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薩翻上一座山坡，從這里已經(jīng)可以隱約看到邊陲鎮(zhèn)領(lǐng)主城堡的輪廓。

    終于回來，他想，出發(fā)時花去了近一個半月，回來時只用了七天，其中主要的時間花在銀光城前往赤水城的路上。雖然灰燼人并不在意，但他仍然選擇了人跡稀少的路，減少被教會盯上的可能性。

    灰燼便是那位被稱作引路人的女巫，塔薩也拿不準這個這個名字是真是假。她趕路時總是穿著一身黑袍，背后背著一把用布纏繞起來的大劍。黑色的長發(fā)簡單扎成馬尾，垂在腰間晃來晃去。無論是騎行還是乘船，她很少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而是獨自走在前面，四處打量風(fēng)景，大概對她來，這次邊陲鎮(zhèn)之行不過是一趟輕松愜意的觀光之旅。

    有時候塔薩亦會懷疑自己的判斷，她真的是一名戰(zhàn)士？衣袍不貼身容易絆手絆腳，留長頭發(fā)等于多了處破綻，而且灰燼似乎完不懼怕自己從背后向她下手，這陣子他看得最多的，便是對方的背影。他不認為女巫天生容易相信他人，只能猜測，她有著足以自保的能力，即使是神罰之石也無法對她造成威脅。

    塔薩在山坡四周繞了一圈，很快找到了目標——一截掛著紅色布條的旗桿。他從旗桿邊的泥地里刨出一個包袱，將其中疊好的藍色布條替換之前的紅旗，隨后拍拍手，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樣就好了？”灰燼問。

    “她們是這么的，”塔薩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前往鎮(zhèn)東北方的山腳，順著一條石階道而上，在山頂找到旗桿，更換藍色旗幟，我們的人便會注意到。」共助會只有晚上才會行動，我們就在這里等吧。”

    灰燼點點頭，找了塊還算干凈的地方坐下，伸出手，“吃的。”

    “呃……等等，”他解開背包，從里面摸出一塊肉干，先撕下半條塞進自己嘴里，再將剩下的丟給對方。

    看到女巫口口嚼著肉干的模樣，塔薩嘆了口氣。身上除了一把大劍，居然連一枚銅鷹都沒有，身無分文也敢大搖大擺地同自己趕赴邊陲鎮(zhèn)，一路上的住宿錢和飯錢都由自己支付。房間要上等的單人臥房，吃的必須是肉食，而且干糧之類的便攜食物，還得由他先試吃一半。

    大概在能力無暇顧及的領(lǐng)域，她還是挺謹慎的。不過，最謹慎的做法不是應(yīng)該自己準備食物才對嗎？

    “我們要去的地方，在海峽對面。”灰燼咽下肉干，突然開口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峽灣的傳聞，那里有數(shù)不清的島嶼，有些環(huán)境十分惡劣，人煙罕至。我們要在那里建立屬于女巫的家園。”

    “……”塔薩愣了愣，之前無論他怎么打探，對方都閉口不答，現(xiàn)在怎么突然主動提起這事了？

    “你是不是覺得奇怪，為什么我之前任何消息都不透露給你？”她認真解釋道，“因為你若是騙子，晚上趁我熟睡，跑去給教會通風(fēng)報信的話，那些姑娘很可能會被半途截下，慘遭毒手。但現(xiàn)在，她們應(yīng)該已身處前往峽灣的商船上，即使是教會也無力阻止了。另外，我來此是為了帶走共助會的女巫，這些消息她們遲早要知道，繼續(xù)隱瞞下去意義不大。”

    “可就算把你帶到了這兒，也不能排除我是騙子的可能吧。”

    “沒錯，的確如此。”灰燼一字一句道，“如果最終來的不是女巫，那么你會死在這里，和那些妄圖對女巫下手的人一起。”

    “好吧，”塔薩松了口氣，“我還能問其他問題嗎？”

    她想了想，“如果我能回答的話。”

    “你是灰堡人？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睛。”塔薩決定先從對方的來歷問起，這樣的信息既不敏感，又能降低對方心中的抵觸。

    “我出生于永冬王國，但這跟眼睛顏色無關(guān)，自從我成為女巫后，雙眼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永冬？那里離灰堡遠得很，中間橫隔兩大王國，你是怎么到銀光城來的？”

    “我曾被賣進教會，后來……”她頓了頓，“我從舊圣城修道院一路流浪到灰堡王都，直到遇上她，才結(jié)束了顛沛流離的生活。”

    “她？”塔薩好奇道。

    “提莉溫布頓，”灰燼眼中露出溫暖的神色，“她收留了我。”

    親衛(wèi)心中猛得一震，最初他聽到這個名字時，還以為只是重名，但加上溫布頓的姓氏，意義就完不一樣了。帶領(lǐng)女巫們前往峽灣的人，難道是羅蘭溫布頓的妹妹，王國的五王女？他聲音都有些結(jié)巴了，“她、她是你們的首領(lǐng)？”

    “首領(lǐng)？可以這么認為，”她點點頭，“但對我而言，她是最重要的人……誰都無法取代的那種。”

    夜幕降臨，兩人在山坡上燃起了篝火。

    灰燼取下巨劍，一點點揭開布條——這把可怖的武器光是刃身就接近腰寬，上面布滿了碰撞所留下的痕跡。灰黑色的劍鋒并沒有開刃，顯然它只靠揮砍時的重量，也足以奪人性命。一般人光是舉起這把武器都十分費力，但在她手中，卻如單手劍般輕巧。

    得打劫多少個鐵匠鋪，才能湊出鍛造一把這種巨劍所需要的材料啊，塔薩想，如果王子殿下的女巫遲遲不到，不定自己就要成為劍下的犧牲品了。

    “聽邊陲鎮(zhèn)的領(lǐng)主也是……溫布頓，”他決定找些話來，不然等待的時間顯得格外難熬。

    “羅蘭溫布頓，灰堡四王子。”她平靜地道，“我曾見過他。”

    “什么？”塔薩張大了嘴。

    “我被提莉收留后，在王宮擔(dān)任她的護衛(wèi)，自然有機會遇見她的幾位兄妹。”灰燼似乎對四王子十分了解，“無能、傲慢、不學(xué)無術(shù)之輩。很難相信，他居然會是提莉的親哥哥。而且……在某些方面膽子還不。”

    到最后，她的語調(diào)已漸漸變冷。

    塔薩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在王宮任職時聽過不少關(guān)于殿下的傳聞，比如口無遮攔，花花腸子，喜歡調(diào)戲別人的侍女。雖然沒有到用強權(quán)或暴力威脅對方的地步，但手上占點便宜是難免的。該不會……

    就在這時，灰燼忽然站起身，盯著路的方向，“有人來了，不止一個。”

    塔薩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一行人的身影逐漸出現(xiàn)在夜色中，帶頭的女巫正是王子殿下的貼身護衛(wèi)，夜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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