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七宗罪(4)
諾諾沒有繼續(xù)動作,做完了這件事之后她重新把手搭在路明非的肩膀上,闔上了眼睛,把頭枕在路明非肩上,再次進入休克。
路明非伸手按住諾諾的傷口,低頭看著她那張宛如沉睡的臉,好像個孩子。
“喂喂,不要做完夸張的事情就立刻睡覺好不好?你有本事你去把龍王給干了再睡啊師姐!”路明非看著遠(yuǎn)處那游弋在水中的模糊的龍形舒展開來,以極高的速度消失了。他當(dāng)然不會以為龍王斷了根尾刺這是回家養(yǎng)傷了,這東西攻擊的習(xí)慣和一條大白鯊很接近,總是隱藏在死角里忽然發(fā)動進攻的,消失,是進攻的前奏。
諾諾開始劇烈地咳嗽,因為沒辦法呼吸到氧氣,但是完全沒有醒來的意思。
路明非只能又摘下自己的呼吸器塞進諾諾嘴里。
他扭頭看了一眼身后的潛水鐘,腦海里一個念頭一閃,擰開了潛水鐘上索帶的螺栓,脫離了索帶,潛水鐘緩緩地下沉。
路明非一手摟著諾諾,一手盡全力拉扯那條索帶。
“快點啊!上面的兄弟,沒死就出勁拉啊!”路明非大聲說。
愷撒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他記不得自己什么時候昏迷的了。這次喚醒他的是手上傳來的力量,連著潛水鐘的索子還在他手里,即使在昏迷的時候,他的手部神經(jīng)也沒松懈,手用盡全力攥緊。
愷撒扭頭看向身旁昏迷的零,這個俄羅斯女生的身體遠(yuǎn)沒有她的面部表情堅硬,但她也沒有松開索子。
“這個學(xué)院里固執(zhí)的人真不是一個兩個啊。”愷撒想。
他咬緊牙關(guān),忍著腰背仿佛要斷裂的疼痛,一把一把地往上拉動索子。出乎意料地,索子格外地輕,遠(yuǎn)不像是下面掛了個潛水鐘。
這讓他的效率高了很多。
“什么兄弟那么靠譜?”路明非驚喜。
他們正在上升,按照這速度,在他潛水服殘余氧氣被呼吸完之前他們就會到達(dá)水面。
但當(dāng)他看向腳下的時候,心一下子就涼了。在他看不清的深水域里,有金色的光在流動。那當(dāng)然不是水底的財寶,此刻只有一個東西能在水中發(fā)出那么強烈的亮光——龍王諾頓。
他移動到了路明非的下方,顯然已經(jīng)做好了進攻的準(zhǔn)備。
路明非看過discovery,知道鯊魚也是這樣的,隱藏在深水里,忽然浮起,對著游泳者的雙腿咔咔兩口,防不勝防。
五十節(jié)的速度,比鯊魚還快,那嘴利齒更比鯊魚不知道強多少倍了,路明非不相信自己能逃掉,下面那東西的智慧比人還高。
“算啦,其實我也猜到了的,就好比你打星際單人任務(wù)版,任務(wù)開始的時候人家給你三個東西,一個機槍兵一個禿鷲車和一艘大和艦,那么這三個東西肯定都得用上。”路明非深深地吸了口氣,“你以為你微操那么好?光靠機槍兵就能過關(guān)?”
他扯過索子,纏在諾諾手腕上,狠狠地打了個結(jié)。最后想了想,拍了拍她的臉,這個便宜還是要占的,也許是最后一個便宜了。
“師姐……這一次我真覺得自己很夠意思了……可你就不睜開眼睛看看我。”他松開了手中的索子,仰頭看著如天使升天而去的諾諾,在腰間鉛墜的拉扯下沉向漆黑的深水。
“noglues!”他說,第二條言靈,用命交換回來的特權(quán)。
無與倫比的力量瞬間在他的身體深處爆發(fā),那種高高在上乃至凌駕世界的力量令他不由得驚喜,他伸出手去緩緩地攥拳。
路鳴澤說的,權(quán)與力,像是能把什么東西攥在手中捏扁。
下方的光焰忽然減弱了,似乎有什么東西制約了龍王的力量,讓他再也無法輕易地使用足以融化一切金屬的火焰。龍王暴躁地扭動著,卻無法擺脫那股力量的束縛。
“很好,那比力氣吧。”路明非咬著嘴唇,“好在我有家伙你沒有!”
