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葵逮回兩個逃到半路的穩(wěn)婆，扔進(jìn)白蟾觀給越桃接生。

　　越桃這女兒倒是乖順，沒讓她遭受什么苦難，隔日便生下來。

　　只是小丫頭生下來后始終不愿哭，也不大愿意吃奶。

　　草草一急之下花了重金，將汝河鎮(zhèn)上所有還在哺乳期的婦女全部請了過來，一個個撩了胸衣給這孩子過目。這一番折騰下來，草草分明在這小嬰兒眼中看到了鄙視。

　　最后她大概還是餓極，不情不愿地選擇回了自己娘親的懷里，閉著眼懶洋洋地吸起了奶。

　　草草吐了口氣：“這丫頭倒是難纏，以后要是實(shí)在管不過來，可以送到昆侖墟去調(diào)教。”

　　小嬰兒吸奶的嘴一停，微微瞇起了眼。

　　越桃道：“咦？我怎么覺得她好像聽得懂你說話。”

　　“怎么可能，巧合罷了。”

　　“嗯，送到昆侖墟也好，得了空還可以去看看宿芒。”

　　草草沉默。

　　她怕越桃難過，騙她宿芒已經(jīng)被陸吾帶到了昆侖墟，只是這一騙到底能騙到什么時候，草草不知，也沒辦法想這么遠(yuǎn)了。

　　戎葵站在門外輕敲了兩聲門，草草將越桃的被子掖好，起身去開。

　　戎葵小心看了看屋內(nèi)，示意草草出來說話。草草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著屋內(nèi)喊了聲：“越桃姐，你睡一會，我把那些奶娘都遣回去。”

　　越桃輕聲道：“好，你放心去吧。”

　　草草輕輕合上門，將戎葵拉遠(yuǎn)了些：“什么事？”

　　戎葵壓低聲音道：“方才已經(jīng)找人將席月葬下了。”

　　草草點(diǎn)頭：“嗯。”

　　“可要為宿芒立個衣冠冢？”

　　“不必了，免得又被南海的人不聲不響拆了去。”

　　“那你呢？”

　　“我？我大約會陪越桃姐姐回?zé)o間魔域吧，畢竟現(xiàn)在她還需要人照顧。”

　　“回理香樓看似簡單，可無間魔域畢竟還有個皓月公主在。而且你這個孕婦，照顧一個產(chǎn)婦……”

　　草草自動忽略了他最后一句話，遙遙看著不遠(yuǎn)處的汝河：“皓月在是最好的，就怕她不在！”

　　戎葵略微心驚：“恕我多嘴，此事，你還是同少昊兄好好商量一下。”

　　草草已經(jīng)冷靜理智許多，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我會同他說。”

　　“那我喊他過來。”

　　“不必，我去找他。你找?guī)讉�人在此照顧越桃姐姐。”

　　“好。”

　　白蟾觀的人逃了大半，白帝也絲毫不掩仙氣，找起來自然簡單，只是沒想到他竟坐在當(dāng)初彌樂施下幻術(shù)的地方。

　　草草本抱著興師問罪的心思來的，可走到湖邊不由得腿一軟，莫名覺得心虛起來。

　　白帝遠(yuǎn)遠(yuǎn)瞧見她，朝她招了招手：“過來坐。”

　　草草瞬間就把打了一路的腹稿忘了個精光，慢吞吞晃到白帝對面的石凳上，坐下來后別過臉去看風(fēng)景。

　　其實(shí)也沒什么風(fēng)景，眼前既是宿芒昨日魂飛魄散之處。

　　“我此前去了無間魔域。”白帝淡淡說了一句。

　　草草意識到他在和自己解釋，平靜與他對望。

　　“母神媧皇造人之時，每個都需精雕細(xì)琢，力有不及。她便想了個辦法，用黃泥捏了個陶盆，只要扔進(jìn)一塊泥土，便能照著模板的樣子生一模一樣的人來。后來母神隕落，這陶壺也失了大半神力。不過只要愿意花時間，利用一些身體的殘片，它還是能將人給造出來。”

　　草草雙眼瞪大，已經(jīng)猜出了下面的事情：“所以饕餮和蚩尤，就是這么活過來的！”

　　“不錯。沒想到萬象集市下的黑市，竟然公然出售蚩尤的指甲和饕餮的頭骨。”

　　“可陶壺既是上古神物，怎會在皓月手上？”

　　“當(dāng)年芝櫻一直以為昆侖墟之上的是越桃的哥哥于夷王，將其燒毀之后，也不知陸吾從哪里尋來這個陶壺給越桃賠罪。越桃只留下于子桑一束頭發(fā)，以此造人，頗為艱難。豈料半途之中，陶盆還被人偷了。”

　　草草簡直不敢相信：“長留山鬧過賊？”

　　白帝眼中異光閃爍：“嗯。這賊來得蹊蹺，偏只在拾花殿偷了陶壺，巧巧便是在我投生仲錦書之時。”

　　草草摳著石桌，答案已經(jīng)呼之欲出：“所以，越桃姐姐她就……”

　　白帝微笑默認(rèn)：“她即使拿到了陶盆，依舊在為于子桑尋求肉身，以做二手準(zhǔn)備。”

　　“你知道她殺了你？”

　　“嗯。”

　　“你……是怎么想的。”

　　白帝淺笑：“我曾只當(dāng)醉酒一場夢。”

　　草草早已面紅耳赤。

　　仲錦書這一場夢戛然而止，緣分未盡，竟成全了她今日天妃之位。

　　她低頭道：“我知道了。”

　　白帝揚(yáng)起手，頓了頓，默默撫上她的白發(fā)。

　　“昨日，炳靈公帶著宿芒的斷手，去的是無間魔域的方向。”

　　草草眼框一熱，卻又怕失了希望，小心問道：“可有辦法？”

　　白帝搖頭：“我們親眼看著孔雀大明王將此陶壺碾碎，以示魔界再不踏上此路的決心。世間再無媧皇陶壺，只是我們來得匆忙，還未來得及和炳靈公說起。”

　　“宿芒，再也回不來了，對么？”

　　白帝沒有斷言，只輕輕為她擦去淚水：“草草，我們無意殺她。但無論是饕餮之力也好，蚩尤也罷，還有她神出鬼沒的啟陣之術(shù)，這樣的凡人，六界留不住。”

　　草草抽泣，無力道：“我知道了，我想回去了。”

　　白帝拉著她的手，語氣輕柔而堅(jiān)定：“你回哪里去？你現(xiàn)在跟我回家。”

　　草草挪揄：“等我將越桃姐姐安頓好。”

　　白帝不置可否，盯著她看了許久，無奈道：“通常你這般找借口同我拖延時間，都在打歪心思。”

　　草草抽出手，望進(jìn)白帝眼中。

　　“白帝尊上，你們做的都對，說的也對。宿芒死了，你們不難過，也別總將她說得該死一樣。我的確就是在歪心思，我只是想去玉山，看一下金先生和漆壤師弟。你凡事都瞞著我，我怕他有事。如果金先生再成了這件事的犧牲品，我怎么都不會原諒你。”

　　白帝微怔，眉間緊簇，半晌才道：“我等你安頓好越桃，和你一同去玉山。”

　　草草搖頭：“不必，免得又逼死一個。”

　　白帝頓了頓，拂袖而去。

　　“好，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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