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
玉凌隱隱感覺有些熟悉,但他現(xiàn)在的心思全在森羅域上,于是便讓魂念一路隨行,直至抵達了幻靈宮偏西的一處塔樓下。
這里非常荒僻,蕭蕭落葉凌亂地灑滿地面,完全無人打理,只有一個老者半闔眼眸坐在臺階上,似乎在打瞌睡。
但在杏兒踏入院門的一剎那,老者卻忽然出聲道:“來者止步。”
“前輩您好,我想進森羅域。”杏兒的聲音如靈泉般清澈。
老者睜開眼睛,皺著眉頭看著這個看似柔弱,實則固執(zhí)的小姑娘,冷淡地道:“現(xiàn)在不開放。”
“我想進森羅域。”杏兒認真地重復(fù)了一遍。
“緣由?”
“我想進森羅域。”
老者都快被她氣笑了,一揮袖袍道:“你回吧,我知道你想進去做什么,但這恰恰是陛下不容許的。”
“”杏兒沉默了幾秒,隨后撿起角落的掃帚,一言不發(fā)地打掃著落葉,像是在進行無聲的抗議。
老者起初對她置之不理,直到半個時辰后,他看到杏兒還在掃地,便實在忍不住說道:“何必在這里浪費時間?就算你掃得沒有一絲灰塵,我也不可能讓你進去。”
杏兒抿著唇,手上更加用力了。
老者搖搖頭,魂念微微一動,那些聚攏起來的落葉“嘩”地一下卷上半空,又零零散散地墜落下來,眼看杏兒半個時辰的成果就要毀于一旦。
少女仰起頭,望著紛紛揚揚的落葉,一雙眼眸完全變成了紫色,甚至整個魂海都在發(fā)光。
在她的凝視下,一萬多片落葉都凝固在了空中,漸漸地被聚攏成一大團,這對一個分靈境魂師來說略微有些吃力,但杏兒卻表現(xiàn)得輕描淡寫。
然而,老者似是有意和她作對,稍稍加了一絲魂力,聚在一起的落葉就“砰”地一聲崩散開來,遮蔽了大半天空,險些將杏兒整個人都埋了進去。
少女扁了扁嘴,默默地掃掉頭上、肩上的葉片,沒有憤怒地控訴,也沒有委屈地叫喊,只是緊緊地抓著掃帚,重新開始掃地。
“真是沒見過你這么倔的小姑娘。”
老者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也罷,若非有這般意志與心性,當(dāng)初你也不可能融合幻靈之心。這四年來,成功者寥寥可數(shù),但那些人也無一能與你相比。”
杏兒沒對這極高的贊譽做出任何反應(yīng),只是一眨不眨地注視著老者:“我想進森羅域。”
“你跟我說也沒用,靈皇陛下現(xiàn)在正忙于制服忽然發(fā)狂的九辰門少主,等他那邊的事情結(jié)束了,你親自問問陛下吧。”
“陛下在哪兒?”
“萬相宮,但你最好隔遠一些,不然會平白丟了性命。”
杏兒得到答復(fù)后,立即丟了掃帚,一閃身出了院門。
“這孩子,真是”老者再次搖搖頭,話剛說到一半,忽然看見地面上的落葉“刷”地一下飛旋起來,最終聚成了兩個字謝謝。
老者不由啞然一笑:“不謝。”
從私心講,他還是很喜歡杏兒這小姑娘的,也許是因為,他那早逝的孫女也有著一樣的脾性。
可惜,哪怕她付出極大的代價融合了幻靈之心,并成功地從外族人轉(zhuǎn)化成了幻靈族人,甚至血脈純度僅次于皇族血統(tǒng),但后天的東西終究有致命的缺陷,她每突破一個境界都要花費比其他人更多更多的努力。尤其是從凝魄境到塑魂境的時候,一個弄不好就會有性命之危。
可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沒有對她造成任何阻礙和困擾。
她依舊堅定不移地走在這條道路上,并且,將那些同齡的天之驕子們遠遠甩在后面。
但老者的感慨到此為止,他瞇著眼睛望著前方的虛空,眸中劃過無比凌厲的光彩:“誰在窺探?如今的后輩,都這么沒有禮貌了么?”
玉凌毫不猶豫地崩散了魂念,趕在老者溯流而來的前一秒,他抽調(diào)出一絲白光,險險地將對方的魂力阻斷在虛空中。
這驟然的撤離讓他有些頭暈?zāi)垦#钡绞畮酌脒^去,玉凌才總算緩過勁來,心底不由一陣凜然。
那個看似普通的老者恐怕已經(jīng)有了真魂巔峰的修為,甚至不比末涯遜色多少。
他給玉凌的感覺,甚至要比幻靈靈皇更危險。
幻靈宮果然是藏龍臥虎之地。
玉凌定了定神,重新散開魂力,但卻遠遠地避開了那座塔樓。
當(dāng)萬相宮前的戰(zhàn)斗逐漸落下帷幕的時候,玉凌也差不多將十七域粗略地掃描了一遍,雖然得到的大多是無用信息,但總有一些是值得注意的。
他感受到了很多故人的氣息,比如覃風(fēng)父女,比如岳秋鴻,比如宋浩棠,比如栗炎三族留在祖星的族人,但玉凌并沒有打攪他們,只是默默地注視片刻,便移開了魂念。
封靈星已不再是他熟悉的封靈星了,但總有一天,他會光明正大地回到這里,那時才是真正的重逢。
“你有發(fā)現(xiàn)嗎?”這時,雪清泠忽然傳音問道。
“完全感應(yīng)不到兩位姨姨的氣息,不過想想也正常,如果魂力掃描就能察覺端倪,那她們早就被幻靈族的人重新抓回去了。”
“看來只有幻靈靈女知道她們的下落,可是她現(xiàn)在”雪清泠欲言又止。
“也許眼下就有一個進森羅域的機會。”
“嗯?”雪清泠完全沒有注意到那位名叫杏兒的少女。
玉凌把剛才的事大概說了說,雪清泠頓時目光一凝:“我‘看’到她了,北苒剛剛突然昏迷了過去,杏兒在幫忙收拾殘局。”
玉凌也透過魂念關(guān)注著那邊的情況,他看著北苒蒼白無血的臉龐,心中難免浮起了濃濃的憂慮。
怎么感覺這位北少主的“病狀”越來越嚴重了,她爹怎么說也是不滅境高手,難道連自己的女兒都照顧不好嗎?