他從背上扯下那只古老的匣子,撫摸著它的外殼。
“既然是專用的屠龍寶刀,可一定要是一副武林至尊的德性啊……別讓我失望!”路明非抓住匣子的兩側(cè),使勁拉開。
再拉!又拉一次!使足了吃奶的勁拉……
路明非急得想要跳腳,可在水中他無腳可跳:“見鬼!這么多拉風(fēng)的秘籍都用上了,卻沒有留下一條是讓我力氣大點兒的,還訂契約,這種服務(wù),絲毫不人性化!這么重的盒子,誰拉得開?”
水流激蕩,什么極大的東西正在高速接近。
“唉。”路鳴澤的嘆氣不知自何處傳來,“盒子上方有隱藏可扳動的地方。”
“盒子上方?有沒有可靠點的說明書?”路明非一邊用最快的語速嘮叨,一邊在盒子上方摸索。
一條凹槽,路明非居然真的摸到了!
“咔”的一聲,隨著路明非摳著凹槽扳開那塊隱藏的金屬板,里面的機件帶著清越的鳴聲滑出,呈扇面散開。
“一套……超大號的瑞士軍刀?”路明非傻眼了。
七柄刀劍,從斬馬刀形制的重刀、曲刃的亞特坎長刀、古雅的直刃劍、一直到只有小臂長度的短刀,一應(yīng)俱全,路明非所知的世界上每一柄名刀,在這一套刀劍中都能找到對應(yīng),這套東西根本不像是兩千年以前鑄造的,除去那些繁復(fù)深奧的花紋,看刃口暗金色的光芒,以及刀身劍身凝練的線條,還有那套完全容納這七柄刀劍的機件,精致得就像機械腕表的機芯。
一套超大號瑞士軍刀,專門為屠龍而設(shè)計!
路明非伸手去拔最沉重的那一柄。手掌闊的單刃刀,筆直的刃口,可供雙手交握的刀柄,看起來遠(yuǎn)比其他刀劍都更像一把屠龍寶刀。
“他姥姥的!真重!”路明非連拔兩次沒拔出來,急得想要罵人。
“別慌,反正只要是煉金武器就可以的對吧?大小沒關(guān)系。”他改拔起最短的那一柄。
一尺多長,微曲的刀身,弧度極佳的刃口上一點寒星流動……握起來很稱手,路明非掂了掂,感覺頗為合適在自己肚子上橫著來一下。
“怎么……像一把肋差?”
這柄刀神似日本武士用來切腹的肋差,七柄刀中唯一一柄看起來還能上手的卻是這晦氣的東西。
“這東西是屠龍不成的時候盡忠殉國用的么?”路明非的手在抖。
刀開始了心跳。
不是錯覺,刀身上傳來的震動不是金屬蜂鳴,卻像是有一顆心臟在里面跳動。
刀上金色的光芒流動,越來越快,震動也越來越有力,路明非簡直要懷疑自己手里握的不是刀了,而是一條龍!
他懵了,世界在他耳朵里忽然變了模樣。極其可怕的一種感受,周圍龐大的領(lǐng)域內(nèi),每一絲一毫的聲音都進入他的腦海,反復(fù)回蕩。水流的摩擦、魚的心跳、氣泡幽幽地浮起,寂靜如死的水中忽然熱鬧得像是一個鑼鼓喧囂的舞臺。
“‘鐮鼬’?”他明白了,在他拔刀的瞬間,‘鐮鼬’被釋放了。
可他摸不清龍王的準(zhǔn)確位置。他用某種方法“偷”到了這種能力,卻不會用。海潮般涌來的聲音只是讓他快要發(fā)瘋罷了,對于他而言這海量的信息如一團亂麻。
“拔錯了刀,不該使用‘貪婪’。”路鳴澤的聲音將腦海里那些嘈雜驅(qū)散。
“說得容易,拔不動怎么辦?”路明非對著不知人在何處的魔鬼經(jīng)紀(jì)人大吼。
“來不及更換了,‘七宗罪’已經(jīng)封閉,集中精神,‘鐮鼬’對你可以掌握。”路鳴澤說,“集中精神!”
