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走吧，在外面站著說話可不是待客之道，主人知道了肯定會嫌棄我沒有禮數(shù)。”老者的說話和動作都是那么慢吞吞的，仿佛一直處在慢動作回放的狀態(tài)。

    他很自然地拉上玉凌便往正門里走，明明并沒有用多大力氣，但玉凌卻根本掙脫不開，身不由己地便登上了大門前的階梯。

    老者回頭望了一眼念羽白兩人，和善地微笑道：“你們不一起嗎？”

    念羽白干笑著趕忙快步走近：“一起一起，當(dāng)然是一起的。”

    他不動聲色地給玉凌遞了個眼色，玉凌遲疑了一下，還是不著痕跡地?fù)u了搖頭。

    雖然總感覺這個地方怪怪的，但老者畢竟沒有表示出殺意，而且玉凌的所有玄力都被對方輕而易舉地化解開來，這等修為只能用恐怖來形容了。

    恐怕他真要殺掉自己幾人，只是一個念頭的事情，最多幽冥狀態(tài)的冬末可能逃過一劫。

    走入宮殿大門后，玉凌才發(fā)現(xiàn)宮殿內(nèi)部一片干干凈凈，沒有一絲一毫的黑色落雪飛進(jìn)這里邊，似乎是有一層無形的結(jié)界將一切隔離開來。

    如果看習(xí)慣了這種沉悶的昏暗色調(diào)，倒也不覺得有多陰森壓抑了。

    老者很是傷感地慨嘆道：“這些年呀，人是越來越少了，很久以前主人占據(jù)此地后，這里還是熱熱鬧鬧的，但人呀終究抵不過歲月無情，除了主人始終還是主人，我們都已經(jīng)老了，一群暮氣沉沉的老家伙待在這里，也是挺無聊的……”

    玉凌試探地問詢道：“不知道前輩的主人是何方神圣？”

    老者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認(rèn)真地問道：“你知道八千年前的諸神混戰(zhàn)嗎？”

    玉凌有些尷尬地?fù)u了搖頭，雪界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會清楚。而且老者一張口就是八千年這么大的數(shù)目，想想整個中華文明前后湊一湊才五千年呢，這時間跨度也太長了。

    “你知道暗紀(jì)元嗎？”

    玉凌再次搖頭。

    “那你知道雪炎之戰(zhàn)嗎？”

    ……這才是正兒八經(jīng)的一問三不知。

    老者嘆著氣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就算告訴你主人是誰，又有什么意義呢？”

    念羽白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老者，見他暫且還算溫溫和和，沒有表露出什么惡意，便厚顏無恥道：“前輩這么淵博多識，反正時間還多，不如就給我們解釋解釋您說的這些名詞？不然我們不說話也挺無聊的。”

    老者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還是不溫不火的語氣：“雪界六族現(xiàn)在的歷史都只有八千多年，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就算時隔久遠(yuǎn)有些事流傳不下來，但怎也不至于一片空白吧？”

    玉凌沉吟道：“跟他們信仰的神靈有關(guān)？您剛才提到諸神混戰(zhàn)，其中定然是有雪神了，是不是還有陰神？甚至更多……”

    老者有些訝然地望向他：“少年人，你從哪知道的陰神？你去過剎魂族領(lǐng)地？”

    念羽白小聲道：“不但去過，而且還是被攆出來的……”

    老者的目光便落在了玉凌背著的紫塵若身上，緩緩道：“所以，你這位同伴就是間接死在剎魂族人的手上？”

    玉凌抿緊唇，強(qiáng)行壓抑下心頭翻滾的戾氣。

    老者歉然一笑：“我不是故意刺激你，但她魂消魄散，殘碎的魂魄即將從天地歸于幽冥，很難再救回來了。”

    “很難？”玉凌豁然抬頭看向他，心中掀起滔天波瀾。

    老者搖搖頭道：“對你來說，應(yīng)該是絕無可能了。最多一個月，任何人的魂魄都會歸于幽冥，消散在虛無之中，也許你會在一些話本上看到輪回轉(zhuǎn)世之說，但那些事誰能證實呢？退一萬步講，就算輪回為真，輪回后的人失去了記憶，改變了性格，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樣了，他還會是他嗎？一經(jīng)輪回，前塵因果便徹底了斷了。”