而且這家伙自己也不愛惜自己,心可真寬。
想到那顆蟄伏在北苒體內(nèi)的詭異心臟玉凌總覺得跟天煞脫不了干系。
而此刻的幻靈族人正圍成一圈,小心翼翼地盯著北苒,直到明虛藥君被傳喚過來,人群才稍稍分開。
“你來看看這北少主究竟是什么情況。”幻靈靈皇的面色很不好看,不僅僅是因為他費了老大的勁才鎮(zhèn)住北苒,而且也因為他的體內(nèi)遍布著一股霸道鋒銳的氣勁,即便是真道境道韻也消化得很辛苦。
“有些古怪”明虛藥君凝視了北苒片刻,隨后伸指點在北苒眉心,但他還未來得及查探什么,臉色便驟然大變。
“什么東西”
明虛藥君只覺整個人仿佛陷入了無底深淵,靈力、魂力、甚至是生命本源都在急速地流失,好似有一頭怪物沖破了禁錮,貪婪而瘋狂地吞噬著一切力量。
幻靈靈皇見勢不對,趕緊也運起靈力按在明虛藥君肩上,兩人的靈力匯成一股,終于勉強抵御住了那股邪惡歹毒的氣息,但他們現(xiàn)在卻進退不得,只要一抽手,那股力量勢必會大舉反攻。
好在一位同等級別的幻靈族元老早就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過來,此刻也顧不上維護靈皇陛下的威信,二話不說就伸出了援手。
三人合力之下,一股紫色渦流倏然成型,近乎實質(zhì)地繞著他們旋轉(zhuǎn)起來,周圍的幻靈族人被壓迫得如欲窒息,不由得遠遠退開。
整整五分鐘過去,北苒體內(nèi)的情況才穩(wěn)定下來,而三位真道境強者也近乎耗盡了全部的力氣,若不是顧及到形象問題,他們真的連站都要站不住了。
“好邪門的東西”明虛藥君心有余悸地收回手,再也不敢輕視仍在昏迷狀態(tài)的北苒。
“這位北少主,真是秘密不少啊。”幻靈靈皇冷笑了一聲,忽然抬高聲音道:“柯義爾呢?讓他過來!”
杏兒本想詢問森羅域的事情,見狀只得收回了邁出的右腳,默默地等候著這場風(fēng)波的結(jié)束。
片刻后,玉凌三人又被押回了萬相宮前,這回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萬眾矚目,矚目得讓柯義爾膽顫肝顫魂顫心顫渾身都顫。
“陛陛陛下,我我我小人我真的”
幻靈靈皇淡淡道:“你不用解釋,我知道你事先并不知情。”
還沒等柯義爾從地獄回到天堂,幻靈靈皇便話鋒一轉(zhuǎn)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件事的后果,你必須要承擔(dān)。”
“原本的封賞取消,由你的這兩個侍衛(wèi)替你抵命,待日后與北境開戰(zhàn),一年內(nèi)潺風(fēng)星若是拿不到十萬軍功,你便提頭來見我!”
柯義爾的腦袋里“嗡”的一聲,瞬間呆傻在了原地。
“怎么?你可是覺得這懲罰太輕了?”幻靈靈皇冷聲道。
“不不不,陛下,小人只是”
“將他們帶下去。”幻靈靈皇轉(zhuǎn)過身,已經(jīng)沒興趣再搭理柯義爾。
“陛下”杏兒有些同情地望了一眼玉凌三人,但她更記掛著森羅域的事,便趕忙快步跟上道:“陛下,我有個請求”
“你說吧。”幻靈靈皇放緩了臉色,他對這個天資橫溢的少女印象很深。
“我、我想進森羅域歷練一番。”杏兒低著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現(xiàn)在?”
“就是現(xiàn)在。”杏兒硬著頭皮道。
幻靈靈皇神色冷峻地看著她,久久沒有出聲,杏兒忍不住慢慢地抬起頭,在幻靈靈皇的氣機壓迫下臉色蒼白,渾身微顫,但仍然沒有讓步,只是無聲地僵持著。
“那你去吧。”
當(dāng)幻靈靈皇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杏兒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什么,直到她看見周圍人匪夷所思的目光,這才意識到并非自己的幻覺。
“謝過靈皇陛下!”杏兒趕忙行了一禮,幾乎快掩蓋不住眼底的欣喜。
幻靈靈皇則微不可查地輕輕一嘆,從她身邊飄然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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