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探入江水中,卻摸不到那女子的臉。
“你為什么還在這里,你還想守護著我嗎……”
秦牧落淚,他怎么也抓不住水中的女子,他停下,水中的女子也停下,但是他們像是隔著一個世界,無法觸碰到對方。
“你是我的親人嗎?”
“發(fā)生了什么事?”
“你為何要帶我逃出來?逃到殘老村?”
“你留在這里,是為了見我嗎?”
……
他的問題,水中的女子已經(jīng)無法回答,只能幽幽的看著他,眼中似乎有憐愛和欣慰。
豐秀云以法力驅(qū)使樓船趕來,欲向水中的女尸出手,卻見秦牧跪坐在水面上,不由一怔,沒有出手。
水中的那具女尸看著殘老村的少年,十四年前,她漂流到了這里,水勢減緩,她沒有被江水沖走,而是沉入了水底。
一個執(zhí)念讓她留在了水中,靜靜地等候,知道秦牧乘坐樓船經(jīng)過這里,熟悉的玉佩將她的執(zhí)念喚醒,促使著她飄在水下從倒影中看著船上的少年。
“你看,我長大了,我活下來了……”
秦牧看著水中的女子,眼中噙淚,露出笑容,低聲道:“你可以放心了,我會去尋找我的身世,會去找到我的故鄉(xiāng),會去尋找你的過往,會永遠記住你的名字……”
水中的女子仿佛露出了一絲微笑,然后緩緩的沉入深水之中,漸漸隱沒消失。
秦牧怔怔的跪坐在江面上,過了良久這才起身,他覺得自己真的長大了,不再是懵懵懂懂的男孩了。
他回到樓船上,霧氣漸漸從江上散去。
江面下的女子消失,霧氣也隨之消失,江面又恢復(fù)清朗,遠遠看去,一座雄關(guān)屹立,橫跨涌江,這座雄關(guān),竟然是由無數(shù)艦船拼在一起,形成的一個巨大營寨,駐扎著千軍萬馬!
一道道鐵鏈鎖江,中間留下一條水路,從這條水路便可以駛出密水關(guān),進入延康國的領(lǐng)地。
“公子,這里便是密水關(guān)。”
豐秀云催使拉船的巨獸將這艘樓船拉入水道,道:“城中心便是視鏡,那里都是我的人,公子盡管放心。”
秦牧四下看去,只見這座密水關(guān)兵馬雄壯,還有駿馬在一艘艘船之間馳騁,速度極快,船與船之間幾乎沒有縫隙,這些船榫卯相扣,不像是船,反倒像是一座無比復(fù)雜的建筑。
將榫卯錯開,船便還是船,隨時可以出擊。
“打造這里的人,可謂天工!”秦牧贊嘆。
豐秀云噗嗤笑道:“公子,密水關(guān)是我教的匠堂堂主設(shè)計打造的。”
秦牧心頭微動,更加贊嘆。
他現(xiàn)在終于明白為何延康國師一定要降服天魔教了,天魔教的力量肯定不如延康國的大軍,但是天魔教有著各種能工巧匠,三百六十行,三百六十堂,深入市井百姓,根基深厚。
樓船到了城中,前方有些商船在等候檢查,在水道中排成長長的隊伍。豐秀云則將樓船駛?cè)胍粭l水巷,停靠下來,帶著秦牧登岸。
狐靈兒連忙跟上,幾步間跳到秦牧背上的包袱,鉆進包袱里,只剩下一個腦袋露在外面,好奇的東張西望。
“公子,那里便是視鏡。”
秦牧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水道上一道飛橋橫掛,橋中央豎著一面明光閃閃的鏡子,鏡子朝向水道,但凡從水道經(jīng)過都會被這面鏡子映照。
過往的商船都要在橋下停頓,每個人都要經(jīng)過視鏡的照耀。
不過秦牧現(xiàn)在已經(jīng)上岸,繞過了視鏡,自然不必擔心被視鏡發(fā)現(xiàn)。
密水關(guān)三步一崗十步一防,盤查很是嚴格,好在有豐秀云帶領(lǐng),一路上沒有遇到盤查。
豐秀云引領(lǐng)著他來到城中的商賈聚集區(qū),道:“公子先在城中住下,明日便有商隊離開密水關(guān),埠頭開閘,公子可以與商隊一起出發(fā)。”
她遲疑一下,道:“最近延康國不太平,公子若是獨自上路,恐怕不太安,最好可以與商隊同行。”
秦牧驚訝:“不太平?”
少女心翼翼,四下看了一眼,湊到秦牧耳邊道:“國內(nèi)的有些強者聽延康國師大舉入侵大墟,結(jié)果吃了敗仗,于是趁機在半道上刺殺延康國師。據(jù)延康國師遭到重創(chuàng),險些死了,這個消息傳出來,人心惶惶,有些不服朝廷管教的門派便趁機作亂,有的割據(jù),有的趁機搶地盤,很多流寇……”
她鬢角的秀發(fā)垂到少年的領(lǐng)口,癢癢的,秦牧的耳朵也是被她的氣息吹得癢癢的。
豐秀云見他的耳垂紅了,這才知道有些太親密,連忙離他遠一點。
這位少年可是未來的圣教主,尊貴的大人物,豈可對他這樣輕浮?
