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琳娜意外的發現那根稻草還在。
盡管它離自己只有數尺距離,但始終沒有壓下來。
魔影的故事背景和塔其拉古女巫口中的“歷史”相差無幾,不過卻并沒有將教會全盤否定,當看到劇中人為了力挽狂瀾、對抗地獄之敵而不惜背上如此重擔時,她甚至感到體內涌起了一股已許久未曾感受過的熱流。
以至于魔影赫爾梅斯大半個凡人高層突然謀反之際,她緊緊捏住了拳頭,恨不得上去將他們挨個揍倒在地。
正是這些人,導致教會忘卻了成立的初衷,從被人需要,變成了反噬人們的巨獸。
最可恨的是,那些知曉內情的上位者一面對魔鬼的存在守口如瓶,一面卻又以救世之念培養教眾——這使得無數像塔克.托爾大人這樣的戰士,懷著崇高的信仰死去,卻沒意識到自己只是充當了他們掌控權力的工具。
她效忠的不應該是這樣的赫爾梅斯才對。
問題是,灰堡之王為什么要將教會的這一面表露出來……難道他真的不打算趁此機會把教會徹底打入深淵嗎?
還是說,他根本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
就在法琳娜情緒動蕩之時,赫爾梅斯派出的追兵引起了她的注意。
哪怕再早上幾刻鐘,她都不會有任何反應——對于絕望者來說,無論周邊發生什么變故,都已和她無關。但現在,她心中卻有了波瀾,往昔的力量仿佛又回來了那么一點。
法琳娜本身便是審判軍中的精銳,這一點變化已足夠她發現異樣。
地面微微震顫起來。
這正是審判軍策馬奔行時的聲音。
她在赫爾梅斯待了五六年,早已對此類動靜極為熟悉,即使不用眼睛,她也能判斷出來者的人數和距離。
十六騎,兩個小隊——和眼前的追擊人數出如一轍。
如果觸感從一開始就存在,她或許會忽略掉。可魔影只是一場虛構出來的幻象,哪怕表現再真實,也無法取代真實,比如低頭看不見自己的身體,碰觸依然取決于周邊的環境等等……正因為如此,突然多出來的感覺才格外明顯。
她意識到,有什么東西——變了!
隨著這個念頭冒出,法琳娜看到了自己的身體。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然而更不可思議的還在后面。
周圍的觀影者也一一出現在她眼前。
喬亦不例外。
“法琳娜,我們這是……”他一臉茫然地轉過頭來。
一股極為不妙的感覺涌上心頭,法琳娜猛地向后一抓,但什么也沒有碰到——一開始還坐著的椅子,已經不在了。
“請幫幫我們,求你了!”守護者和女巫似乎也發現了他們的存在,慌不擇路地向人群跑來。
“叛逃者在那里,拿下他們!”
“反抗者一律視為同黨,格殺勿論!”
弩箭飛來,將前排的幾人射倒在地。
觀影者大多是商會理事和世家權貴,幾乎沒有親臨陣戰的經歷,面臨如此突然的變故,全部愣在了原地。
“該死!”法琳娜低聲咒罵了一句,那些女巫究竟在搞什么鬼,這還算是幻象嗎?若是以前,她早就高喊著「這是女巫設下的邪惡陷阱,大家跟我上」來穩定人心了。忍住下意識的沖動,她一把推開喬,快步沖到人群前,“站!我是審判軍先鋒營隊長法琳娜,你們是什么人!”
這聲出乎意料的大喝讓追兵勒住了馬匹,“先鋒營?我怎么從沒聽說過這支隊伍?”
“喂,你的指揮官是誰?”
“樞密機關大主祭,泰弗倫大人!狈漳群a道,于此同時,她手背到身后,朝叛逃的守護者比了個“給我把武器”的手勢。
“什……么?”聽到這個回答,帶隊的武士露出了豫色。
果然,身為叛亂主謀的親衛聽說過樞密機關這個名字。凡是能涉及教會核心秘密的高層,在教會都應該有著不小的影響力,但她也清楚,這頂多只能讓對方猶豫片刻,卻無法令其改變念頭——叛亂如今已然成功,就算大主祭再位高權重,也比不過加冕了的新任教皇。
她必須搶占先機,率先出手!
可惜守護者并沒能充分理解她的手勢,只是小心翼翼地舉劍站到了她身邊。
“你為什么沒有穿著審判軍的盔甲?”大概是做出了決定,追兵頭領翻身下馬,帶著手下緩緩圍攏上來。
“因為在執行特殊任務!狈漳绕届o地回道。
“抱歉,由于叛逃者過于重要,我必須將他帶回赫爾梅斯,這是冕下的命令。另外,你的人最好也跟我走一趟——那位泰弗倫大人一定能理解冕下的旨意。”
“非要如此么?”
