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東極,空間浩瀚,混沌之壁近在咫尺,那顆鑲嵌其上的緋紅水晶分外醒目。
他們已經(jīng)等待許久。以他們在神界之尊,無人配讓他們?nèi)绱说群颍丝蹋瑓s無一人露出不耐之態(tài)。
“云神子,聽父王提及,此事過后,你將回到下界,神界這邊將不常踏足。若當真如此,就太可惜了,清塵還想著能與云神子多加結(jié)交。”宙清塵來到云澈身前,感嘆道。
“我終究是出身下界的人,那里有我的根,我的家,以及很多的牽掛,還有……”云澈半開玩笑的道:“我必須親自好好‘看管’和守護邪嬰。”
宙清塵卻沒有當成玩笑,而是面露更深的敬意:“曾經(jīng),清塵一度覺得父王對云神子的認可過甚,如今方知,父王之譽再甚十倍,亦不為過。或許,數(shù)萬載后,壽終之際,能親眼見證世有云神子,會是清塵一生最大之幸。
云澈頭皮有些發(fā)麻,只能道:“云澈何德何能,太子殿下著實過譽了。”
“哈哈哈哈,”宙清塵灑然而笑,卻不收回自己的話:“這聲‘殿下’才是讓清塵惶恐,云神子若不嫌棄,直喚我‘清塵’即可。”
“好,清塵兄。”云澈也不矯情,笑著道:“既如此,清塵兄也不要再喊我神子了。在清塵兄這般真正的神子面前,聞之著實汗顏。”
“哈哈,好。”宙清塵笑道:“云兄弟,以后若有暇回神界,可千萬要給清塵一個接待和請教的機會。”
“一定會的。”云澈點頭。
兩人相談甚歡,倒是引得不少年輕神子很是羨慕。
云澈與宙清塵,以往并無交集,卻是初識便頗為意氣相投。原因無他,在云澈眼里,宙清塵與宙天神帝有著諸多相似之處,再加上雖為神子,卻姿態(tài)謙和,氣息眼神純凈,且一身正氣,讓他極生好感。
而在宙清塵眼里,云澈是他父王最推崇備至的人,有著當世最耀眼的光環(huán),拯救了當世所有人,立下了將萬世永載的功績,卻不傲不躁……而且,他有著無盡的未來。
更關(guān)鍵的,是他擁有“圣心”!
用他父親的話說,擁有圣心者會魂系萬靈,心憫眾生,絕對無妒無惡,是世上唯一一類可以盡心盡情結(jié)交托付,不需有任何設(shè)防的人。
而這樣的人,當世只有兩個,西域龍后,東域云澈!
“清塵兄,”云澈道:“你似乎已有心儀之人,若我所想無錯,應(yīng)該是千葉影兒吧?”
“!”宙清塵神情一僵,下意識的便要否認,話欲出口,卻終化為苦澀一笑,道:“以神女之姿,但凡有幸親見的男兒,又有誰堪真正清心無思。”
“以你的地位,應(yīng)該知道她是怎樣一個人,又是因為什么被我種下奴印。”云澈很直白的道:“她可不值得你分散心思。”
宙清塵搖頭:“是否值得,在于己。”
他笑了笑,道:“實不相瞞,我父王不止一次的對我說過,永遠不要有任何與她相關(guān)的心思。但……這種東西,是世上最不可理喻,也是最難被理智所控的,我還遠遠不夠成熟。”
云澈微微點頭:“你說得對。”
宙清塵的笑意不再僵硬,多了幾分感激:“多謝云兄弟如此直言,清塵心中清亮良多。”
云澈微笑,心中卻是一嘆:這千年,千葉要老老實實在他身邊打雜,千年之后,夏傾月必殺千葉!希望他還是絕了這個心思吧!
這時,空間陡然一凝,所有人的胸腔也如被山岳鎮(zhèn)壓,全部屏息。
混沌之壁的前方,一抹黑影無聲而現(xiàn),一股無形威壓覆下了這一方空間,乃至整個混沌。
劫天魔帝!
