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城,蕭門后山,思過峽。
蕭烈狩獵歸來,手里提著一只有些干瘦的野兔子,臉上也帶著微微的喜悅。他坐下來,聽著耳邊女兒練劍的聲音,開始擺弄手中的獵物。
被禁閉在這里之后,最初的一段時間,蕭門還會每天過來送飯,他也可以從送飯的蕭門弟子口中,偶爾知道一些蕭門的近況。后來,送飯的頻率來低,三個月之后,便再也沒有人送餐過來,顯然,需要被關整整二十年緊閉,蕭門之中又沒有任何直系親人的他們,已根沒有人懶得關心,從最初尚有的絲絲憐憫,最終發(fā)展成了任由他們在后山自生自滅。
好在,這個后山不是完貧瘠,他在可以活動的區(qū)域內(nèi),能夠找到一些野菜,偶爾還可以獵到一兩只美味的低等玄獸。父女兩人就是這樣,在這后山中一天天的支撐下來。蕭烈也曾想過帶著蕭泠汐離開這里,不能讓女兒最美麗的一段年華就這么被封鎖在這種地方。但是,一旦逃離,必然會遭到蕭門的追捕……因為他們畢竟是在蕭宗四公子的授意下被關在這里,他不怕自己遭到什么責罰,哪怕是被扣上叛門出逃的大罪,但他不能不顧及蕭泠汐。
這段時間以來,蕭泠汐每日最多的時間,便是潛心修煉,除了這個,她也的確無事可做。心無旁騖的修煉,也讓她有了相當快的進境,如今的玄力已是突破至了初玄境九級。
“啊!”
少女的驚呼聲忽然從外面?zhèn)鱽怼J捔彝O率种械膭幼鳎杆佘S了出去,看到蕭泠汐正坐在地上,手捂著心中,那把已有些銹跡的鐵劍被丟在了一邊。
“汐兒,怎么了?”蕭烈沖過去,緊張的問道。
蕭泠汐一身衣裳已是舊的發(fā)白,卻干凈的一塵不染。后山的風塵沒有吹糙她的肌膚,如今的她,反而出落的更加秀美動人,就連陳舊的衣裳,在她身上都仿佛盈動著一種靈氣。只是比之當初,她明顯消瘦了一些,一雙楚楚美眸中深隱一抹淡淡的憂郁,讓她如一只受傷的精靈,可人而又讓人心痛心憐。
“我不知道……”蕭泠汐輕輕搖頭,她捂著心口,纖眉不斷顫動著:“我的心口,剛才忽然一下變得好疼好疼……嗚……真的好疼……”
“心口?”女兒的樣子,讓蕭烈一陣心疼,他想了想道:“先不要站起來,可能是你練劍太累了,休息一會兒,或許就好了。”
“嗯!笔掋鱿槒牡拇饝。她緊蹩著眉頭,痛楚如同從她的靈魂之中溢出,鉆心徹骨,伴隨著疼痛的,是云澈不斷浮現(xiàn)在眼前和心間的身影,她忽然哭泣了起來:“爹……這里的苦,我不怕……可是……我好想澈……他現(xiàn)在在哪里……他離開的時候,身上沒有多少金錢,身體又那么弱,他會不會正在被人欺負,他會不會吃不飽飯,會不會連一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他會不會……會不會……嗚……嗚嗚……我好想他……好擔心他……”
蕭泠汐雙手捂著臉頰,嗚嗚的哭了起來。從到大,她和云澈都朝夕相處,在那場變故發(fā)生之前,他們幾乎沒有分開過一天,她甚至從來都沒有想過與他分開的情形……但命運忽然一下子變得殘酷,讓他們被迫分開,而且已經(jīng)分開了很久很久。這樣的分離,也讓她深深的感覺著身邊沒有了他是一種多么痛苦的煎熬。她對他的思念與日俱增,每天都靠拼命修煉來轉(zhuǎn)移自己的心念。
但就在剛才,她拼命壓抑的思念,在忽然襲來的心痛之下,就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奔瀉而出,強烈的讓她再也無法控制情感,哭的稀里嘩啦,肝腸寸斷。
蕭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輕聲安慰道:“汐兒,澈兒他已經(jīng)長大了,已經(jīng)是個真正的男子漢,或許離開蕭門,對他也是一件好事。在外面,他可以得到歷練,真正的成長起來,就算要吃點苦,受點傷,也沒有什么!
“汐兒,別哭了,他在外面會變的堅強,你作為他的姑媽,要比他更堅強才對。等他回來的那一天,你要讓他看到一個比曾經(jīng)更加神采飛揚的你,這一定會是讓他最開心的事……澈兒過,他三年之內(nèi)一定會回來。作為一個長大的男人,我相信他出的話,一定會做到。”
蕭泠汐依然在嗚嗚的哭泣,聽著蕭烈的話,她用力的點著頭,然后一點點的抹掉著臉上的淚珠。但心中的奔涌的思念和鉆心的痛苦卻無法平息……
澈……你在哪里……我真的好想你……我不求你三年內(nèi)回來看我們……我只求你平平安安……一定要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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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劍山莊,御劍臺前。
夏傾月一身白衣,靜立在邢天劍前,御劍臺上劍風呼嘯,不斷拂起她的長發(fā)和衣袂,卻無法動蕩她的眸光。她已經(jīng)就這樣站在這里很久,孤孤單單,只有漫天的飛劍與她作伴。
天空,開始逐漸的暗了下來,黃昏悄然來臨,劍風,也開始帶上了些許的冷意。一陣疾風吹來,讓她的長發(fā)輕輕的拂在她的臉上。這時,她的身后,一個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正在由遠及近,也驚擾了夏傾月安靜的心靈。
她眸光微蕩,看著前方,輕輕的呢喃道:“夫君……讓傾月來世繼續(xù)做你的妻子……好不好……那時的傾月,會是一個……真正的妻子……好嗎……”
她的輕聲呢喃,很快就消逝在風聲之中,沒有任何人可以聽到。她轉(zhuǎn)過身去,身后,一個一身白衣,豐神如玉的男子正站在那里。
看著夏傾月的仙顏,凌云的氣息微微混亂,他微微而笑,向她行了一個劍禮:“夏仙子,你也是來為朋友送行的嗎?”
