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凌感覺身邊的古雍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在戍翻找妖月之心，被古雍抓個正著的時候，玉凌就覺得眼前的男子似乎有些古怪，但讓他細說的話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是時候了，跟我來吧。”古雍忽然開口，還沒等玉凌反應過來，他就被帶著沉入了暗淵海中，一路疾速往下，周圍的海水如同被無形之力切開，仿佛那沉重的水壓無法造成任何阻礙。

    玉凌只隱隱約約看到自己似乎經過了海底石窟，然而還沒等他瞧清一些具體情況，四周便又陷入了濃墨般的黑暗。

    黑暗中，只有一個人背對著他盤膝而坐，模樣很是眼熟。

    玉凌猛然轉過頭，看著身旁一模一樣的古雍，心中仿佛有閃電劃過，似乎一瞬間明白了很多事情。

    “猜到了？”古雍的語氣依舊淡淡如水。

    “你就是這么度過六百年歲月的？”玉凌注視著他。

    古雍淡淡笑了笑道：“看來，你只猜對了一半啊，理解還是有偏差。”

    在玉凌順著他的目光，重新看向那個盤膝坐地的身影，怔怔地發現那個一模一樣的男子仿佛一瞬間度過了萬年的滄桑光陰，身體迅速腐化消散，最后只剩下一縷一縷幽幽漂浮的黑煙。

    玉凌心頭震動，他起初以為古雍是將自己的靈魂和肉身分離開來，以此避開壽命不足的問題，但沒想到他遠比自己想的還要狠辣。

    他根本就是徹底拋棄了肉身！

    玉凌之前接觸到的那個古雍，那個最常出現在眾人視野中的古雍，根本就是暗淵之氣塑造而成的，不知施加了什么秘術秘法，看起來就跟真人沒什么兩樣，但那畢竟還是假的。

    真正的古雍，早已不是血肉之軀，也就是說，他其實只是一個魂體！

    那么他之前在戰斗中會咳出鮮血，恐怕也只是一種掩飾和偽裝罷了。

    早就有人研究過，修者之所以壽元窮竭，更多是因為身體的衰老垂死，所以那些古武者往往活得比煉氣士和魂師要長久。人的靈魂當然也會走向衰竭，但速度要比肉身緩慢得多，古雍似乎便為這個理論作出了最有力的證明。

    只剩下靈魂的他，當然可以安然度過六百載時光而不會壽元枯竭。

    可是……古雍這樣做，僅僅只是為了度過生死大坎嗎？

    或許，真相未必這么簡單。

    石窟之底忽然猛地震動了一下，玉凌險些立足不穩，等他重新站定后，便可以感覺到無數氣流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起初只是微風拂面，到后來幾乎成為了十級大風瘋狂呼嘯。

    颶風嗚嗚怒卷而來，玉凌幾乎睜不開眼睛，只感覺到這些颶風都是沖著古雍去的，仿佛他化身為了一塊磁性最猛的吸鐵石。

    不對！玉凌忽然覺察到，這哪里是什么狂風颶風，這些呼嘯而來的氣流……分明就是最為精純純凈的魂力！

    那些夾雜在風聲中的嗚嗚低泣，也絕不是颶風摩擦空氣產生的嘯音，而是無數魂體驚恐的哀鳴。

    “不要，我不想死……”

    “放開我，放開我！”

    “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我會……”

    當玉凌沉下心神后，無數嘈雜的聲音便充斥了這一方空間。

    然而在靠近古雍周身十米后，所有驚慌恐懼的聲音都變成了凄厲的尖叫，最后統統歸于寂靜。

    因為之前那個“古雍”化作的暗淵之氣，就在他身旁連成了一個黑色圓環，如同效能最佳的過濾器，把那些吸引來的魂力都抹除掉了附載的意識。

    無窮無盡的浩瀚魂力都融入了古雍魂體中，難以想象這是何等驚人的能量，恐怕足以將一個什么都不是的魂師一路推到化靈巔峰，甚至猶有過之！

    然而在這精純魂力的背后，卻是無數條無辜橫死的生命。

    那些本來前途無量的魂師天才，或許從一開始命運就注定了。無論他們能不能在石窟魂體的吞噬中活下來，結局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如清虛谷賀盈這種被未知魂體偷梁換柱的魂師，現在都不得不敬獻出所有魂力，甚至連魂海本源都不會被放過，全都成為了古雍的養料。因為這些魂體本就是這座大陣所孕育出來的，自然也就逃離不出大陣的控制。

    而如七星殿茂厲等個別一些僥幸存活的魂師，雖然不會被石窟大陣影響，但反而死得更早，正如玉凌之前向一個淵兵所詢問的那樣，他們很早之前就被特別挑選出來，送到古雍所在的小島上，顯然是一去不復返了。

    不過……白沐寒呢？如果像他這樣明明還保留著自主意識，但卻裝作被魂體吞噬，現在是否還能安然無恙？

    玉凌暗嘆一聲，很難猜到這次暗淵大劫之后，還能有多少熟悉的面孔活下來。至于那些其余宗門他不認識的年輕修者，恐怕更是死了不計其數的人了。

    甚至，玉凌都不敢肯定，他自己能不能活到最后。

    畢竟，他所算計的人，可是一位超越幻神境界，深不可測的強者啊。

    不知過了多久，那洶涌而來的魂力浪潮終于漸漸平歇，眼前的古雍懸浮在一圈黑環之中，長發無風自舞，如同從九幽地獄而來的魔神。

    隨著他張開雙手輕輕往下一壓，整個天地都驟然一沉，仿佛無形間塌陷了幾寸。

    那暗淵之氣凝結的黑環也嗡地一聲，隨之撞向地下。

    “轟——”

    黑暗中一聲爆響，如同天地初開時的宇宙大爆炸，又如逆轉了乾坤，除了瘋狂洶涌的澎湃氣浪和那嗡嗡不休的轟鳴，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的事物。

    要不是被古雍一道光罩護住，就在這附近的玉凌肯定頃刻之間就被沖蕩得粉身碎骨，連尸體都不會剩下。

    四周還在劇烈的抖動，以至于他根本站不穩當，早就盤坐下來，只感覺頭暈目眩，整個世界都錯亂了一般。

    天地在顫抖，海底之底突然出現了一個幽黑的漩渦空洞，就像是一扇通往異世界的門戶。

    那巨大的浮陸早已沉到了海底，一群修者從上面依次跳下，約莫有二十多人。他們似乎早已整裝待發，此刻毫不猶豫地魚貫而入，眨眼間身形便消失在海底空洞中。

    古雍緩緩收回如淵似海的浩瀚魂力，帶著玉凌出現在空洞旁，清清淡淡地道：“屏障已被我打通，我倒要看看他還能往哪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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