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過我二哥好不好？”

　　一道突兀的聲音突然響起，秦夜聽到后明顯楞了一下，盯著站在那里宛若浮萍一般的甄姜，他不由得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動作。

　　秦夜有種吃力不討好的煩躁感，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事情，但是上天似乎總喜歡與他開玩笑，又或是將他一步一步推向深淵。

　　在甄家人瑟瑟發抖的目光下，秦夜艱難地站起身子，胸口的紗布早已染成了血紅色，整個人面色慘白，佝僂的背影全然沒有了先前的意氣風發。

　　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步挪向門口，就在眾人以為這場鬧劇快要落幕的時候，秦夜突然緩緩開口道：“盧劍星，替你三弟報仇吧！”

　　語氣冷淡的讓眾人寒毛戰栗，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從他嘴里說出來，仿佛是一件極其平淡的事情，始料不及的盧劍星眼角低沉，整個人都不由得顫抖起來。

　　盧劍星向來喜怒不表于顏色，但到了此刻饒他心思沉穩，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當初為了擋住王越的追擊，靳一川身受重傷，甚至落下了肺癆的病根，他恨不得將幕后主使碎尸萬段！

　　看著渾身殺氣的盧劍星手持大刀，慢慢地逼近自己，甄儼到是突然冷靜了下來，仿佛是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一般，竟然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華服。

　　“四年前你不顧及舊情，殺了張純叔父，若是父親在天有靈不知道會如何感想，如今你又要殺死自己的二弟，等你日后憶起往事種種，不知道甄少景可否安心！”甄儼突然怒吼出來。

　　秦夜沒有回頭，他不想再聽這些荒唐的事情，他是在后世軍營里長大的秦夜，他是一名為國捐軀的戰士，他不相信自己與這個甄豫會扯上關系！

　　長刀迎著狂風烈焰，在眾人眼中劃過一道簡單無華的弧線，在甄家人驚恐的眼神中，在甄堯憤怒無奈的咆哮中，終究還是濺起了一片血花。

　　甄儼的身體倒在血泊中不停地抽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一生在腦海中迅速地浮現出來，就像是一部快進的影片。

　　他還記得那年兄長帶著自己逃學被父親狠狠抽了一頓，那年冬天兄弟倆把欺負妹妹的張湛打得鼻青臉腫，后來還是被父親禁足了整個冬天。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竟然對兄長產生了一種叫做嫉妒的東西，大哥是嫡長子從小就受人喜歡，而自己永遠都只是躲在他身后的影子，所以他漸漸地忘記了兄長的好。

　　甄儼一直相信沒有了兄長，他自己可以做的更好，整個甄家也會重振先祖的榮耀，卻偏偏父親不相信他。

　　八年前盡管兄長做了天大的錯事，但是所有人都在維護他，終于在那一刻甄儼所有不滿的情緒都爆發了出來，他害死了自己的兄長，如今甄家走到這一步，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兄長，你會后悔的！”

　　甄儼模糊的視線中，自己兄長的身影越來越黯淡，他堅信這個冷酷的男人就是甄豫，兩個人怎么可能長得一模一樣，就連行為舉止也如此相似？

　　秦夜沒有去看接下來的事情，只是聽到了甄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冥冥之中秦夜竟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割了一刀般。

　　所有的苦澀與痛楚都涌上心頭，強撐著的秦夜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識，一股無力的感覺彌漫在身體里，終究他還是倒了下去，也許他一直都是錯的？

　　望著無數慌忙跑向自己的身影，秦夜竟覺得如此的悲痛，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哭泣與沉重的喘息聲，世界是黑白色的！

　　······

　　黑暗中的秦夜感覺自己跌入了無底洞般，失去重心的身子，朝著不知去往何處的深淵無限墜落，干涸的喉嚨甚至發不出求救的聲音。

　　似曾相識的感覺席卷而來，就像是五年前剛來到東漢那般，他知道這是夢境卻無論如何，任憑他如何掙扎卻都于事無補。

　　終于，他努力的睜開了自己沉重的眼睛，深淵的狂風吹動著他散亂的黑發，眼前卻是老式的放映機般，一幅幅灰白色的畫面不斷閃過。

　　畫面中是一個少年老成的男孩子，明明不過幾歲的年紀，卻一副大人模樣教訓著身旁的伙伴，躲在他身后的是一名可憐兮兮的小姑娘，好像是他的妹妹。在同齡人鮮衣怒馬的時候，他卻勤學苦練，就像大人所期望的那般從未放棄。

　　男孩一天一天的長大，終于他的父親帶著孩子來到了洛陽，在這里他多了一個小尾巴，好像是個刁蠻任性的小公主，小男孩帶著她四處玩鬧在皇宮里，在街市里，在花園里······

　　畫面突然快進，轉眼間小男孩已經長成了器宇軒昂的少年，風度翩翩的少年似乎成了所有人仰慕的對象，他帶著一襲紅衣的公主在平原上騎馬射箭，似乎成了這世間最幸福的人。

　　美麗的時間總是短暫的，少年離開了自己的愛人，戎馬生涯數年愈發的沉穩，儼然成了赫赫有名的將軍。

　　少年將軍錦衣還鄉，冬季的洛陽城里，少年終于成家立業，在無數大紅色燈籠的燭光下，少年顫顫巍巍的掀開了紅布，預想中熟悉的面孔卻沒有出現，陌生的女子卻紅妝在身。

　　那年洛陽城里的雪下得很大，天氣似乎格外的冷，新婚的少年將軍又要遠赴戰場，臨行前夜，一道紅色的身影手持長劍，狠狠地刺進了他的胸口，流出的血落在雪地里，凄美的不像話，就像那個哭泣的公主一般······

　　戰馬嘶吼，旌旗蔽空，血色的戰場上，一道孤寂無助的身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部下紛紛戰死，少年將軍終于哭了出來，這個從生下來就未哭過的男兒，此時此刻哭得像個孩童般！

　　秦夜想起來了，這個畫面就是縈繞了無數個日夜的噩夢，這個孤寂悲涼的身影，在呼嘯的北風中，在布滿尸體的血海中，獨自一人沖向了烏桓大軍。

　　畫面似乎在這一刻停止，秦夜拼命的呼喊那個佝僂的背影，就在秦夜以為會像往日一般消散的時候，那道背影竟然緩緩地轉過身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秦夜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這個困擾了他數年的噩夢，竟然在這一刻醒了過來，這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秦夜知道，他就是自己，他就是這個少年將軍，他就是這個甄家的大少爺——甄少景！

　　從噩夢中驚醒的秦夜渾身大汗淋淋，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就像是要喘不過氣來般，一雙虎眼瞪大如燈籠，恐懼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你終于醒了，我這就去叫人過來！”

　　面色憔悴的張嫣然看到秦夜醒了過來，高興的就要大喊出來，眼神中異樣的神色卻沒有被秦夜發現。

　　秦夜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瞪著一雙布滿血絲的虎眼怒吼出來：“公主在哪？”

　　此時的秦夜未曾發現，他早已沒有了昏迷前虛弱的跡象，孔武有力的大手攥得張嫣然痛苦不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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