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高考不比以后，那是在一年中最熱的季節(jié)里舉行，而且是國統(tǒng)一進行。這年頭，有‘班’一，意思是如果父母吃公家飯，只要他們愿意提前退休，就可以讓子女替你的工作，成為國家工作人員。換句話，‘龍生龍、鳳生鳳，老鼠下崽會打洞’這句俗語是有法律、制度保障的。

    對于數(shù)以億計的農(nóng)村子弟來，想要跳出農(nóng)村成為城里人、吃國家糧，只有一條路高考。這還是托平同志的福，大家才有條改變命運的路，否則你就兩條路作田、打工。

    別跟這個時代的農(nóng)村孩子扯創(chuàng)業(yè)、做生意那些屁話，能靠那些東西發(fā)財致富的，一百個人里也沒一個，千分之幾的機會相對于個人來，有也等于沒有！對于他們來，能吃一毛八分錢的國家糧，不用吃七角八毛錢一斤的返銷糧；能擠進風吹不到、太陽曬不到的辦公室，不用著烈日種田，那就值得他們拿十幾年的寒窗去博一把！

    令人激動、緊張、盼望的高考日子終于到了，昨夜靠數(shù)羊才入睡的李家仁兄弟一早就起了床，吃完母親煮的雞湯煮米飯，按李家明教的深唿吸，坐在那等時間。

    這年頭的高考可是國性的大事，為了給考生一個安靜的環(huán)境，中學(xué)放假是慣例，李家明他們也來了縣城湊熱鬧。算是提前讓一幫孩子見見世面，告訴他們要想改變命運，最靠譜的路還是高考！考上去了，日后即使當不了官，也能進公司當白領(lǐng)，而不是去生產(chǎn)線上當工人！

    不管是當官的，還是報紙雜志都勞動者最光榮，那只是因為他們不用去做體力勞動，不用自己種出來的糧食交上去后，又得花數(shù)倍的價錢買回來。同是娘生爹養(yǎng)的，他們坐在辦公室里輕輕松松拿工資、獎金、福利，還由國家包了生老病死，別人在田里、廠里累死累活，當然站著話不腰疼。

    關(guān)鍵時刻，李家德也一反平常的清冷性子，溫言鼓勵道：“大哥、二哥，別緊張，只要你們按水平發(fā)揮，考科是沒有問題的！”

    “嗯”

    ‘嘿嘿嘿’，學(xué)校放假給高考讓路了，帶著弟妹們來湊熱鬧的李家明輕輕松松插了一句，“大哥、二哥，你們就當平時的考試。反正大伯現(xiàn)在有錢，實在不行，我們明年再考！要我講啊，考個一般性的大學(xué)，出來拿三四百塊錢的工資，還不如去跟大伯學(xué)做生意，一個月賺千把塊錢多舒服？”

    農(nóng)村人都喜歡圖吉利，哪有這么話的？

    可緊張兩兒子的大嬸剛想話，更懂這些的大伯連忙捂了下她的嘴，聲道：“別亂話，這些事你不懂，家明這是給他們放松！這個時候，是放松，成績就考得好！”

    早慧的李家德雖不太懂這些，但堂弟一啟頭，他就能明白過來，也附和道：“家明講得不錯，補一年是補，補兩年也是補。我要是你們，寧愿明年考個重、名牌，也不愿意今年去讀個科。”

    這兩天才哥哥的故作輕松，被氣氛影響到了滿妹連忙道：“哥哥，重和科有什么區(qū)別？”

    這話問得好，高考是一步天堂，可那個天堂也分著三六九等呢。

    “大著呢，科多半到我們縣政府上班，重最少也能在地區(qū)機關(guān)里。這么吧，在縣里上班，以后即使當官，也最多象學(xué)權(quán)阿公那樣當個鄉(xiāng)長，要是到省市機關(guān)上班，以后能當縣長哦！”

    嬌憨的滿妹伸出兩條短胳膊，比劃出一個大圈，理想從買花衣服變成了當大官，“嗯，那我以后要考重大學(xué)，要當官就當大官，要當這么大的官！”

