓他亂動掙扎。”手術(shù)室里只有劉桂新這么一個閑人了，這會兒出去叫人進來不現(xiàn)實。

        “小心扎針的部位，千萬不能出情況。張清之你把頭扶好。”

        劉桂新抹了一把臉走到近前，在護士的示意下伸手按住孩子的兩只小腳和空著的手。扎靜脈的那只手臂已經(jīng)被固定住了。

        剛出生十五天的嬰兒，從頭到腳也就是四十幾厘米，頭占四分之一，腿接近二分之一，再算上胸腔，肚子真的沒有多大。

        六個人就緊緊的圍在這十厘米的周圍。

        劉桂新能清晰的感覺到孩子的手腳開始掙扎，那雙大眼睛已經(jīng)睜開，無助的看向兩側(cè)。

        “補一下創(chuàng)口麻注。”左一刀冷靜的指揮。

        護士拿著藏藍色的麻醉針過來，在切開的肚子創(chuàng)口周圍點注。

        “千萬不能松開，這時候得咬牙堅持。難受也等一會兒出去再難受。”左一刀的聲音響起。

        老大夫頭也不抬的說：“手腳一松他就會去掰針頭管子，手術(shù)就失敗了。”

        張清之一直不敢看，頭扭到一邊，這會兒眼淚也出來了，有點兒哽咽的說：“桂新，你堅持住，馬上好了。”

        劉桂新就死死的盯著傷口那里，緊緊的咬著嘴唇。

        沒有人能體會到她這會兒的感覺，永遠不會。活生生，血淋淋的，就在眼前幾十公分，那是自己的孩子。

        眼淚滴在綠色的手術(shù)臺皮面上。

        啪嗒。啪嗒。啪嗒……

        ……

        “老張，后面你縫吧，我有點兒看不清了。”左一刀把器械交給護士，后退了一步。

        “好，你休息一下。很成功了。”

        左一刀沒走，就站在那兒看著孩子的胃，腸，膜，小肚子一層一層被縫合起來。

        擦了下頭上的汗水，輕輕的吐了一口氣，心里有幾分欣喜。

        一條小生命啊。

        ……

        五個多小時，手術(shù)終于結(jié)束了。

        劉桂新的眼淚已經(jīng)流干了，眼睛酸澀痛脹，但就是舍不得閉上，就感覺手里的孩子的手腳已經(jīng)沒有了掙扎的力氣，柔柔軟軟的被自己握在手心里。

        “這孩子聲帶有什么問題吧？中間那一會兒他應(yīng)該是有痛覺的，沒聽他哭。”

        左一刀這會兒明顯輕松了下來，問了張清之一句：“清之。”

        張清之說：“馮大夫說沒什么毛病，有點兒厚。這孩子就不愛哭，生那會兒拍了半天就吭吭了兩聲，從來也沒像別的孩子那么哭過。”

        張大夫也結(jié)束了手里的活兒：“是個堅強的小戰(zhàn)士啊。行啦，我們能做的都做了，現(xiàn)在就看老天爺?shù)牧恕！?

        左一刀說：“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了。這段時間不能喂奶，桂新哪，你得忍住。”

        護士接手處理，劉桂新松開雙手揉著眼睛：“嗯，俺懂。”

        左一刀笑了一下，活動了一下手腕：“比給大人做手術(shù)累呀。老張，你這縫針得練練，縫的真丑，你讓孩子長大了怎么光膀子？”

        張大夫笑了一下：“著急嘛，就想快著點兒。再說一個大小伙子怕什么丑。”

        張清之問：“左叔，里面到時候，怎么拆線兒啊？”

        左一刀說：“不用拆，吸收線兒，進口的。好啦，你倆回去吧，桂新趕緊回去躺下，孩子就交給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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