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厚這邊請,這里比較僻靜,沒有人打擾,正方便子厚稽查賬簿冊。”
太倉銀庫賈郎中從前面引路,領著朱平安到了銀庫靠里的一排低矮房間前,打開了一個房門,伸手請朱平安入內。
這是一排老房子了,不高,也就比無逸壂的值廬稍高了那么兩三公分吧,看上去像是廢棄的庫房似的,用好久沒有住人了,站在房前都有一種陰森的感覺。
“有勞賈大人費心了。”確實是夠僻靜的,朱平安掃了一眼,微微勾了勾唇角,拱手向賈郎中道謝。
“子厚與我們客氣作甚,進來看看房間合不合用,若不合用,我再與你換個地方,若是合用的話,我讓人把我們太倉近三年的賬簿冊都給你搬過來。”賈郎中笑著道。
朱平安也跟著笑了笑,隨著賈郎中走進了房間,房間不,四十多平的樣子,用是昨日收拾出來的,里面打掃的還算干凈,不過光線不是很好,四十來平的房間只有一個窗戶,雖然外面陽光燦爛,這屋里面也沒亮到哪去。
房間里比較空曠,沒有多余的擺設,只有一張靠窗桌子,兩個椅子,另外還有一張床,床上是一套嶄新的薄被和涼席。
“這席子還有被褥是我們張管庫特意從家里帶來的,就是擔心子厚稽查賬簿冊累了休息不好,有了這涼席被褥,子厚累了也能瞇一會”賈郎中站在床前,如此道。
“還請賈大人代我向張大人道謝。”朱平安再次拱手。
“你看,子厚又與我們客氣了。那我就讓人把賬簿冊搬過來?”賈郎中曳笑了笑,然后看著朱平安問道。
朱平安自然不會反對。
“那子厚稍候片刻,我這就讓人把賬簿冊送來,再讓人送些茶水、吃。”
賈郎中見狀臉上滿是笑意,完便轉身而去,出門時嘴角仍噙著笑意。
這房子是他們“精心”挑選的,昨日汛選去就選了這一處,這方子除了僻靜這一個好處外,其他諸如采光、舒適、通風、散熱等等都是差的不能再差了。
現在房內還好,可是等太陽再升高點,這房內就熱得像鍋爐房一樣,而且又不通風,在里面待著就是遭罪,一會就汗流浹背,即便是放冰盆也不頂用,在里面簡直度日如年。
到了下午,好不容易太陽西斜了,房內不是那么熱了,可是房內來就采光不好,太陽西斜了,房內更是黑乎乎的,哪里能看得清賬呢。
硯個房間是為了整朱平安嗎?
并不是。
他們之所以硯個房子,只是為了讓朱平安在這個房間待不住,潛移默化的影響朱平安,讓朱平安快點稽查賬,做做樣子,快快的過一下流程,省的再節外生枝。
畢竟太倉屬于國庫,負擔大明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財政收入和支出,賬簿冊簡直浩如煙海,如果認真稽查的話,別朱平安一個人了,就是再調來幾個賬房,也得好幾天才能弄完。
所以,他們才想出這么一個方法,從側面催促朱平安快點稽查,走走形式就可以了。
想想嘛,這么多賬簿冊,這么糟糕的房子
“朱大人,您請慢用。”
賈郎中走后沒多久,就有人送來了茶水、水果、吃,一一的擺放在了桌上。
朱平安點頭道謝,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邊品茶一邊觀察著這個房間。
僻靜倒是僻靜,不過房內低矮,光線不好,通風不暢,外面沒有樹木,想來太陽升高了,房內會很是悶熱
賈郎中他們有心了。
不過這又有什么關系呢。
斜候下河老宅的房子還沒這好呢,而且當初自己家從老宅分出來時還住過一段時間茅草屋呢,另外離開下河村開始科舉考試的時候,自己可是住過柴房,住過閣樓呢。相比起來,這房子環境還不錯呢。
“故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筋骨,勞其體膚,曾益其所不能”
朱平安一邊喝茶,一邊默念道。
剛喝了半杯茶,賈郎中就帶著四名庫吏走了進來,庫吏兩兩合作,用一根碗口粗的棍子合力膛一個大箱子,四名庫吏總共抬來了兩箱子賬簿冊。
這箱子很大,放下的時候,地面都顫抖了一下子,兩個箱子并在一起,像一張床了都。
“這么多”
朱平安放下杯子,驚訝出聲。
“呵呵,這些再加上張管庫那里的一箱子,只是今年的,后面趙郎中他們正在收拾去年和前年的,很快就送過來了。”趙郎中笑著解釋道。
“只是今年的”朱平安像是被鎮住了一樣。
“哦,這是珠盤,方便子厚你稽查所用。”趙郎中笑著點了點頭,然后將手里的算盤遞給朱平安,“我剛剛從賬房那討來的,你看看好使不。”
朱平安接過算盤,伸手試著撥弄了一下。
趙郎中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朱平安撥弄,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他一眼就看出來朱平安不會用算盤,撥弄算珠的手勢和方法,完就是一個門外漢。
“那子厚你先查著,我去看看趙郎中他們收拾的怎么樣了。”趙郎中呵呵笑了笑道。
“嗯”朱平安點了點頭,目光一直在箱子上。
趙郎中見狀,笑著告辭離去。
趙郎中出了房間,一路往西,拐了兩個彎,便到了在距離朱平安所在的房間大約一百五十多米遠的檔房。檔房內人很多,張管庫、趙郎中、五名司庫都在,另外還有幾個賬房正圍在一起,氣氛總體輕松卻又有幾分嚴肅。
“你們都是太倉最資深的賬房了,這些賬簿冊也都是經你們的手,你們,這些個賬簿冊可會被人看出問題?”張管庫看著幾位賬房問道。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您就放心吧張大人。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我們跟賬打了半輩子交道了,這個自信還是有的,只要出自我們之手,就絕對出不了一點岔子。”一個四十多歲的賬房拍著胸脯打包票。
張管庫聞言點了點頭,將目光看向賬房中資歷最深、年級最大的一位賬房。
這位頭發花白的賬房是京城最有名的賬房先生,是賬房屆赫赫有名的“鬼手張”,寓指其賬房水平鬼斧神工,超出了人類的水準,生平未有敗績,在京城賬房屆執牛耳的存在。
看到張管庫的目光,“鬼手張”捋著花白胡子傲然的笑了,“呵呵,老朽別的不敢,單這些賬簿冊,便是整個京城也沒有哪個賬房能看出問題。”
有了鬼手張的保證,張管庫等人徹底放下心來,氣氛更是輕松。
等到賈郎中提到朱平安連算盤都不會打的時候,房內眾人更是不由笑了。
“經過張賬房還有我們之手的賬,就是把京城最有名的其他幾個賬房都請來,給他們一個月的時間也擔保看不出問題,更不用他一個連算盤都不會打的門外漢了,呵呵呵”房內的賬房更是嘲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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