劫淵太過于強大,強大到當世的混沌秩序都無法承受的恐怖地步。因而,她每一次現(xiàn)身,都會伴隨著相當可怕的異象。
所有的元素沉寂,遠方的星辰全部停止了游移,所有人感覺像是被鎮(zhèn)壓在了一個黑暗的牢籠之中,再沒有了丁點的傲然與凌氣,唯有一種靈魂隨時會被撕碎,生命隨時會被剝奪的卑微感。
“恭迎劫天魔帝。”
眾神帝、神主全部恭敬拜下……劫天魔帝即將離去,如今如約現(xiàn)身,他們本該心安竊喜,但那碾壓任何人意志極限的威壓,讓他們依舊唯有恐懼顫栗。
劫天魔帝背對眾人,目視混沌之壁上的緋紅通道,沒有看任何人一眼,冷漠出聲道:“云澈,你過來。”
“是。”云澈依言向前。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云澈身上,但無一人敢言語。
隨著云澈的臨近,劫淵手臂一揮,頓時,一個漆黑的結(jié)界形成,隔絕了所有。
漆黑的結(jié)界之中,云澈直面劫天魔帝……劫淵的神情永遠那么的冷漠平靜,反倒是云澈,無論是神情還是目光,都很是復(fù)雜。
舍棄族人,摧毀通道,返回外混沌……對于混沌世界而言,這的確是最好的結(jié)果。也是唯一能真正消除厄難的方法。否則,魔神歸世則必定災(zāi)厄降世,劫淵留下則會讓秩序?qū)訉颖罎ⅲ`涂炭。
但……
說好聽一些,是重歸外混沌。實則……卻是劫淵將自己,以及所有僅剩的族人徹底葬入絕望與死亡的深淵,再無任何翻身的希望。
他都不敢去向,劫淵“回到”外混沌,該如何面對那些靈魂早就被扭曲的魔神。
“前輩,”云澈開口,有些艱澀的道:“或者,你可以試著廢除一部分玄力,這樣,留下可能也就不會引秩序崩壞。”
他知道這是個多么餿的主意,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
劫淵沒有動容,沒有發(fā)怒,連一絲表情都沒有,仿佛壓根沒有聽到。她手臂抬起,手指輕輕一彈,一點黑芒飛向了云澈:“這個東西于我已無用,給你吧。”
云澈下意識的伸手接過。
這是一枚只有拇指大小的黑色玉石,圓潤無光,沒有溫度感,更無任何氣息。
云澈稍稍注入玄氣,頓時,他的感知中竟同時多了八種不同的氣息……葵水、火焰、罡風、雷霆、沙巖、黑暗,六種元素氣息,以及兩種特殊的靈魂氣息。
“這是……”云澈一下子便想到,這應(yīng)該是來自邪神的東西。
“此石,名為‘逆淵’。”劫天魔帝道:“由我和逆玄的力量所做成,以他的力量為主。戴在身上,可以扭曲他人對你的感知,從而無法判別你的玄力與氣息。”
“當年,我與逆玄共處時,都會將它佩戴在身。”
逆淵,這個名字,顯然是各取“逆玄”、“劫淵”的一字。
誠然,若無這塊“逆淵石”的存在,元素創(chuàng)世神與劫天魔帝的結(jié)合早就被察覺,根本沒可能還留下一個后代。
將其收起,云澈鄭重道:“感謝前輩饋贈,我會好好使用它的。”
云澈有著相當之強的易容能力,在下界時經(jīng)常使用。但到了神界,便難有用武之地,唯有的一次,是在黑琊界偽成“黑心圣手”。
但那一次有一個極其嚴格的前提,是雷千峰等人壓根從來沒有見過和接觸過他,否則,偽裝的再完美也無用。
因為氣息!
