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經有言：丹道境界，精益求精，十成最佳！”

　　“煉丹當煉十成丹，若是修劍，也當修這天下一等一的劍決！”

　　“這黃泉劍神，一劍敗盡天下人，此劍可謂第一等！”

　　柳存細聽黃泉劍神生平，也不禁感嘆，思及甄老爺留給他的劍符，此時他又從生死間得到大解脫，終于擺脫了十五年的死亡陰霾，可謂意氣風發之時，心頭激蕩，自有一股說不出的豪氣。

　　他清盤停箸，似乎心頭下了決定，取出儲物戒中的劍符，目光灼灼，“不急著回去，先去找這黃泉劍神！”

　　原本對于甄老爺提及的黃泉劍神還沒報多大希望，現在既然能有緣聽到黃泉劍神的蹤跡，如何有不去尋找之理。

　　富貴沒有異議，此時早如狼似虎一心一意對付盤中肉食。

　　倒是木青石問了一句，“如何尋找？”

　　柳存笑了笑，“劍神殺城主不久，就算出城，也走不得太遠，我們且多打聽些消息，便能摸到劍神蹤跡。”

　　“出了城，招飛禽為助，找到劍神，應是不難。”

　　言罷，柳存便開始行動起來。

　　讓柳存沒想到的是，劍神殺了城主，并未有所遮掩，徑直出了城門，因此有不少人窺得其出城方向。

　　姑且不論此城戍衛、城主衛隊如何組織大軍尋覓，柳存等人駕馭著飛禽，一飛數十里，輾轉數城，終于追到了劍神的足跡。

　　對于劍神的相貌，柳存也打聽得相差無幾，因此陡見山林中有一人行走，穿黑衣大袖，拿長劍，披長發，行走不急不緩。

　　近時便看見其面孔方正，剛毅異常，劍眉，眼如海般深邃。

　　他身材很高大，又不顯得虎背熊腰，胸膛寬闊，立地如山。

　　當看到柳存手中的劍符，這曾經的劍神，今日的劍魔，沉默了些許，他最終接過了劍符，聲音低沉而沙啞，“你想要什么？”

　　“我要學劍！”

　　“只準你一個人跟我來！”

　　柳存愣了下，甄老爺信中說劍神孤僻，若不是劍符，只怕他不會跟他說一句話，即便如此，也只愿教他一人。

　　“愣什么，跟得上來，我便教你！”

　　劍魔催促道，柳存不再遲疑，他跟富貴和木青石交代了一句，“你們先到最近的城池待著，我跟劍神前輩學了劍決就回來找你們！”

　　言罷，柳存便看到劍魔大步朝前，毫不回頭。

　　柳存咬牙跟了上去。

　　劍魔似乎沒有目的，徒步前行，走了三天，期間沒有跟柳存多說一句話。

　　直到柳存聽到清脆的水流聲，走到了一道瀑布前，劍魔方才停下腳步。

　　瀑布是從近百丈懸崖處傾瀉下來的，沖擊著懸崖峭壁，滾入地面水潭之中。

　　那瀑布氣勢壯觀，如同形成了簾幕，經久不息，連綿不斷。

　　劍魔望了瀑布片刻，方才沙啞著問。

　　“你現在是什么修為？”

　　柳存也仰著頭看著如同從天際滾落的瀑布，反應過來，“生凡七階！”

　　劍魔點點頭，“散去你的修為，不準動用一絲元氣！”

　　柳存愣了下，頓時應了一聲，“好！”便將體內的元氣封住。

　　“脫了衣服，站到瀑布中間去！”

　　柳存不再遲疑，脫了衣服，下了水潭，找了一個合適的地方，站在瀑布中間，頓時一股巨大的水流朝他后背砸下來，砸得他一個踉蹌，差點翻入水潭之中。

　　劍魔冰冷的聲音傳過來，“不準動用一絲元氣，否則，你也不用跟我學劍了！”

　　柳存咬了咬牙，勉強站穩身體。

　　又一道水流砸下，柳存身子一頓，搖搖晃晃。

　　“修劍先修身，身不健，則使不得劍；心不穩，則拿劍不平！”瀑布中，柳存耳畔間傳來劍魔的聲音。

　　“你先憑借肉體的力量，能在瀑布中站穩，我再教你劍！”

　　近百丈的水流，傾瀉而來，沖擊之力何其之大，柳存后背很快就被砸得通紅，沒有元氣支撐，柳存很快便支撐不住，一道水流砸落，他“啊”的一聲，就一頭栽進了水潭。

　　嘩啦！

　　柳存從水潭中露出了頭，就聽到劍魔冰冷的督促聲，“繼續！”

