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惜淚的舉動,不但驚到了云澈,也無疑驚到了所有人。無論后輩還是長輩,或者滿面驚容,或者眉頭大皺,更多的是滿臉的無法理解。
“君惜淚,你……當真要如此嗎?”
說出這句話的人,赫然是祛穢尊者。從不會對封神之戰(zhàn)有丁點干涉的他,都無法控制的出言勸阻。
“淚兒,”君無名嘆聲道:“你方才兩劍折損的元氣和精血,為師尚有辦法幫你補回,但……如果這一劍再揮下,將再無回轉余地。”
君無名閉上眼睛,語態(tài)平靜,但眾人卻仿佛聽到了他每一個字都在滴淋著鮮血:“你殺了他,卻也葬送了自己的未來,亦葬送為師所有的希望……只為一時之憤,真的值得嗎?”
君惜淚的手臂在劇烈發(fā)顫,臉色慘白的看不道一絲的血色,身上白衣被完完全全的染紅……但,凝聚中的劍威卻沒有剎那的停滯,死死的鎖定壓制著云澈的每一縷氣息。
生命元氣在持續(xù)減弱,她的眸光在趨近著完全渙散……但其中卻依舊蘊著深到極致的恨意。
云澈玄力極度消耗,已根本無力擺脫劍威壓制,癱跪在地上幾乎一動都不能動,此時他就算是想要退離封神臺,也已無法做到。
他呼吸粗重,牙齒緊咬,目光直盯君惜淚……他很清楚,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絕不可能再接下一劍,君惜淚這一劍再揮下,除非自己動用“月挽星回”或有人強行干涉,否則自己必死無疑。
但這可是封神之戰(zhàn),哪怕要眼睜睜的看著神子隕落,也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干涉。
而月挽星回……是不到生死絕境,絕不可動用的底牌!更絕不能在東神域眾目睽睽之下動用!
反觀君惜淚的狀態(tài),她在殺死自己的同時,也極有可能會當場橫死……就算僥幸不死,也必定身廢。
到了此刻,云澈忽然有那么一點后悔折辱君惜淚。
因為這簡直就是一個瘋子!
和自己一樣的瘋子!
若他要保命,唯一的選擇似乎就是馬上認輸……那么,沐冰云、君惜淚等人就可以直接干涉。
但……
“云兄弟,她已經(jīng)瘋了,你快認輸,否則真的會沒命的!”火破云急聲喊道。
“……”云澈呼吸越來越重,但緊凝的目光卻毫無變動。
“云澈!”沐冰云起身飛起,凌空喊道:“這屆封神之戰(zhàn),你已是最大的勝者。若強撐一時硬氣而沒了命,所有的東西都會煙消云散……馬上認輸!”
云澈:“……”
“我命令你……馬上認輸!”沐冰云唇間說出著她所能發(fā)生的最嚴厲的聲音。
“云澈哥哥……”水媚音緊張的臉兒發(fā)白,全身都蜷縮在一起。這時,她忽然注意到了云澈一直在直視著君惜淚的眼睛,短暫迷惑,隨之星眸猛的一亮。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云澈的身上,在他們看來,認輸,是云澈最正確,也是唯一的選擇。君惜淚看上去已完全失智,但他沒有,他若不認輸,很可能便是兩大神子同時隕落的命運,認輸,他可以保全自己,君惜淚也不至于身陷絕地,而且絕不會有人輕視他的落敗,甚至沒有人會認為他是真的敗了。
相反,他若強行死撐,葬身君惜淚劍下,才會讓人恥笑。
但是,在無數(shù)的規(guī)勸,以及沐冰云的嚴命之下,云澈卻依舊毫無動容。
“劍君傳人瘋了,難道云澈也瘋了嗎!”
“這兩人之間到底什么大仇,居然會到這種地步。”
“宙天界真的不會勸阻嗎?云澈和君惜淚……東神域的兩大神子啊,若是他們真的就此隕落,對我們東神域這一代而言是極其之大的損失啊。”
“封神之戰(zhàn)的尊嚴高于一切。這一戰(zhàn)是在整個東神域的目睹之下,無論何種情形,宙天界都必會恪守規(guī)則……唉。”
見云澈竟是無動于衷,沐冰云愈加焦急:“云澈!”
而就在這時,許久不動的云澈忽然瞳光一閃,左臂抬起,玄罡帶著冰凰神魂驟射而出,卻并未化作冰凰神影,而是如流星直飛君惜淚,瞬間撞擊在了她的眉心之上。
無名劍威壓制著云澈的身體和力量,卻無法完全壓制他的靈魂。
為了最后的一劍,君惜淚所有的力量、元氣、精神,都集中于無名劍之上,幾乎將自身抽干成了一個空蕩蕩的驅殼,又哪還會半點靈魂防御,以玄罡為載體的冰凰神魂幾乎是毫無阻隔的一轟而入。
轟————
君惜淚的腦中一片轟然,所有的意識都被夢一般的藍光所覆沒。無名劍威瘋狂潰散,無名劍脫手而落,君惜淚也如失卻了靈魂的人偶,直直向后倒去。
“哇啊啊!!”
“發(fā)……發(fā)生了什么?”