    玉凌像是沒聽見他后面的話，只是固執(zhí)而堅持地問道：“您知道有什么辦法可以救回她？！”

    老者有些憐憫地道：“化靈之上的魂師，或許有辦法聚回消散的魂魄，但這么短的時間，你要去哪里尋找這等人物呢？可惜我的主人并不是魂師，否則他或許會有心情幫幫你們。”

    至多一個月……三十天……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將近十天了。

    超越化靈境的魂師……這個世上真的有嗎？就算有這等驚才絕艷的人物，他又憑什么來幫助自己？

    玉凌心神一片空空蕩蕩，被深藏的執(zhí)念刺得有些疼痛，壓抑已久的戾氣和絕望就如野草般瘋狂蔓延，要覆蓋他的所有思緒。

    “啪！”

    老者忽然重重一拍他的肩頭，玉凌一身玄力頓時紊亂不堪，完全不受他控制逆沖橫行，一股劇痛毫無征兆地席卷而來，險些令他跌倒在地。

    不過，他終究是清醒了過來，那突兀涌起的暴戾絕望如同一場幻夢，又倏忽間了無痕跡。

    “唉，老頭子我年輕的時候也曾為情所困，但我就比你爽快得多，看著心愛的女孩兒跟別人跑了，當(dāng)天晚上我大哭一場，也算是發(fā)泄了大半，再過了幾年看他們生活得那么幸福，忽然就覺得我根本沒必要懷著那么深的執(zhí)念，”老者指了指心口，緩緩嘆道：“所以有什么事啊，還是別死死地壓在心里，就算再堅強(qiáng)的人也總有被壓垮的時候，人的那根心弦其實是很容易崩斷的啊。”

    玉凌沉默不語，只是輕輕抹去了唇邊的血跡。

    老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輕聲道：“如果放不下，那就不要放棄，老頭子我呢，說的也不一定全對，你可以選擇不信。或者你什么時候見過了我的主人，也可以跟他問問，說不準(zhǔn)他會知道哪里有超越化靈境的魂師呢？”

    不知為什么，玉凌心里忽然平靜了很多，對老者的忌憚和警惕也消去了不少。

    還沒等他開口說話，右邊忽然傳來一陣腥風(fēng)，似乎有什么黑影急速閃過，直奔他們幾人而來。

    老者輕飄飄抬手一擋，咔嘣一聲，他的右臂就被黑影血腥地撕扯開來，只是還沒等血霧散開，所有的血液就回流到他胳膊上的斷口處，只見無數(shù)紅色血絲密密地蠕動生長著，沒過幾秒他竟然又長出了一條手臂，仿佛剛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玉凌和念羽白一時震驚無言。

    就算他們恢復(fù)速度驚人，但那也只限于傷勢好得快，絕不可能一條手臂斷了，還能秒秒鐘重新長回來，這簡直已經(jīng)不像是人類了。

    念羽白震撼地失聲喃喃道：“凝、凝血境！”

    武者體系四大境：強(qiáng)筋、煉骨、洗髓、凝血。傳聞凝血境血氣通暢，換血修身，斷肢亦可再生，聽上去簡直厲害得反人類，然而對比眼前這一幕，除了凝血境這個解釋外，念羽白實在是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老者似乎并不生氣，只是遙遙望著抽身后退的黑影，對方似乎是種不知名的異獸，渾身都繚繞在黑霧里，只有頭顱露出來，跟馬很像，但頭上卻有一對彎彎的犄角，嘴邊也長著兩根粗粗的黑色胡須，軟軟地耷拉下來隨風(fēng)飄蕩，一雙暗紫色的瞳孔沒有暴虐，甚至還有種恬靜的乖巧感。

    如果拋開它正在鮮血淋漓地咀嚼著老者手臂的畫面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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