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冤枉。”
“我等冤枉。”
嚴嵩的話音剛落,大堂下被審的太倉歷任官員、查庫御史以及跪在地上的庫兵、賬房、伙夫等人紛紛大喊冤枉。
“冤枉?!你們還有臉喊冤枉!真是氣煞老夫了!照太倉大賬上記載來看,現在太倉銀庫應該有存銀二百一十二萬七千二百兩整,存金七十二萬兩整為什么昨日盤庫時,太倉銀庫僅存銀一百二十三萬七千二百五十兩,存金三十一萬六千五百兩。怎么存銀、存金和大賬對不上了?那十萬九千九百五十兩銀子、四十萬兩金子跑哪里去了?!不是你們,難道說是它們自己長腿跑了?!”
嚴嵩臉色鐵青,面容嚴峻,怒目直視堂下諸位官員,一身威嚴更重,聲音冷的滲人,一字一句仿佛化作了一柄柄寒光四射的飛刀,直插堂下諸被審人的心臟。
“那是朱平安故意少數金銀,陷害我等。”太倉趙郎中梗著脖子道。
“閣老明見,就是朱平安陷害我們的。”堂下數人緊跟著附和道。
“放肆!”嚴嵩聞言怒色更重,大發雷霆,伸手指著趙郎中等人怒斥道,“都到了這個份上還想狡辯!真是不知死活!當時跟著稽查使朱平安一同盤庫的,不僅有汝太倉之吏,另外還有東廠的人在一旁監察,每一箱金銀俱是查證屬實、記錄在案的。最后統計的時候,也是由你們太倉的賬房一同參與統計的。此等實情,焉是爾可信口雌黃的!”
“閣老息怒。”
趙郎中等人如聞雷震,噗通一聲,紛紛跪在地上,磕頭不已。
“請閣老息怒,此次盤庫恐有隱情,請給下官一日時間,下官立即著人再行盤查一遍,相信一定能找出其中緣由。”太倉張管庫一撩官服褲擺跪在了地上,拱手請求道。
“早干嘛去了?!昨日已經盤完庫了,虧空已經證據確鑿,無須爾等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了。”嚴嵩掃了張管庫一眼,冷笑了一聲諷刺道。
“下官惶恐。”張管庫等人低頭道。
“惶恐?!呵,你們是應該惶恐,你們難逃此咎!想我大明,這些年是多么不容易,天災,連綿不絕,今日南方水災,明日北方旱災,后天北方的胡虜來犯我邊境,大后天東南的倭寇又跳腳來襲,這一樁樁一件件,賑災濟民,抵御胡虜,剿滅倭寇,那一樣不是要用錢!我大明呢,這些年哪還有什么大的進項,早就捉襟見肘、入不敷出了,靠的就是歷年積攢在太倉的家底。結果,你們倒好,把我大明救命用的家底都給糟蹋了!你們就是長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嚴嵩指著堂下的張管庫等人,咬牙切齒的痛心疾首道。
張管庫等人低著頭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還不僅此,就是太倉尚存的金銀,其中有九十萬三千百兩銀子并非足銀,有一十二萬五千五百兩金子并非足金。老夫已經著銀樓的匠人從中抽取了一千兩銀子一千兩金子勘驗了,大抵含銀、含金九成不到,剩下的一成不是鉛就是銅,如此算來,又有近十萬兩銀子、一萬兩金子不翼而飛!你們的膽子可是真大啊!”嚴嵩氣的渾身都發抖了。
“大人息怒!”
張管庫等人跪在地上,低頭道。
“你們讓老夫如何息怒!”嚴嵩幾乎要啐他們一臉,說到這又伸手點了一下堂下的劉御史問道,“劉御史,盤查太倉銀庫,每年都要進行一次。去年的時候,老夫記得是由你負責盤查太倉,怎么?難道說劉御史你沒有盤查嗎?怎么就沒有發現銀庫虧空?”
劉御史跪在地上,抬頭看了嚴嵩一眼,似乎是在察言觀色,不過在嚴嵩臉上并沒有得到他想看到的,只看到了盛怒和問責,于是又迅速的低下了頭,回稟道:“回稟大人,下官盤點銀庫時,其實是發現了虧空的。”
“一派胡言,既然你發現了虧空,那你為何不上報朝堂?”嚴嵩問道。
“是是這樣的,雖然下官發現了虧空,但是虧空不大,只是小虧而已,而且張管庫也一直在查找原因,是以下官才沒有上報。”劉御史低頭回道。
“呵呵,小虧?一年時間,小虧就變成巨虧了?另外,太倉賬上的虧空、假賬你怎么解釋,這可不是一年兩年了,整整三年,年年都有”嚴嵩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大聲質問道。
跪在地上的劉御史,腦袋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你身為御史,其罪尤甚!我大明有律在先凡御史犯罪,罪加三等,有贓從重論,劉御史你應該知曉此律吧?”嚴嵩直視劉御史,冷聲問道。
“下官明白。”劉御史腦袋叩地。
“哼,明白就好。你們也是。尚書康浩:有大罪,非終,乃惟青災,適爾,既道極厥辜,時乃不可殺。我大明律名例律中亦有規定凡犯罪未發而自首者,免其罪,其遣人代首,若于法得相容隱者。為首及相告言者,各聽如罪人者自首法。如謀反、逆、叛未行,若親屬首告或捕送官者,其正犯人俱同自首律,免罪。若己行者,正犯人不免,其余應緣坐人,亦同自首律免罪。事已至此,汝等還是速速自首、退還所貪金銀為上,本官也會奏請圣上,對汝等從輕發落。”嚴嵩冷哼了一聲,目光在堂下諸人身上逡巡了一遍,繼而嘆息了一聲道,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似的,“老夫作為首輔,沒有及時發現問題所在老夫亦有責任老夫愧對圣上啊,此案后,老夫自會向圣上請辭了這首輔一職。”
“閣老不可。”
“大人不可啊。”
嚴嵩的話音剛落,眾多旁聽的文武官員陸續起身,苦苦勸道。
嚴嵩一旁的徐階更是情緒“激動”的拉著嚴嵩的袖子,苦口婆心、苦勸不已,“嚴大人,你這是何苦呢,這又不是您老的錯。咱大明六部、六科、都察院、翰林院、地方哪個做不好,您老都要擔責嗎?在咱大明,也就您老能幫著圣上支撐朝局了。您老請辭,豈不是給圣上平添煩惱。”
主審席上的李默聽了嚴嵩請辭的話,一臉的諷刺的掃了嚴嵩一眼,一臉鄙視的掃了徐階一眼,又一臉睥睨的掃了眾多起身的旁聽官員,不屑的發了一個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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