　　劍魔之嚴厲，一刻都未讓柳存休息，一天下來，柳存已經感覺身體不是自己的了，皮開肉綻，全身骨頭都快散架了。

　　直到臨近夜晚，劍魔方才冰冷的傳來一句，“下來，吃飯！”

　　劍魔即便在進食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嚴肅、冷漠的。

　　吃完飯之后，劍魔便盤坐在水潭邊，目光落在水中的殘月。

　　柳存不明所以，雖然感覺渾身難受，恨不得趴下來休息，但也忍不住湊到水潭邊，以同樣的姿勢盤坐在地上，呆呆的望著水潭里的殘月，心里想著劍魔這般出神，莫不是這水里的殘月有什么大學問！

　　良久，劍魔回首，看到柳存盤坐在他身邊，看著殘月發呆，他神色詫異了一下，方才歸于平靜。

　　之后他起身，柳存驚醒，不明所以的看向劍魔，就聽到劍魔淡淡的聲音傳來，“明天開始，我怎么做你便怎么做！”

　　“額，好！”

　　翌日，劍魔也脫了衣服，渾身如山般寬闊，他走入水潭，來到瀑布中間，抬頭挺胸，淵渟岳峙，巨大的水流傾瀉而下，重重的砸在他的后背、肩頭，卻如同砸在頑石之上，濺散四射，連他的身體都無法撼動。

　　“瀑布修行，鍛體健身，你若想學劍，一日不放劍一日不棄修！”

　　看到劍魔不知是為他親自效仿，還是他也每日都堅持修煉，無論前者后者，都讓柳存心中激蕩，原本疼痛難耐的身體也似乎煥發了活力。

　　他同樣進了水潭，走入瀑布中間。

　　砰！

　　水流砸落，柳存痛得面目扭曲，渾身顫抖。

　　第二天修行，比第一天更難受。

　　柳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堅持了下來，或許是因為旁邊如山般巍峨而立的劍魔，亦或許是那股天性的執拗和堅韌。

　　對于柳存而言，劍魔的生活是枯燥而乏味的，一天也沒有多余半句話說，他也安之若素，也或者是他根本沒有精力思考這些。

　　三天痛苦的時間過去，柳存也逐漸開始適應這種節奏，沒有動用半點修為，就那般在瀑布中間，承受一天的沖撞，他逐漸能堅持更久，站得也更加平穩。

　　他終究還是有些底子的，當初沒有步入生凡的時候，他便練了些拳腳，打下了底子。

　　柳存進步很快，劍魔的臉上依然是萬年不變的冷漠，沒有贊許，亦沒有肯定。

　　或許只有在柳存一成不變的學習他的時候，他驀然發現之時，方才臉上有些錯愕和驚疑。

　　他進食的時候，面上無悲無喜，似乎感覺不到食物的美味亦或難吃，原本還有些拘束的柳存，竟然也慢慢學著他，面無表情，一點一點啃食著烤肉，直到將食物吃完，方才作罷。

　　他盤坐在水潭，神游虛外之時，柳存也坐在旁邊，發著莫名其妙的呆。

　　他捕獵抓魚的時候，柳存也有樣學樣，雖然從劍魔角度看來，動作笨拙而狼狽。

　　于是他心里忍不住起了念頭，我抓魚有這么笨拙嗎？

　　他搖搖頭，肯定沒有，學的人太笨拙了。

　　至于修行，在瀑布中間，柳存也學的有模有樣，越來越像他般站立在瀑布之下。

　　不過……他站得還不夠穩健！

　　便是睡覺的時候，劍魔習慣規規矩矩躺下，抱著長劍，雙手握于肚皮，雙腿合并，如躺尸一般。

　　等到劍魔翌日起來，便看到不遠處的柳存不知道半夜從哪里找來了一根樹枝，也抱在懷中。

　　而他不說話，他也不說話，似乎都在修煉閉口禪。

　　直到他于林中草叢如廁，陡然看到柳存也面無表情的蹲在草叢之后，他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除了修行以外，你不必這般學我！”

　　“難道你一舉一動不是修行？！”柳存訝異。

　　于是劍魔不再說話，沉默的蹲在草叢。

　　柳存也閉口不言，蹲著。

　　……

　　“不是你說的，你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緣何又叫我不必學你！啊，劍神前輩可真難伺候！都是為了學個劍啊……”——《平安日記》卷三、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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