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妖跌跌撞撞地向玉凌沖來，可是玉瓶的白光仍在他魂海中激蕩不休，讓他幾乎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身體，就像喝醉了酒一樣搖搖擺擺。

    “我還沒說完呢。”玉凌冷笑道：“薛元空那么湊巧地得到一枚鏡子碎片，應該是你故意為之的吧，你需要引誘凝血巔峰的強者渡過死河來到這里，然后化形成他們，以他們的身份去往外界。”

    “至于你的本體……呵呵，身為一件至尊無上的神級靈器，真是可悲啊，為了鎮壓你的主人，你絲毫不敢挪動半步，只能沒日沒夜地在這里守著，懷著無盡的恐懼和不安，生怕他哪一天掙脫控制恢復過來，這樣的日子，可真是辛苦啊。”

    鏡妖的精神幾乎要崩潰，他咬了咬牙怒吼道：“我有什么錯！你們人類只知道利用我們，利用我們去做我們不愛做的事情，廝殺、打斗、爭搶、修煉，你們可曾顧及過我們的感受？！憑什么我也有我完整而獨立的思維，卻要被你們操控，被你們奴役，為什么我不能做我自己的主人？！”

    玉凌不禁怔了怔，沒想到這才是鏡妖的真正想法。

    “我實在受夠了！我不想終日只能活在別人的控制中，只有我才能命令我，其他人都不可以，絕不可以！我能化形成人，我也能過你們人類的生活，我可以大口吃飯大口喝酒，可以感受這世間的美好，看山巔的白雪，看夏日的荷花，體驗人類的情愛，我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可以活在這個精彩的人世間，而不是待在這虛無空寂、不知冷暖的軀殼里！”

    兩行淚從他眼中流淌而下，鏡妖幾乎聲嘶力竭，手舞足蹈。

    在魂海劇痛的刺激下，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泣不成聲地道：“我不想只是一件殺人的靈器，我也想成為人，成為一個完整的人啊……”

    玉凌憐憫地望著他，輕聲說道：“不，你錯了。”

    鏡妖猛地僵滯在原地，抬頭呆呆地瞪著他。

    玉凌淡淡道：“你錯了，你覺得自己是無辜的，是被人欺壓操控的，可是你做了什么呢？你也在欺壓操控別人，這里的累累尸骨都是最好的明證，他們也是無辜的。你厭惡這種感覺，但你偏偏做出了同樣令人厭惡的事情。”

    “我、我沒有，我只是想……”鏡妖慌忙辯解道。

    玉凌直接打斷了他：“你為了追求自己的理想，而傷害了別人，你覺得你是對的嗎？這世上從沒有這么自私的道理。你的主人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么，你反噬他鎮壓他，落得如今這樣惶惶不可終日的境地，這都是天道循環，因果至理，換句話說，這就是你應得的報應！”

    鏡妖如五雷轟頂，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整個巨鏡驀地轟然一震，一道身形便突兀地出現在鏡妖面前，淡淡感慨道：“說得好啊，我落得那樣的境地，也是殺了太多無辜之人應得的報應啊。”

    玉凌愕然望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子，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對方修長的背影，一襲靈力幻化的衣袍籠在那單薄的身體上，看著分外孤單蕭索。

    “主、主人……”鏡妖頓時滿臉驚恐之色，想也不想扭頭便跑。

    男子隨意地伸手一招，鏡妖就不受控制地被吸扯了回來，他慌不擇路地自動裂解成碎片，然后那面巨大的鏡子就急速縮小，向著遠空竄逃而去。

    鏡子都逃了，玉凌也噗通一聲摔在地上，那幾十枚釘子還牢牢地嵌在他血肉里。不過這次沒了巨鏡的束縛，玉凌運轉靈力玄力流通全身，很快將這些釘子都震落下來。

    玉凌想了想還是把它們都收到了靈戒里，以后看誰不爽了說不準還能派上用場。

    這么一會兒的工夫，男子已經追上了逃竄的鏡子，一把將它攥在手里，可以看見鏡子在拼命地掙扎，畏懼得渾身發顫。

    “行了，我不會把你怎樣，別跟我裝可憐了。”男子這話一出，鏡子頓時安靜了不少。

    男子輕輕落回地面，嘆息一聲道：“本來我之前滿是怨恨，打算出來之后跟你好好算賬的，可是聽完剛剛那番話我才發現，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從來都不知道，那些年來也是委屈你了。”

    男子灑然笑道：“我操縱驅使你為我征戰殺伐，你鎮壓我一千年不見天日，就算扯平了吧。雖然我好像有點虧，但你只是一個少不經事的孩子，我這做父親的自然該多擔待著點兒。”

    鏡子微微一震，也不知他說了什么，只聽男子搖搖頭道：“算了，道歉什么的都沒意義，要是我不打算原諒你，你就算自殘謝罪都沒有用的。”

    “我們的事回頭再說吧，以后要怎么打算……我也沒有頭緒呢。”男子將鏡子別在腰間，雖然這裝束看著怪異無比，但他卻渾然不在意的樣子。

    玉凌與男子四目相對，這個人給他一種非常微妙的感覺，面相看不出有多少歲，說二十也可以，三十也合適，四十也湊合，只有一雙眼眸透著無盡歲月的滄桑，雖不灼灼逼人，但卻有種君臨天下的凌然氣度，萬事萬物在他眼中仿佛都如螻蟻塵埃一般不值一談。

    男子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我很抱歉我家這位不服管教的孩子給你制造了很多麻煩，既然是你把我從底下救出來的，那么你想要什么，只要在我能力范圍之內，我都可以應允。”

    玉凌實在摸不清楚這個人的性格，對方看似很好說話，但又似乎不好說話，所以他只是果斷地說道：“如果前輩肯幫我離開禁地，我就已經感激不盡了。”

    男子目光中閃過一絲異色：“禁地？你把這里……喊作禁地？”

    玉凌怔了怔：“呃，荒山的人都這么稱呼的，我也不知道它原本的名字。”

    “荒山嗎……”男子閉上了眼眸，沉寂了良久方才感慨道：“一千多年過去，外界的變化真大啊。”

    他有些失落地喃喃道：“我還活著，可是這個世界已經不再是我所熟悉的世界了了，我又該何去何從呢？”

    玉凌只能保持緘默，所幸男子很快調整了情緒，抬手在身前劃了半圈，像是要將整個荒山囊括在內。

    他輕輕說道：“這里，原本叫做皇山，而你說的禁地，則是我蔚天國的皇宮。”

    男子望著玉凌微微一笑：“你知道蔚天國嗎？一千多年了，世人應該早就淡忘了吧。”

    玉凌還真沒聽說過，這個世界又不重視歷史教育，別說一千年前的事了，就算幾百年前的九襄國都沒多少人知道。

    古雍一向淡漠平靜的語氣卻出現了波動：“蔚天國？他說的是那個占據了封域、華域、金域三大域的蔚天國？”

    男子見玉凌沒說話，便自顧自說道：“那你知道封域的九襄國嗎？我記得蔚天國境內叛亂四起，以古陽豐創立的九襄國最為強勢，占領了整個封域的領土。”

    古雍難以抑制地震驚道：“太祖！他說的是太祖，他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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