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
面對段延慶傾盡力的一杖刺擊,王動竟然只回以一根手指,輕輕朝著鐵杖尖端按了過去。
“你有何德何能,竟敢覷于我?”
段延慶怒氣上涌,難以抑制。
段延慶絕對是一個復(fù)雜的人。
早期他做太子時,文采風(fēng)流,英俊瀟灑,武藝更是非凡,堪稱人中之龍,那時的他想來必是自矜自傲 ” 。后來一朝打落塵埃,賤如草芥,連一個最為卑微的乞丐尚且不如,而正是這種極度自卑與自傲所交織的復(fù)雜性格,最是怕別人瞧不起他。
他激怒之下,竟又迫出了一分半分的潛力,催運(yùn)進(jìn)鐵杖之內(nèi),使得真勁流轉(zhuǎn)之間更為凌厲迅猛。
氣流被瞬息貫穿,鐵杖如電一閃,凌空刺出,急速的刺擊間竟似裹挾著郁郁風(fēng)雷之音。
也就在鐵杖刺擊之勢臻至頂峰之際,一根手指忽忽按至,點住了鐵杖尖鋒。
這足以洞金裂石的一刺被這一指抵住,‘啵’的一聲脆響,竟然如氣泡一般煙消瓦解,再沒有了一往無前的鋒銳氣勢,似乎抵在前面的不是一根手指,而是一面銅墻鐵壁,一道世人難以逾的天塹。
怎么可能?段延慶額頭青筋暴突,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他實在想不到世上竟有人能以一根手指抵擋住他力一擊。
崩!
王動屈指又是一彈,這根鐵杖頓時震飛出去,發(fā)出接連不斷的震響。嘩啦啦碎成了一地。
段延慶氣勢盡瀉。又失去了代步的鐵杖。當(dāng)即萎頓在地,精氣黯然,他木然的打量了王動片刻,以腹語術(shù)發(fā)音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王動不答,只是安撫著懷內(nèi)的嬰兒,這卻是一個男嬰,也不知葉二娘從哪里抱來的,過了好一會兒。嬰孩才停止了哭泣,安靜了下來。
慕容博,鐘靈這時候也走上前來。
“咦?四大惡人?又是這幾個大壞蛋,他們怎么又來了!”鐘靈瞧了三人一眼,憤憤不平道,她還記得葉二娘,岳老三擋住段正淳等人,自己被云中鶴抓走時的情景。
慕容博已將帛卷收起,瞧了段延慶幾眼,目光閃動。一時間卻沒有話。
“這是哪家的孩子?”鐘靈又注意到王動懷里的嬰孩,略感好奇的問了起來。
王動干脆將嬰孩交給她。鐘靈倒是挺喜歡孩子似的,抱著嬰兒到一邊逗弄起來。
王動目光又落到段延慶身上,嘆道:“昔日天潢貴胄,今朝淪落草芥,賤如螻蟻,當(dāng)真可憐可嘆!”
段延慶怒聲道:“我技不如人,要殺就殺,何必廢話?”
像他這樣的人,別人憐憫的目光反而是對他最大的羞辱。
王動笑了笑,反問道:“殺你何用?你有何處值得我一殺?不妨道來。”
段延慶頓時語塞,一時間難以辯駁。
過了好半晌,段延慶才又道:“殺又不殺,放又不放,尊駕意欲何為?”
王動悠然道:“大理段氏一陽指譽(yù)滿天下,乃是江湖中不可多得的絕技,我倒也想窺之一二。”
段延慶當(dāng)即道:“只要你放我離去,一陽指訣給了你倒也無妨。”
段延慶顛沛流離近二十年,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對于段氏的獨門傳承,早已看得比一粒塵埃更輕。
王動搖了搖頭:“一陽指訣只能保你性命,想要換回自由,卻還是差了一些。”
段延慶皺眉道:“這是什么意思?”
王動嘆道:“你雖然沒什么用,但江湖上比你更沒用的人至少占了九成九,無奈我手下暫無可用之人,也只好矮個里面拔高個,勉強(qiáng)一用了。”
段延慶腹中發(fā)出冷笑:“你想讓我給你做牛做馬?癡人夢。”
慕容博沉默的站在一旁,目光低垂,想必他隱藏在易容之下的臉色也是極不好看,因他也是被王動**迫,而不得不受王動之差遣。
王動話鋒一轉(zhuǎn),忽然道:“延慶太子一朝打落塵埃,軀體俱殘,可受盡人間苦楚,卻能在短時間內(nèi)重新振作起來,志氣不衰,王某也是極佩服的,卻不知其中有何秘方?”
段延慶只是冷笑。
“你不我也是知道的。”王動又笑了笑,忽然長吟道:“天龍寺外,菩提樹下,化子邋遢,觀音長發(fā)。”
段延慶身體巨顫,腦中嗡嗡一陣眩暈,似乎是又回到了十九年前的一個月圓之夜。
那一日他在湖廣道上遇到強(qiáng)仇圍攻,雖然盡殲諸敵,自己卻已身受重傷,雙腿折斷,面目毀損,喉頭被敵人橫砍一刀,聲音也發(fā)不出了。
他簡直已不像一個人,身污穢惡臭,傷口中都是蛆蟲,幾十只蒼蠅圍著他嗡嗡亂飛。
他掙扎著來到天龍寺外,希望枯榮大師主持公道,但最后拯救他的不是枯榮大師,而是一位‘觀音菩薩’。
“這事……你如何知道?”這件事是埋藏在段延慶心中最深的隱秘,突然之間被人道破,他只覺驚駭莫名。
王動哂然道:“那位觀音大士卻是好生了得,非但能夠普渡人間,拯救段兄這樣的人出苦海,更是一位送子觀音!”
段延慶聲音發(fā)顫:“你把話清楚。”
慕容博也是豎起了耳朵,對于段延慶這位‘老友’,他還是有些了解的,能夠讓他如此失態(tài),顯然其中關(guān)系著一些隱秘。
不過接下來他卻再也聽不見什么了。
王動嘴唇雖在動,他卻一個字也聽不見,只看到段延慶朽木一般的臉色竟似有了些變化,似乎極是震驚,難以置信,又像是極為歡喜。
慕容博嘆了口氣,自然知道王動這是以傳音入密之法隔絕了他人的偷聽。
過了好半晌,段延慶晦暗的眼睛中似乎也有了幾分光彩,冷冷道:“這件事我需要先去證實,若是你所言屬實,姓段的便是把這條命賣給你,供你驅(qū)使又有何妨?”
罷,揮手一切,斬下一截樹干做手杖,‘呼’的支撐起身體。
“先將一陽指訣留下,另外也請段兄記下了,你若一去不返,我仍是不會殺你,卻能殺得了別人。”王動語含深意的道。(未完待續(x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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