沒有了劍威壓制,云澈身形暴起,以最快的速度直撲君惜淚。
君惜淚的身影快速拉近,那張慘白的臉頰、失色的眼瞳映入他的視線之中,緊咬的唇角掛著猩紅的血絲……以及縱然失去意識也沒有化開的屈辱與怨恨。
云澈的心中,似有什么東西被重重觸動。
我與她之間的仇恨……真的大到不惜以命換命嗎……
吟雪界,身為劍君傳人的她,被逼眾目睽睽之下向他一個中位星界的弟子跪地賠罪……
封神之戰(zhàn),整個東神域的目光之下,為了給火破云和自己泄憤,他將其暗算,讓她敗的無比難看,無比恥辱。又在之后,毫無憐憫的俯視嘲諷,將她劍君傳人的尊嚴完全踏碎。
將一切催化到如今地步的,究竟是她……
還是我……
君惜淚是惡人嗎?不是,她只是太傲,至少,她絕不是洛長安那種心思丑惡的人,否則,又怎會成為劍君的傳人。
她因心中之怨,一劍挫敗火破云,讓火破云顏面盡失,幾乎連信念都崩潰。而我同樣因心中之怨,對她所為……要超過她對于火破云何止十倍。
只差那么一點點,就徹底毀了她……毀了這個原本有著璀璨未來的劍君傳人。
真的要到這種地步嗎?
如果我是君惜淚……
…………
云澈眼神微恍,身上竭力凝聚的玄氣不知不覺間消散,原本欲將君惜淚震下封神臺的手臂在臨近之時卻是緩緩伸出,接住了正在倒下的君惜淚。
失力的軟軀倒入云澈的臂彎,鮮血很快將他的衣袖染紅。云澈收回冰凰神魂,眼神一陣復雜的閃爍。
君惜淚的眼瞳逐漸恢復焦距,察覺到自己竟躺在云澈的懷中,她全身顫栗,一拳砸向云澈的面孔。
但她元氣巨損,玄氣潰散,這一拳根本綿軟無力,云澈一伸手,便輕輕擋下,緩緩的道:“君惜淚,我們之間,只有小怨,而從無大仇。”
“今日,是我過分了。我可以堂堂正正的擊敗你,而不該當眾折辱踐踏你的尊嚴……我向你道歉。”
他直視著君惜淚的眼睛,字字真誠。而且,他的聲音雖然不重,卻深攜玄氣,觀戰(zhàn)席的每個人都在呆然之中,聽得清清楚楚。
君無名眼波劇蕩,白須微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云澈的這句“道歉”,對君惜淚意味著什么……
在吟雪界,她觸犯了他……然后,她當著吟雪炎神兩界之面,向云澈跪地賠罪。
如今在封神臺,他重重折辱了她的尊嚴……然后,他選擇當著整個東神域之面,向她真誠致歉。、
就如一個微妙的輪回。
“……”君惜淚唇瓣張開,雙眸如蒙著一層迷霧,但迷霧之下,依舊是無法消散的恨意:“云澈……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嗎……”
這時,她的身體一顫,臉上忽然出現(xiàn)驚恐之色……她的衣裙在和云澈交戰(zhàn)之中,不僅遍染鮮血,且早已粉碎,完全依靠玄氣封結才依舊穿戴在身,此時玄氣完全潰散耗盡……后果,將是她的玉體完全赤裸裸的呈現(xiàn)在眾目之下。
云澈眉頭一動,迅速察覺,手掌在她身上快速一拂,以所剩無幾的玄氣將她的碎衣重新封結,然后又不放心的從天毒珠中抓出一件自己的雪衣,披裹在她的身上。
“……”君惜淚唇瓣嗡動,呼吸微弱,迷蒙的眼瞳看不到感激,依舊是仿佛永遠不可能化開的刺骨怨恨:“我……一定……會……殺了……你……”
“好,我隨時等著。”云澈點頭,然后,他忽然微笑了起來:“不過在這之前,你還是先養(yǎng)好自己的身體。”
他伸出手來,輕輕撫摸起君惜淚的頭發(fā):“現(xiàn)在,先好好睡一覺吧,不要總是那么逞強……聽話。”
他目光溫和,聲音輕柔,如在安撫一只任性的小貓。
“你……”君惜淚唇瓣大張,迷蒙的眸光一下子變得無比混亂,全身劇顫,似要掙扎。
但她的掙扎持續(xù)了沒多久便軟了下來,螓首歪伏向云澈的胸口,徹底昏睡了過去。
不知是傷重至此,還是無法承受云澈的所言所行。
“呼……”云澈重重的舒了一口氣:真是個可怕又麻煩的女人。
希望多少可以化解和她的仇怨吧……否則,她從宙天神境出來之后,會是個極大的麻煩。
觀戰(zhàn)席眾玄者面面相覷。數(shù)息之前,全場壓抑無比,盡皆駭然驚恐……君惜淚的第三劍沒能揮出,亦誰都沒有想到,這場一波三折的神子對決,竟又忽然以這種方式而完結。
“君惜淚昏迷……云澈勝!入三日后敗者組最終戰(zhàn)!”
祛穢尊者一聲宣讀,頓時激起無數(shù)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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