“怎么集中精神?我就要死了!”
“不,你不會死,路明非……你能做到的,”路鳴澤的聲音于虛空中回蕩,“只要你想想,要這么做的理由。”
一切歸于寂靜,路鳴澤的聲音,“鐮鼬”帶回的噪音,都消失了,路明非懸浮在一片聲音的真空里。
“喂,路鳴澤?說話說清楚好不好?”路明非試探著問。
這一次無人回答他。
“這售后服務(wù),也太差了點兒吧?”路明非嘀咕。
要這么做的理由?唉,理由其實真的很簡單,只是想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顯得拽一點吧?即使那個人跟自己都沒多大瓜葛。
但,這就是理由了。
夠不夠?夠么?不夠么?
可是這就是自己的人生啊,就那么點理由。就像是個園丁,很沒本事,只種出了一朵花來,還是種在火星上別人家的花圃里的,但是你還是會守著望遠(yuǎn)鏡去看那朵花的是不是?因為除了它你一無所有啊,所以對你就很珍貴,就算你和它的距離是火星到地球。
路明非睜開眼睛,海潮一樣的聲音再次將他包圍,鑼鼓喧囂,群鴉飛舞。
路明非竭盡全力把那些噪音一絲一絲拆解開來,總會有一個異常的聲音,就是從那個方向,龍王諾頓會撲來,以五十節(jié)的高速。幾千幾萬,十萬百萬的聲音里,它一定存在。就像天文學(xué)家?guī)资耆缫蝗盏赜^察星空,尋找新的天體,可他只剩下幾秒鐘了。
最后的幾秒鐘,一個男孩用天文望遠(yuǎn)鏡觀察他種在火星的花,能看到么?
鐮鼬飛翔,群鴉歸巢。
一切聲音都被過濾掉了,路明非仰頭,似乎是在天空里看見最后一只晚歸的鐮鼬,帶著……最后一個聲音。
孩子在望遠(yuǎn)鏡里看到了自己守護的花,它在遙遠(yuǎn)的火星上綻放。
路明非雙手握刀,往自己的小腹上一頂。
他被正面撞擊了,像被一顆炮彈擊中,五臟六腑都翻騰起來。他在水中高速后退,好像倒退著坐過山車。
“啊!”路明非用盡力氣尖叫。
不是因為那可怕的加速度,而是他正抱著一個渾身青灰色的人。抱著個人并不算什么,更糟糕的是這人的下面還長了一條龍……
他抱住了龍王諾頓。
龍王諾頓也緊緊地抱著他。
如果是以那條龍的巨爪,只要輕輕一抱,路明非的全部骨骼就碎成倍數(shù)了。但是在沖撞的瞬間,最后一只“鐮鼬”帶回了準(zhǔn)確的信息。路明非蜷縮身體,在最完美的位置以最精巧的角度和龍王相撞,抱住了龍王的本體。
龍王唯一的弱點,就是他本身。
畢竟只是融合,而不是直接孕育,人類身體還是人類身體,骨骼和肌肉都沒有變得更強大。他們兩個好像老朋友那樣緊緊相擁,卻沒法造成任何傷害。而那條危險的長尾忌憚龍王本身,只是在周圍搖擺,不該逼近。
確實是老朋友,路明非認(rèn)得那張臉。
“老唐!是我啊!”路明非對著龍王大喊,“你還記得我么?”
