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活的啊這人?死的吧?”蚋兀蟲王感覺這情形有些詭異。
“我先看看。”玉凌傳出魂念示意它噤聲,隨后無聲無息地上前了一些,想要觀察得仔細一些。
在他的魂念感應中,這名男子低垂著頭,頭發披散下來,看不到面容,身上的衣袍非常殘破,還沾染著一些黑褐色的血跡?但是卻聞不到血腥味。
看上去很像一個死人,但問題在于,正常人死了肉身會留在陽界,然后魂魄進入幽冥河,怎么會有人死在幽冥里,而且身體并不腐朽?
可如果說他還活著,也不至于連一絲生機都沒有留存,甚至比幽冥死物還像幽冥死物。
真是令人不知所措。
玉凌試探地出聲問道:“前輩?您是在這里閉關修煉嗎?”
蚋兀蟲王跟看傻子似的看著他:“你跟一尸體說啥呢?難不成他還能詐尸活過來,回你一句是的沒錯?”
“是的和沒錯,意思重復了吧?”
一個沙啞的聲音忽然響起。
蚋兀蟲王當時就驚了,噌地一下彈起老高:“誰,誰在說話?!”
“我啊。”那個聲音回道。
“你誰啊?”蚋兀蟲王懵逼。
“你眼中的尸體啊。”
“臥槽?!”蚋兀蟲王嚇得快要靈魂出竅。
它震驚地望著面前的“尸體”,哦應該說是某個閉關修煉的前輩,對方依然保持著原先的姿勢一動不動,而且渾身都浸透著濃濃的死氣。
“前輩,你這是”玉凌遲疑地道。
對方低沉而沙啞地道:“那個,幫把手,坐了太久,有點僵住了”
這畫風好像哪里不對?
玉凌猶豫著攙扶了一把,當碰到對方的胳膊時,那股寒氣險些把他也凍僵在這里,這個人似乎已經被死氣徹底侵蝕,但不知道為什么,肉身沒有一點朽爛。
“嘎吱嘎吱”
這位前輩僵硬地站了起來,渾身骨頭如生銹了一般,摩擦間發出怪異的響聲,似乎下一秒就會全身散架。
他又如僵尸般在原地蹦了蹦,呼出口氣道:“嗯,這樣舒服多了。”
“還未請教前輩名諱?”玉凌雖然看不透這名男子的深淺,但他明顯已經在這里閉關修煉了很久很久,瞧他這活蹦亂跳的架勢,似乎完全不把周圍的死氣當回事,玉凌都做不到這一步,說明這人起碼混沌境往上走?
“名諱?”正在活動手腳的男子忽然愣住了,他微微抬起頭,長發散落在臉龐兩邊,似乎在迷茫地思索著什么深奧的問題。
玉凌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對方,感覺有些隱隱的眼熟。
這位前輩貌似不太注重清潔,不僅衣服破破爛爛,跟旁邊的螺旋畫軸似的,而且臉上也糊滿了黑褐色的應該是血跡吧,頭發一綹一綹地黏在一起,這形象比街邊乞討的乞丐還要凄慘。
可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越看越覺得很熟悉?
“是啊,我特么到底是誰呢?”男子喃喃自問,他茫然的目光落在玉凌身上,無意識地問道:“這里是哪兒?”
“天穴。”玉凌緩緩道出這兩個字眼。
眼前的男子頓時如遭雷擊,整個人呆怔了兩秒,跟瘋子一樣癡癡地念著:“天穴、天穴哈,天穴?”
蚋兀蟲王的觸須顫了顫,小聲道:“我怎么感覺有些不妙,這人怕不是瘋求了?”
玉凌沉默了一下道:“我好像猜到他是誰了。”
“啊?”蚋兀蟲王一愣。
玉凌望著這個人,沉聲道:“伍大師兄?”
等等,他好像不應該這么稱呼,但是下意識就這么脫口而出了
伍晴怔怔地注視著他,像是在做夢一般,語氣飄忽:“你認識我?你你是宗內的弟子嗎?”
