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不免有些驚訝,雖然這些理論在后世都是常識,但作為缺乏觀察手段的占星家來,能摸清星辰都在按軌道運動這一點就很不容易了。
“滅世之星也應該如此,”對方接著道,“據(jù)傳它出現(xiàn)的周期長達四五百年,也就是,它的軌跡非常廣闊,需要如此久遠的時間才能接近我們一次。而太陽和月亮就在我們身邊,只需一天一夜時間便可跑完程。”他喘了口氣,“眾所周知,一樣東西離我們遠,它看起來就,在星空中也應該是如此。所以滅世之星在靠近我們時,必然會有從暗星到亮星,最后變成弦月的過程。”
“那你們找到它了嗎?”
彌散星搖搖頭,“從數(shù)百年前傳下來的使命中,并沒有明確的降臨時間,所以滅世之星很可能還處于星空中的某個角落,由于和我們相隔太遠而無法觀測到。”
“這數(shù)十年來……你們就一直做著這種事情?”
“是的,陛下,”老人的聲音里透露出疲憊,“我成為占星結(jié)社學徒是四十年前的事了,這四十年來我一直沒有停止過仰望,盡管在成為首席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盯著一塊數(shù)十年來都不會發(fā)生變動的星空。除了辨識星辰和記錄時節(jié)外,占星家們還會在節(jié)日或喜慶日占卜兇吉,但那都是遵循國王的意思,而非真正的預測未來——可這一切必須嚴守秘密,只有保持占星學的賢者之名,才能吸引到后續(xù)學徒。”
“你后悔了?”
彌散星搖了搖頭,“如果是十年前,我可能會后悔,不過自從成為首席,從隕星學士手中接過這個重任起,我就明白了自己所仰望的東西——這將是一次真正的占星,一次無與倫比的預言,也是占星結(jié)社存在的意義。只可惜……我還能繼續(xù)仰望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的確不多了,他頭發(fā)部花白,臉上的皺紋如同群山一般,褐色的斑點爬滿整個額頭,羅蘭想,恐怕兩三年之后,他的人生就會走到盡頭。
“如果真是滅世之災,先祖就沒有傳下任何抵御或躲避之策嗎?”
“那是您該考慮的問題,陛下,”學士擠出一個笑容,“占星臺只是您的眼睛,具體要怎么領(lǐng)導子民在劫難中生存下來,是國王的責任。所以您不能關(guān)閉它……哪怕是大地崩裂,天降火雨,只要可以提前預知,人們幸存的機會就會多上一份。”
羅蘭不禁肅然起敬,日復一日的仰望只是為了驗證這份預言,哪怕在象征末日的紅月面前,也依然恪守自己的職責,這份執(zhí)著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如果王室繼承者們提前知道末日將臨,會變成什么樣子?放縱自我,拋下所有約束,抓緊時間享受余下的人生?這恐怕也是先祖將告之時間定在三十歲之后的原因。
沉默許久之后,他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其他王國也有占星家結(jié)社,他們的目的呢?也是為了尋找這顆滅世之星嗎?”
“我不知道……我從未離開過王都,他們也沒有派人來過灰堡。”
“我明白了,今天就到這里吧。”
“您……不關(guān)閉占星臺了?”
“暫時先留著好了,”羅蘭站起身,向大廳外走去。即將離開房間時,他回過頭,望向躬身相送的首席占星家,“等以后有空了,我會送你們一些更好的觀星工具,以及真正的星象學知識。”
“什么?”對方露出一副迷惑不解的神情。
羅蘭也不作解釋,接著道,“另外,即使紅月將臨,那也不是末日,”他稍頓片刻,語氣斬釘截鐵道,“——我們會活下來的。”
……
氫氣球很快被充滿,一行人登上吊籃,向王宮飛去。
“你們都了些什么?”閃電趴在籃子外問。
“我也想知道咕!”
“一個半途而廢的故事,”夜鶯聳肩道。
“那種情況下,我怎么好堅持原先的打算,”羅蘭翻了個白眼,將大廳中發(fā)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我是想把他們都打包送到西境去,但對方已經(jīng)守望了數(shù)十年,就讓他在占星臺走完最后一程好了。”
“您果然是位仁慈的君主。”溫蒂微笑道。
“好人咕!”麥茜拍打著翅膀,仰起頭嗷了一聲。
“咳咳,”羅蘭趕緊換了個話題,“他們等待的滅世之星應該和愛葛莎提到的是一個東西,紅月出現(xiàn),末日降臨——這個預言十有**跟女巫有關(guān)。”
“我也這么覺得,”希爾維思索道,“一個最簡單的證據(jù)便是,這里曾經(jīng)是一片蠻荒地,連城池都沒有,人們還處于村落聚集狀態(tài),又怎么去可能追尋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應該是聯(lián)合會的幸存者帶來了紅月的消息,并且在重建家園的同時,把監(jiān)視天空的任務交代給了最早的占星家。”
“而里面有一位佼佼者就是羅蘭陛下的祖先?”閃電興奮道,“噢,這真是一次精彩的探險!”
“探險?險在哪里咕?”
“笨蛋,不是非要遇到危險才算啦,只要能了解到那些被塵封的秘密,就是探險家絕佳的收獲。”
“咕?可你之前,探險家不應該過多關(guān)注結(jié)果,而是重在享受探險的過程才對。”麥茜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呃……所以一個偉大的探險家能分清自己該何時適用何種情況,因此任何一次探險都充滿享受,”閃電嚷道,“你離這個境界還差得遠呢!”
“咕……”鴿子沮喪地落在羅蘭頭頂,“是這樣嗎?”
女巫們?nèi)滩蛔『逍ζ饋怼?br />
回到王宮,羅蘭從藏書房找出記載了溫布頓家族史的典籍,翻看一遍后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怎么了?”夜鶯問。
“家族史里并沒有占星家的記載,”他指向已經(jīng)發(fā)黃褪色的書頁,“排在第一位的先祖是蒙德溫布頓,而第一位國王則是塔拉克溫布頓。無論是建造占星臺,還是那名地位更高的執(zhí)掌者,部沒有提及……有人把這一段從歷史中抹去了。”
“誰會這么做?”她詫異道,“撰寫這書的人身就是歷代繼承者吧?”
“沒錯,寫完一便會增加一冊新的,理應不該漏掉,”羅蘭緩緩道,“按照當時已經(jīng)展開城市建設,并能在金片上刻寫訓令的條件來看,怎么都應該有此人的一份記錄。”
如果真有人想隱瞞什么,為何又留下了占星結(jié)社中那點蛛絲馬跡?身為繼承者,就不可能不清楚占星臺的真正目的……四百年前的溫布頓家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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