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骨立在地上的方式類似一個人把自己的手掌扣在地面上，只不過他的五指和手腕都陷入了沙土之中。因此，在手指的下方就有著相當(dāng)?shù)目臻g。照理來說，這片空間里不會有任何東西，甚至如果這巨大的骨手是在外界的話，還可能會有人將其改造成某種頗具特色的建筑。可是當(dāng)二人舉著磷火火炬走入其中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事實并非如此。在手骨之下，并非空無一物。
大量密集而纖細(xì)的影子在藍(lán)色的火光下晃動著，讓人第一眼以為自己走入了鬼影的包圍圈。待洛薩和嘉倫稍微定了定神之后，他們才意識到，眼前的這些東西并非鬼影，而是一些看上去和蛛網(wǎng)形狀頗為類似的絲狀物質(zhì)，它們有的下寬而上窄，有的則相反，好似兩片抹滿了起司的面包在被扯開時的拉絲。只不過，這些絲狀物質(zhì)的組成并不是生物體內(nèi)合成的絲線，當(dāng)然也不是奶酪，女巫走到其中一處寬大到可以當(dāng)成屏風(fēng)來用的絲狀物底部，仔細(xì)的觀察著面前的物體。很快，她就得到了一個有些不可思議的結(jié)論。
“這些東西，看起來是沙子。”女巫抬頭看著頭頂?shù)木薮蠊鞘忠约斑B接在其上的絲狀物，思考中無意識的皺緊了眉頭。
洛薩有些不相信，他可從來沒見過沙子會是這幅樣子。伯爵走到身邊最近的沙柱旁，非常非常小心的伸出手觸摸那根手臂粗細(xì)的柱子。“噗撒！”只一碰，高度堪比大殿立柱的沙柱就猛地散落成漫天的沙雨，從磷火照不到的高處傾瀉而下！
“你干了什么？”嘉倫努力壓低自己的音量，可在這安靜的空間中，她的質(zhì)問還是顯得異常響亮，甚至帶起了回聲。
“噗，呸！”伯爵一邊搖著頭，將頭發(fā)和身上的沙子抖落，一邊將跑進(jìn)了自己嘴里和鼻子里的砂粒弄出，樣子相當(dāng)?shù)睦仟N。好在，被洛薩弄散了一條沙柱之后沒有連續(xù)引發(fā)更嚴(yán)重的后果，手掌下的空間迅速回歸平靜，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這些東西真的是沙子。”洛薩在將自己身上的沙子清理的差不多之后蹲下身子，從地上搓起一把剛剛落下來的沙土，確認(rèn)其中的成分。而不論是手感還是外表，這些東西都和他在這里其他看到的沙土完全相同，而且它們也干燥異常，甚至將其那在手心中，還能感覺到微弱的熱量。這股熱量與人的體溫接近，并且迅速的冷卻下去，幾秒之后，沙土就和原本在地上的同類物質(zhì)沒了區(qū)別。
“我從這些沙子上感覺不到魔力，它們不是因為魔法而變成這樣的。”嘉倫在確認(rèn)沒有危險后走到洛薩身邊，但眼神還是在掃視著周圍，這些沙柱提供了足夠多的掩體，干燥的沙土又能很好的吸收腳步聲，女巫很擔(dān)心這里生活著不同于殼人和蟾蜍怪的東西。
洛薩注意到了嘉倫的警惕，他略微晃了晃手里的火把，將對方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其實他沒有必要這么做，直接開口就可以了，但即使知道周圍沒有危險，伯爵還是覺得在這里應(yīng)當(dāng)保持安靜。這感覺就像是人站在教堂或?qū)m殿中一樣，這些具有特殊意義的地方就是有這種令人肅穆且自律的力量，“不必?fù)?dān)心，這里不會有人來偷襲我們。”
“你怎么能保證？”女巫對伯爵的信心表現(xiàn)出了理所當(dāng)然的懷疑，如果以之前他們在這個空洞中的環(huán)境作為常態(tài)，那此處絕對就是反常的地方，嘉倫的經(jīng)驗和知識都告訴她越是反常之所在，就越是蘊藏著危險。