所有塵封的記憶一齊蜂擁而來,那些苦澀的、歡樂的、美好的、殘忍的畫面占據了伍晴的全部心神,好似一瞬間將他切割得支離破碎。
他有些痛苦地抱著腦袋,一股悲傷到癲狂的怒意近乎沖垮了他的理智,讓他想要殺光眼前一切活著的生物,以掩蓋內心深處的彷徨與無能為力的郁氣。
也就是這個時候,伍晴隱而不發的氣機在心緒的激蕩下盡數爆發而出,甚至讓已經成為不滅境高手的玉凌都有些無法承受,渾身血氣如欲脫體而出。
好在這樣恐怖的氣息只是曇花一現,伍晴很快控制住了外散的威壓,聲音悶悶地道:“對不起,我失態了。”
他蹲下身子,把腦袋埋在胳膊下,像是剛借酒澆愁完的頹廢浪子,聲音愈發壓抑:“還不如不要想起來不,我不能這么懦弱,這些都不能忘,也絕不應該忘掉,再怎樣都必須承擔。”
“伍前輩,那個,趙瀾前輩在外面,要不我帶你去找他?”玉凌輕聲問道。
雖然他不能理解伍晴是怎么起死回生的,但根據趙瀾的記憶,當年他被伍晴強行送到了西境,沒有參與那場大戰,后來回到天穴星的時候也沒找到伍晴的尸體,本以為是混在血肉碎末中了,可是這也并非絕對。
尤其是,后來天穴星神秘地從北境消失,這個事兒還是未解之謎。
不管怎樣,眼前這個臟兮兮的男子確實和伍晴有七八分相像,玉凌覺得基本上沒跑了,或許從心底而言,他也希望伍晴能活下來。
伍晴喃喃念道:“趙瀾啊,你說小師弟?他,他還好嗎?”
他的眼中忽然亮起了一絲光彩,一把抓住玉凌的衣袖,聲音微顫:“天穴宗怎樣了?應該傳承下去了吧?”
“這個,說來話長。”
玉凌有些猶豫,畢竟他現在其實很趕時間,但是看著伍晴這么殷切的眼神,他著實有些于心不忍,于是盡量簡短地道:“都還好,當年天穴宗遷往西境,幸好遇上了唐鎏之前輩,后來”
伍晴很認真地聽著他的每一個字,像是要牢牢印刻在腦海中一樣,他的神情也隨著玉凌的言語而變化,直到聽完天穴宗目前的處境,他不禁低低地嘆了口氣:“比我預想中好很多了。”
“前輩是沉睡了三千年嗎?”玉凌問道。
“三千年了啊不知不覺,竟然過去了這么久,真是比我活著的所有時間加起來都要再多幾十倍呢。”伍晴有些出神地道。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沒回答玉凌的問題,又趕忙補道:“哦對,我倒也沒有一直沉睡,怎么說呢,那種感覺有點像是我在通圣橋上的體驗,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甚至我都遺忘了我自己的存在,我以為我已經死了,畢竟”
他微澀一笑,沉默下來。
“這種感覺,是化道吧。”玉凌道。
伍晴微微睜大眼睛,訝異地望著他:“你這么一說,好像是的,不過化道是不可逆的,我應該還不至于。”
他低頭沉思了片刻:“時隔太久,我現在都不知道該做什么了,先找到小師弟再說吧,你們是要回陽界嗎?”
“對的,趙瀾前輩見到你應該會很高興的。”玉凌想了想,覺得高興這個詞好像還是太蒼白了。
“看來很多人都還在,真好,這樣也許會有一點活下去的意義。”伍晴微微一笑。
正說話間,伍晴似乎感應到了什么,輕咦一聲道:“有人來了。”
玉凌轉頭望向來路,只見一身黑衣的趙瀾徐徐飄下,當他看到伍晴的這一剎那,整個人便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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