“不。”夏傾月?lián)u頭,輕輕道:“我是來……為我的夫君送行!
凌云身一震,猛然的抬頭看向夏傾月,他剛要問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么,卻忽然看到了夏傾月左手臂上,那不知何時纏上的一段黑巾……
“夏仙子,你……你剛才什么?夫君?是不是凌某聽錯了,或者,夏仙子在和我開玩笑?”凌云以自己所能發(fā)出的最平靜的聲音道。只是他的雙手,卻已經(jīng)隱隱顫抖起來,內(nèi)心更是混亂一片。
夏傾月沒有回答他,她伸出皓腕,挽過自己的長發(fā),左手輕輕一劃,頓時,她的一段頭發(fā)被無聲的斷開,然后隨著她玉手的仰起,灑向了御劍臺的中間。頓時,根根發(fā)絲被御劍臺的劍風帶起,環(huán)繞著中間的邢天劍繚繞飛舞,如同在眷戀,和陪伴著什么。
夏傾月美眸閉合,少頃后飛身而起,消失在了凌云的視線中。
凌云身僵硬,身體無力的跪倒在了地上,一雙瞳孔不斷的收縮放大,這個天劍山莊的少莊主,曾經(jīng)年輕一輩的最強者,此時卻仿佛丟失了魂魄……
“他們是夫妻……云澈……是她的夫君……她已經(jīng)……她已經(jīng)成婚了……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騙人的……不可能……”
凌云一遍一遍的反復叨念著,眼神中呈現(xiàn)的昏暗,就如他的信念正在崩塌。
同一時間,他的父親凌月楓也是心中一片煩亂。他在冰云仙宮所居的庭院前不斷來回的踱著步子,心中既記掛著楚月嬋的傷勢,又胡亂的猜測著她為什么會有那樣的反應。他從來都不曾想過,從來都是冷若寒雪,冰若玄蓮的楚月嬋,竟會情緒失控到吐出逆血。
以楚月嬋的性情,就算是冰云仙宮現(xiàn)在的第一弟子夏傾月忽然隕落,她最應該的反應,也必然是一片讓人窒息的冷寂……這個世界上,也不該有什么能讓她產(chǎn)生這樣的反應。
難道真的是因為那個隕落的云澈……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他在心煩意亂間,并沒有注意到,就在不遠處,他的妻子軒轅玉鳳正在冷眼看著他的每一絲表情變化,并且目光來冷,來失望。
這時,凌月楓的耐心似乎到了極限,再也忍耐不住,一咬牙,進入了庭院之中,然后推開了楚月嬋所在的房間門。
楚月嬋正靜躺在床上,臉色慘白,楚月璃站在床邊,滿臉憂慮和不安,一個看上去蒼老瘦的老人正在把手指壓在楚月嬋的脈搏上。
九牧婆婆今年已是一百九十多歲,論輩分,她要比莊主凌月楓高出數(shù)輩。論醫(yī)術(shù),據(jù)她完不下于有著蒼風第一神醫(yī)之稱的古秋鴻,只是她淡泊名利,一生從未踏出過天劍山莊,帝國之中,都沒有多少人知道她的名字。
“九牧婆婆,冰嬋仙子狀況如何?”凌月楓關切的問道。面對九牧婆婆,他的姿態(tài)上帶著明顯的敬重。
九牧婆婆把枯指從楚月嬋雪腕上移開,拿起拐杖,佝僂著身體向前幾步,發(fā)出嘶啞如砂紙摩擦的難聽聲音:“她并無大礙,之所以昏迷,不過是精神受到巨大刺激,悲極攻心,心血逆流而至,用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
“那就好……”凌月楓點了點,心緒依舊一片煩亂。
“不過,她修煉冰系玄功多年,軀體五臟極寒,再這么繼續(xù)下去,只怕這腹中的胎兒是無法保住了!本拍疗牌诺牡。
最后的一句話,就如一個炸雷響起在楚月璃和凌月楓的耳邊,楚月璃連忙道:“不可能!九牧婆婆,你一定是看錯了,我姐姐她從來不和男子接觸,根不可能有什么胎兒!”
“對啊。九牧婆婆,你這次一定是搞錯了,冰云仙宮的仙子從不婚嫁,冰嬋仙子根不可能有什么胎兒!绷柙聴饕柴R上道。
“哼!”面對兩人的質(zhì)疑,九牧婆婆面露怒色,她把拐杖用力往地上一點,嘶啞著道:“老身從醫(yī)一百八十九年,什么怪病奇?zhèn)麤]有見過醫(yī)過,老身醫(yī)過的人,比你們這輩子見過的人都多,難道還能把一個女人是否懷有胎兒這等事都弄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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