“沒錯!睂Ψ降氖执钤诹藙Ρ。
“行,那我就同你走一趟吧,”法琳娜嘆了口氣,“至于泰弗倫大人他……”
“他怎么了?”
“已經死了——”說話的同時,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了守護者腰間的備用短劍,并將其插入了領隊的頭盔縫隙中,“——在三百多年后。”
鮮血頓時噴了她一臉。
“隊、隊長!”
“殺掉他們!”
法琳娜奪過領隊的武器,和追兵戰成一團,這時守護者也如夢初醒般揮劍上前,加入了戰斗。
“這女人——好、好強!”
“見鬼,弩呢?快上弦!”
“別放跑了女巫!”
現場一片混亂,時不時有人悶哼著倒下,而其余觀眾已陷入呆滯狀態,悉數立在原地不敢彈動。
對于法琳娜來說,這是一場毫無勝算的戰斗,披甲對無甲使得她即便能擊倒對方,也很難追加致命的傷害,加上十六比二的人數差距,她被亂劍砍倒是遲早的事。
幾輪交手后,她的身上已多處負傷,但火辣辣的痛感并沒有令動作遲緩下來,反而讓她戰意越來越高昂。
法琳娜感到了久違的滿足。
“你竟敢與教會為敵!”追擊的親衛咆哮道。
“教會?不……你們根本不配提這個名字!”她怒目相對,“它本不應該是這樣子,是你們親手毀掉了它!你們辜負了太多人的期望!”
沒錯,她很快會戰死在這里,但法琳娜發現這反倒是最適合自己的結局。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刻,她終于成為了自己想要成為的那種人。
不過死亡并沒有如期而至。
急促的槍響打破了刀劍交擊聲,她回過頭去,才發現原本守在庭院外的黑衣人不知何時出現在魔影中。他們的增援令局勢發生了逆轉——敵人似乎也被這幾個憑空現身的援兵嚇破了膽,他們紛紛丟下同伴的尸體,轉身上馬逃跑,并很快消失在山嶺之中。
“謝謝你……”渾身是傷的守護者在女巫的攙扶下走到法琳娜面前,“我以為教會已經完全被父親控制,沒想到還能遇到像你這樣的正直武士。”
“我本以為再無希望,但神明似乎還沒有放棄我們!迸啄樕先話熘鴾I珠,此刻卻破涕為笑道,“你拯救的不止是我們——全人類都欠你一份情!
“我……”法琳娜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我們接下來要前往灰堡,將赫爾梅斯高原上的變故告訴國王,希望一切還來得及!笔刈o者鄭重道,“你們也快走吧,不要再回圣城了。若有一天教會能回到正軌,我想我們還會再見的。保重,朋友!
目視著兩人緩緩離開后,視野昏暗下來。
等光線恢復正常,她發現自己仍坐在觀影室中,背后的座椅依舊牢靠。
甚至連戰斗中受的傷,也都消失不見。
所以……剛才所看到的那些,真的只是幻覺?
“天哪……這也太棒了吧!”此刻觀眾終于回過神來,觀影室中頓時爆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贊嘆聲。
“三神在上,我覺得我在改變歷史……”
“不愧是戲劇大師,能看上這樣一場魔影,別說是五十枚金龍了,一百枚都值!”
“你沖上去的時候嚇死我了,還好只是虛驚一場,”喬拍著胸脯道,“能想出這樣的場景,把劇中人變得活生生的一樣,簡直不可思議……”
法琳娜卻沒有接話,她注意到那些黑衣人一臉緊張的模樣,端著槍四處張望,完全不像是事前安排好的表現。還有兩名劇院人員更是直接沖進了后臺,神情慌張而訝異。
這實在不像是一場演出大獲成功后的表現。
當她屏氣凝息、進一步捕捉那些細節時,忽然聽到了隱約的爆炸聲,就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般。同時,人的驚叫聲、哭聲與咒罵聲也斷斷續續的響起,只是在室內的不絕于耳的議論與稱贊聲中顯得微不足道。
這不對勁——
法琳娜意識到,有哪里出問題了。
她猛地站起身,不顧喬驚訝的目光,越過后排觀眾的頭頂,朝觀影室外跑去。
“站住!你……等等!”注意到這一幕的黑衣人想要阻止她,但顯然晚了一步。
法琳娜穿過大廳,跑出庭院,隨后愣在接道旁。
無冬城已經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到處都有人在奔跑、喊叫,住宅小區里好幾處地方濃煙滾滾,像是發生了火災。而在工業區方向,更是不斷有爆炸聲傳來,整個城市仿佛失去了控制。
而比這一切更可怕的,則來自于頭頂。
明亮的天空此刻顯得昏暗陰沉,太陽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輪巨大的紅月,它高懸于空中,占據了法琳娜的大半個視野,宛如蒼穹中睜開的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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