“還有一件事。”
豐秀云定了定神,上下打量秦牧,笑道:“公子這身衣裳要換一換了。延康不是大墟,沒有必要穿太結(jié)實的衣裳。”
秦牧身上的衣裳是用獸皮縫制的,司婆婆嫌他每天練功打來打去太費衣裳,所以從給他穿的都是獸皮,雖是獸皮衣裳,但用料卻是很好。
秦牧的衣裳用的是異獸雪云貂的皮毛,把毛皮揭掉,留下里子,穿在身上冬暖夏涼,只是款式雖好,但是卻并不好看。
秦牧自己學(xué)會做衣裳之后,也是用雪云貂來做衣裳,他身上的衣裳都是自己做的。若是普通的綢緞布料,他每天練功,與瞎子、屠夫打斗,要不了一天就會爛掉。
“姐姐是否知道哪里有好的布料?”秦牧問道。
豐秀云引領(lǐng)著他來到布莊,與秦牧一起走進去挑選布匹,轉(zhuǎn)了一圈,秦牧沒有找到滿意的布匹,喚來老板,道:“貴莊是否有這種布料?”
他取出靈毓秀贈給他的汗巾,那布莊老板見了,嚇了一跳,連忙搖頭道:“這是天香絲織就的,屬于貢品,皇室才可以用的,我這的布店哪里有這樣的上等貨?”
豐秀云笑道:“曲香主,這位是公子。”
那布莊老板嚇了一跳,連忙便要躬身下拜,秦牧將他攙起,道:“這里是密水關(guān),人多眼雜,不必多禮。”
那布莊老板曲香主笑道:“屬下不識公子,怠慢了。公子稍候。”
他快步走到布莊庫房,沒過多久便取出一匹布,道:“公子,天香絲雖然是貢品,皇室之物,但是有些布料也不必天香絲遜色。這匹布是店的鎮(zhèn)店之寶,叫做金蠶絲。我圣教的蠱堂善于煉蠱,百毒金蠶蠱,煉成六翅金蠶,奇毒無比。這百毒六翅金蠶長成之后,便會吐出蠶絲,堅韌無比,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百毒不近。這匹布,是蠱堂堂主交給我出售的,公子請看。”
秦牧輕輕撫摸布料,綢緞般順滑,有些涼意,布料是淡金色,帶著奇異的紋理。他用手扯了扯,根扯不動,不由贊嘆一聲,很是滿意,道:“多少錢?”
曲香主連忙搖頭道:“怎敢收公子的錢?這是屬下和蠱堂堂主孝敬公子的!”
秦牧笑道:“你不收,我不能不給。靈兒,把錢袋子找出來。”
狐靈兒一直呆在他背后的包袱里,只露出個腦袋,聞言連忙鉆入包袱里,沒過多久便取出一個錢袋子,秦牧道:“這里是龍幣,應(yīng)該不能在延康國流通,都給你了。”
曲香主只得將錢袋子收起,道:“延康國用的是大豐幣,的確與大墟的錢幣不同。公子這袋子錢有好幾千,屬下為公子兌換一些大豐幣,路上不定要用到。”
秦牧想了想,點頭道:“有勞了。金蠶絲織就的布匹,如何剪裁?”
曲香主笑道:“普通的靈兵根裁不動這匹布,店有一口龍牙剪,勉強可以裁動。公子稍后。”
他來到堂前,取出三炷香點上,那堂前是一個的神龕,神龕里供奉的居然是一口剪刀。
曲香主對著剪刀拜了拜,然后心翼翼將剪刀取下,交給秦牧,道:“這是屬下獻給公子的,一點敬意……”
秦牧哭笑不得:“香主,我不會收你的剪刀的……咦?好剪刀!”
他露出驚容,這剪刀摸著竟然像是溫玉做的一般,很是溫潤,元氣浸入其中仿佛身體的延伸,毫無阻礙,并且他能夠感覺到剪刀中蘊藏著一股可怕的能量,蠢蠢欲動!
這股力量極為恐怖,十分兇惡。
秦牧試著剪一下布角,這堅韌異常的金蠶絲布竟然咔嚓裁開,雖有些吃力,但剪刀的鋒利程度可見一斑。
“真是好剪刀。”秦牧又贊嘆一句。
曲香主取來針線,那線也是百毒金蠶絲。
唰——
秦牧伸手一揮,元氣迸發(fā),頓時整張布匹浮在空中,垂掛下來,隨即以氣御剪,剪裁布料,與此同時曲香主取來的那口針也被他以元氣帶著飛起,自動穿針引線,當空縫制剪裁好的布料。
這一手極為引人矚目,進店選購布匹的人們紛紛停步觀望。
沒過多久,秦牧便收了剪刀針線,只見一套服飾輕輕落下,第一件是對襟深衣錦袍,窄袖,對襟處鑲邊。第二件是腰帶,第三件是錦衫中衣,第四件是下身的中褲。
曲香主抬手:“公子請入內(nèi)換衣。”
秦牧走入內(nèi)室,曲香主和豐秀云站在外面等候,豐秀云皺眉,嘀咕道:“公子跟著教主夫人怎么學(xué)了裁衣?這豈是少教主所能做的事情?”
曲香主道:“公子做的衣裳,已經(jīng)是大家水準……”
豐秀云冷笑道:“你馬屁拍得啪啪響,令我不齒。這百毒金蠶絲布料金貴得很,幾千只金蠶才能織出這樣一匹布,便被你送給了少教主。一只百毒金蠶蠱吐出的絲,價值便差不多等于這一袋子龍幣了,公子這一套衣物,價值連城……”
內(nèi)室門開了,秦牧從中走出,兩人眼前一亮,布莊里的人也都是紛紛看來,暗贊好一個俊俏少年。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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