洛薩笑了笑，有些事情就是這樣，在沒有想到的時候，它就顯得相當(dāng)難以理解，可一旦被點破，真相和疑惑之間其實只是隔了薄薄的一層紙罷了。而點破洛薩的，就是之前歸宿之主的話。“我當(dāng)然能保證。因為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一部分啊。”說著，伯爵抬了抬手指，示意頭頂?shù)木薮蠊呛。澳切蛤苁沁@樣，棘冠的狀態(tài)說明殼人也是這樣，干枯的砂粒里的水分被吸走，甚至你看看我們眼前，連砂粒本身都在被這骨骸吸引。這個空間里的所有事物，都指向一個源頭。而現(xiàn)在，這個源頭正在收回這里的一切，這里又怎么還會有東西能傷害我們呢？就算這里曾經(jīng)存在過什么，那也一定在砂粒里的水被吸干前就完蛋了。”
嘉倫沉默了一段時間，她在思考伯爵這番話的可信度，以及他到底是怎么這些異狀間的關(guān)聯(lián)的。“這些事是你在外面的時候就想到的對嗎？就是我認(rèn)為你愣神了的時候？”她沒有詢問洛薩是從何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施法者們探求真理，同時也尊重秘密。但不可否認(rèn)，洛薩的看法已經(jīng)讓他在嘉倫的眼里有了更高的位置。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世人往往認(rèn)為施法者是乖僻的，滿嘴都是莫名其妙的話語，其中一些自稱先知的更是從不說讓人聽得懂的話。這件事反過來想對于施法者們又何嘗不是如此？他們的乖僻往往是因為他們真切的意識到普通人不論是力量上還是對事物的認(rèn)知上都無法理解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的一種放棄，大部分施法者在最開始的時候都沒有想過輕視他人，只是這種情況逼迫他們愈加孤獨。
“算是吧。”洛薩回答道，他當(dāng)然不會把自己和歸宿之間的聯(lián)系說出來，況且相較于嘉倫怎么理解他這個說法，此時的伯爵更加想要知道的，還是巨人尸骨的變化，也就是雷霆巨人的復(fù)蘇，到底到了何種地步。
“你有辦法看到這些沙柱的頂端嗎？”他問道。嘉倫抬頭看了看頭頂?shù)暮诎担瑩u了搖頭，“這些沙柱的頂端，我沒辦法看到。不過，如果你覺得它很重要的話，我有辦法讓你看到。”
聽到女巫的話，洛薩眨了眨眼睛，他不是太懂對方的意思。對此，短發(fā)的女巫沒有多說，帶著伯爵開始在沙柱中穿梭起來，不久后，他們就走到了手骨的邊緣，在那里，巨人的指骨如同傾倒的塔樓般插入地面。此時的洛薩才明白女巫的意思，這根指骨上，也附有大量的沙柱，而隨著指骨逐漸靠近地面，沙柱的高度也就越來越矮。“看，”女巫指著不遠(yuǎn)處的一根沙柱，“那根應(yīng)該可以滿足你的要求。”
伯爵手持火把走過去，抬手照亮了沙柱的頂部，他的眼睛逐漸瞇了起來，這是為了在不算明亮的火光中辨認(rèn)更多的細(xì)節(jié)。“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嘉倫也跟著走了過來，將手中的火把舉高。女巫嘴里問著，眼睛卻在看到火把下的景象時睜的老大，因為她看到，那些沙柱，竟然隨著高度的上升逐漸改變了顏色和外形，在較為靠近骨骼的部分變成一種帶有輕微顏色的粘稠物質(zhì)，這些物質(zhì)隨著繼續(xù)接近骨頭，顏色也就越淡，直到它們和骨骼交匯的地方則幾乎變味了無色。
“湯鍋在上。”女巫低聲嘟囔著，“沙子可以變成皮膚，就算大女巫見了都會驚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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