神道修為成就神靈境后,玄者的靈覺會徹底超凡脫俗,根據(jù)玄力氣息便可直接確定身份,如云澈這般擁有多種玄力的,也可識其生命氣息。
所以,云澈在神界需要隱匿時,用的都不是易容,而是盡最大程度內(nèi)斂所有氣息的流光雷隱與斷月拂影。
而這枚逆淵石,“扭曲他人感知”,意味著別人從佩戴者身上感知到的氣息,將全然不同!無論玄氣屬性、強度乃至生命氣息,
若再加上易容易貌……
最關(guān)鍵的是,這是劫淵當年親用!也就是說,連真神真魔這等存在,都能瞞過!
何況當世凡靈!
“哼,我倒是希望,你這輩子都不會用到它。”劫淵冷聲道。
云澈真摯道:“就算永遠用不到,它擁有前輩和邪神的氣息,對我,對整個世界而言,都是無價之物。”
劫淵直接轉(zhuǎn)身,無比平淡的道:“該走了,你好自為之了。”
云澈猛的抬頭,嘴唇張開,卻又根本不知該說什么,最后只能低聲道:“前輩……不和紅兒與幽兒道別嗎?”
“不用了。”
毫無感情的三個字,說的亦毫無猶疑。她手掌抬起,指間微綻黑芒,就在即將撤去黑暗結(jié)界前的一瞬間,她的動作與指間的黑芒又忽然定格。
手臂緩緩垂下,她閉上眼睛,緩緩說道:“讓我……再看一眼她們吧。”
“……好。”云澈輕輕點頭,意念一聲呼喚。
左臂劍印之上,緋紅光華與漆黑之芒同時一閃,紅兒與幽兒同時現(xiàn)身,飛舞的紅發(fā)與輕揚的銀發(fā)在云澈的身前掠起兩道華麗的光弧。
感受著近在咫尺的她們,劫淵氣息凝住,然后緩緩轉(zhuǎn)過身來,看向了她們……然后又猛的轉(zhuǎn)身,閉上了眼睛。
她說看一眼……真的只看了一眼。
“好了,讓她們回去吧,”劫淵道,聲音依舊幾乎毫無情感。
“……是。”云澈答應(yīng),內(nèi)心說不出的壓抑。
他能明白劫淵的感受,真的能明白。
她是劫天魔帝,但她又何嘗不是一個母親!
意念微轉(zhuǎn),朱紅與黑暗的光華在紅兒與幽兒身上閃動。
而就在這一刻,幽兒的唇瓣輕輕而動:
“母……親……”
劍芒閃動,紅兒與幽兒的身影消失在了那里……那一聲夢囈般的輕喚,卻讓這世上最強大的魔軀猛然劇顫,而且顫抖的越來越劇烈,無法停止。
“……”云澈沒有說話,幽兒的那聲輕喚,亦傳入了他靈魂的最深處。他知道這艱澀、模糊,又如嬰兒聲音般稚嫩的兩個字,對劫淵意味著什么。
“云澈,”劫淵終于出聲,聲音在發(fā)顫,不是她不想控制,而是無法控制:“你給我聽著……你的力量,是繼承自逆玄,你如今的地位與光環(huán),是來自于我!”
“我和逆玄的女兒,她們與你為伴,我亦允許你以她們?yōu)閯Γ ?br />
“她們的父親,用自己的余生,留下了拯救如今混沌的種子。她們的母親……雖為這個世界帶來過災(zāi)厄,但那是這個世界欠她的!而且,她不惜背叛拋棄族人,毀滅自己,賜予了這個世界安定平和!”
“所以,我和逆玄的紅兒與幽兒,她們有資格得到這個世界所有的善待!誰都不能……誰都沒有資格傷害她們!若有一天,誰傷害了她們,無論是誰,你都絕不可放過他!”
“哪怕是整個世界傷害、辜負了她們,你也要給了……屠了這個世界!!”
短暫的安靜,云澈輕輕點頭:“好。”
雖然,他不認為這種事會發(fā)生,但他知道,劫淵有資格說這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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