龍王暴怒的黃金瞳瞪著他,像是要把他一口吞下去。
“老唐……你怎么搞成這樣子了?你……”路明非覺得這一切真是有點傷心了,他語無倫次,“你看你衣服都不穿。”
龍王雙手掐住他的喉嚨,幾乎要捏碎他的喉骨。
路明非說不出話來了,臉色漸漸泛起蒼白。
他們在江水中翻滾,不知將去向哪里。路明非想起他們本該在美國州際高速公路上坐著灰狗一路前進,高唱著難聽的歌,也不知將去向哪里。看到好看的地方他們就下車轉(zhuǎn)轉(zhuǎn),買當(dāng)?shù)氐臒峁范自谄嚨奈矚饫锍裕认乱惠v灰狗來,帶他們?nèi)ジh(yuǎn)的地方。老唐說過灰狗和熱狗是他可以保證的。
怎么會這樣呢?老唐怎么就不理他了呢?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們懸浮在江水中,龍王那雙無神的鉛灰色眼睛和路明非默默地對視。他緩緩地松開了手,松開了路明非。
“對不起……我是說……不是故意的。”路明非聲音發(fā)澀,“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把腰帶解開,腰帶帶著鉛墜下沉,他卻緩緩地上浮,距離龍王越來越遠(yuǎn)。
黑色的血在水中彌漫開來,沉重的龍軀慢慢地下沉,龍王的小腹里,插著一柄暗金色的短刀。
路明非忽然覺得難過得想哭。
愷撒用盡最后的力量把諾諾拖出水面,瞬間,冰藍(lán)色的眼睛里著火一樣亮,他撲過去緊緊地抱住她,微微顫抖。
“有人么?有人么?”他對著四周大吼,“急救包!需要急救包!”
不遠(yuǎn)處的水面上,一個人頭冒了出來,高舉起手,“人在吶!人在吶!”
路明非扒著船舷喘氣,真的是吃奶的力氣都用掉了,連爬上船的力氣都沒有了。愷撒上下打量著他,路明非身上的潛水服明顯小了一號,而出水的諾諾只穿著一身比基尼泳裝,裸露著大片的肌膚。
“在水底……換了一下衣服……總之情況很復(fù)雜啦!有機會再說!”路明非緊張地大喘氣。
提著急救箱的人涌了過來,圍繞著愷撒,沒人顧得上答理路明非,渾身血色的諾諾成了首先要照顧的人。路明非雙臂軟得跟面條似的,試了幾次都沒能上船,只能半浮在水中吭哧吭哧地,伸長了脖子通過那些人的縫隙去看諾諾。
“她醒了!她醒了!”有人大喊。
火光里,諾諾慢慢地睜開眼睛,仿佛從一場大夢里醒來。愷撒驚喜地緊緊抱住了她,諾諾盯著他看了很久,似乎終于認(rèn)出了他是誰,伸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面頰,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你在這里啊。”諾諾輕聲說完這句,再一次昏厥過去。愷撒把她的頭抱在懷里,居然有一滴眼淚從面頰上滑落。
片刻之后,所有人都鼓起掌來,學(xué)生會主席愷撒·加圖索,他可以面對龍王的時候面無表情,這時候卻流淚了。
“是男主角女主角幕終親吻的時候啦……無關(guān)人等還是該靠邊站啦……”路明非在心里說,心里澀澀地有點苦,“可是誰來拉我一把嘛……”
酒德麻衣舉起紅外望遠(yuǎn)鏡,望向白汽中,隱隱約約地,有什么東西浮起在江面上,奮力扭動著身體向?qū)Π队稳ァ?br />
“被一顆風(fēng)暴魚雷正面命中,居然還活著,也許真的只有‘暴怒’才能殺死他吧?”麻衣贊嘆,“強大的生命力。”
“不過,到此為止了!”
暗紅色的子彈滑入槍膛,撞針激發(fā),一道細(xì)長的火焰在槍口一閃而滅。帶著刺耳的尖嘯聲,子彈射入白汽中。
麻衣不再看,打開手機,撥通了:“任務(wù)完成,青銅與火之王諾頓,死,路明非,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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