    孩子就是孩子話，剛樹立一個當官的理想，理想的目的就回到了原。

    “嗯，只要我當了大官，就能賺好多好多的錢，買好多好多的新衣服、好吃的。”

    得，這孩子以后千萬別當官，當官也是大貪官！

    李家仁兄弟也是真的開始懂事了，知道大家是給他倆放松，雖然心里還是緊張，但好歹能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打趣道：“滿妹，你想當官又想賺錢，那不就是貪官了？”

    “是哦”

    嬌憨的滿妹又立即抱住二伯的大腿央求道：“耶耶，以后你幫我賺錢，我就能又當大官，又能買好多漂亮衣服和好吃的！”

    有了滿妹的一陣打岔，李家仁兄弟心里好歹放松了一些，等時間差不多了，幾兄弟送他們?nèi)タh中的考場。

    新上任的曾書記是個很順應(yīng)民心的人，或者他有以后那些政客作秀的潛質(zhì)，參考大城市里的作法，下令交警、公安體出動，將縣中附近封路。考場一百多米的范圍內(nèi)除了學(xué)生、就是送學(xué)生的家長，著實讓百姓們夸獎了幾句。

    高考三天，雖然烈日炎炎，李家明也每天帶著弟妹們來考場外，讓他（她）們看考生、家長們的眾生像，懷念一般地看著那些正統(tǒng)的標語。這幾年的還是‘梅花香自苦寒來’之類，再過幾年就得是‘高考必勝’，再往后面就是應(yīng)該是‘你拼得過高富帥嗎’？

    “哥哥，以后我們也要在這里讀書？”

    “嗯”

    “哥哥，以后我們考試，公安叔叔也會守在門口？”

    “嗯”

    “五哥哥，下學(xué)期，我們來這讀書嗎？”

    這就是李家明的煩心事了，從父親至四叔，每個叔伯都在勸自己，可他不愿意來又不出理由。跟著來湊熱鬧的柳莎莎也跟著滿妹湊熱鬧，疑惑道：“家明，在這里文文可以跟文化館的魯老師學(xué)畫畫，你難道不想她學(xué)得更好嗎？”

    倒是性子清冷的四哥很理解自己堂弟，放著縣城更好的學(xué)習(xí)條件不來，肯定是有他的理由。既然堂弟不愿意來，那就過兩年再來唄，反正現(xiàn)在學(xué)、初中的老師也沒他水平高，根不會耽誤弟妹們的學(xué)習(xí)。

    能讀高一就有絕對把握考上清華、北大的人，在柳莎莎眼里就是真正的神仙，四哥隨口這么一，她立即想起了當初在飯桌上聽來的事，也想起了鄉(xiāng)間的鬼怪傳，拉了拉李家明的衣袖，聲道：“家明，你不會是心里有什么直覺吧？我聽我嬸嬸，我婆婆托過夢給她，什么時候會有野豬掉番薯窖里，結(jié)果真的發(fā)生了。”

    嗯，這個理由好，嬸嬸她們自己是觀音菩薩保佑的，叔伯他們自己是太公保佑的，那自己就拿這些事當理由唄。當然，那些托夢的事不能亂，只能自己的直覺，自從無緣無故回到十來歲，李家明就對神鬼之抱有敬畏之心。

    山里人敬畏鬼神，可更望子成龍。

    這個理由被苦惱的李傳林用來求教柳老師時，這位林業(yè)局的副局長嗤之以鼻，扔了支‘芙蓉王’過去，大包大攬道：“得得，這事你們別管了，我來處理就行！有天分就要好好念，還由得了他？”

    “柳老師，明伢那子倔。”

    “我曉得”，柳老師抓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打給他的老師教育局前任局長、現(xiàn)在的政協(xié)胡大副主席。那子的命門就是他妹妹，等下學(xué)期將他妹妹的美術(shù)老師調(diào)進城，看那子跟不跟著來。還直覺呢，哄鬼啊？(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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