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如今,不只老百姓討論著顧子青和離的事,連一些文人雅士偶爾都要上幾句,這其中的最多的,便是林忘傳出的那十個字。
一個是紅口白牙憑空捏造,一個是輕描淡寫的兩句話,高低立現(xiàn),因有了文學修飾在表面,慣性思維,人們對林忘的猜測,由原的妒夫,變成了知書達理的哥,否則真是粗鄙無知的話,哪能做出如此詩來?
當傳聞愈演愈烈,林忘酒樓正式掛上招牌——一心樓。
林忘再次叫來了張彪、趙虎,他:“一事不凡二人,你倆再次跑趟京城,將這份酒樓開張的請?zhí)徒o信王。”
二人如今也算是知道信王入了股,再面對林忘時,以前那種因他是哥,不自覺有些低看的意味早沒了,再加上上次倆人得了十兩好處,得知這次又讓他倆去給信王送信,自然滿心歡喜。
等張彪、趙虎走后,林忘止不住地興奮,酒樓也裝修好了,人手也請好了,各種東西都置備齊,就差開張了。
當然,這次林忘沒指望信王肯定能來,畢竟對方是王爺,但無論對方來不來,禮數(shù)不能少,林忘不能通知都不通知一聲,所以不管他來不來,十八那日,也是一心樓開張的日子。
五月初九這日,張彪、趙虎倆人回來了,看表情有些急切,沖林忘行完禮后,急吼吼地:“林哥,信王接了請?zhí)四侨諘^來。”
林忘是真料想不到他會來,手上動作過猛,差給茶杯帶到地上,雖讓他穩(wěn)住了,但茶杯里的水還是濺在了手背上,燙出幾個紅。
昭、吳語嚇了一跳,一個將杯子往遠處推了推,一個拉過林忘的手:“林哥兒!”
張彪、趙虎見狀,一副做錯事的樣子,低了頭不言語。
那杯茶是剛沏的,水滾燙,但好在只濺出一,林忘對于信王要來光臨還處在震驚中,一都不覺得疼,他抽回手,左手覆在手背上,慢慢摩挲了一會,搖頭道:“不礙事。”
吳語看了一眼,:“我去拿些燙傷的藥膏來。”
林忘看了眼手背只紅了些,連個燎泡都沒有,不免覺得矯情了些,仍舊搖頭:“待會再吧。”
然后他又看向底下倆人,不確定地問:“你們信王要來?”
張彪、趙虎了頭。
林忘沒接待過皇親國戚,一想到對方是王爺,不免有些緊張,緊跟著,眾多問題紛沓而至,諸如王爺住在哪,需不需要請什么人作陪,有什么具體規(guī)矩,林忘腦袋白茫茫一片,絲毫想不出來。
若林忘真有個完整的家,倒也不是不能在府上招待信王,但林忘是一個人,萬萬不可能讓信王住進府里。
趙虎聞言給他出著主意:“南波門外,有不少門戶人家,獨門獨院,裝修雅致,里面的哥,出身也都算干凈,也都慣會伺候人,不如林哥你包下一間,到時讓那些哥在旁邊伺候著,若信王有意,便也順水推舟,若信王無意,那些人不過是在旁邊斟茶倒水。”
林忘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的門戶人家,是只一般人家經營的類似妓館的地方,區(qū)別去真正的妓院,這種門戶人家,一家也就有三四個營生的哥,裝修的不如妓院豪華,卻宛如家一般。
林忘想了想,仍覺不妥,那種地方到底上不得臺面,可又不可能讓堂堂王爺去住客棧。
“信王哪日到達虞城?”
“是十五日左右。”
“這樣,你們去街上找找有沒有干凈的院落出租,不用太大,但一定要環(huán)境好,動作要快。”
倆人應是,這就出去了。
對于信王的來到,緊張過后,便是喜悅興奮,若一心樓開張有王爺?shù)拇篑{光臨,那真是比什么廣告都管用。
當晚,林忘不由得多吃了一碗粥,吃完飯后,在園子里逛了逛,亂糟糟地想了些雜七雜八的事,之后去凈房洗漱,然后就回屋睡覺了。
林忘并不習慣讓人在外屋守夜,即便是下人,也覺得十分拘謹,所以自打他搬來后,從沒讓人守過夜,晚上就是一個人睡,他人更覺輕松,即便是夜里渴了,也不過就是下地自己倒杯水,他并不嫌麻煩,何況林忘這人睡眠質量總是出奇的好,多半是一覺到天亮。
夜里,迷迷糊糊之間,林忘聽見門外傳來悉悉索索動靜,一開始以為是院中梧桐被風吹得搖擺的沙沙聲,但再仔細琢磨,卻發(fā)現(xiàn)那聲音十分整齊有規(guī)律,因如今是林忘自己住,他比之從前在顧府時,還要謹慎戒備,當即就醒了過來,雙眼圓睜,兩目清明,身體先一步做出了反應,撐起身子,右手摸向了放在床內側的木棍,抓在手中,橫在胸前。
吱呀一聲,里屋的門被推開了,因外間的門此時被關上,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見,但林忘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能清楚看見有人大步走了進來,那人腳步極輕,走在地上,絲毫沒有發(fā)出一聲音。
林忘只覺遍體生寒,心中翻江倒海,又驚又懼,雙手緊緊握著胸前木棍,剛欲張嘴大叫,那人卻搶先撲倒床邊,林忘只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撲倒,耳邊生風,嗡嗡作響,手中木棍毫不手軟地橫向揮出,結結實實打在來者身上,發(fā)出噗的一聲悶響,震得他虎口都有些發(fā)麻了。
“唔。”來者吃痛悶哼,后面的聲音咬緊牙齒吞了回去,只鼻間急促喘了幾口氣,那人仍壓著林忘,絲毫沒有起身的打算,林忘使出渾身力氣掙扎,正欲再次揮動手里木棍,那人及時開了口,聲音里因痛意帶著一絲勉強:“林哥兒,是我。”
林忘腦子嗡的一聲炸開,半邊身子陣陣發(fā)麻,潛意識里覺得這場景有些似曾相識,然后一反應過來那個低沉的聲音是屬于誰的,下一刻,怒火燒著心肝脾肺腎,氣得他身子都抖了,手指戳著身上的人半天不出話來。
對方安撫地順著林忘的后背,又往前湊了湊,聲道:“林哥兒,是我,別怕。”
林忘長長吐了口氣,咬著牙,惡狠狠地:“二爺,您怎么就喜歡半夜闖別人屋子?”
顧子青趴在林忘身上仍不起來,甚至低頭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輕快地:“確切地我只喜歡半夜闖你的屋子,怎么每一次你都是醒著的?”
林忘發(fā)現(xiàn)如今自己很難跟顧子青真的生氣,剛剛是驚嚇過后的激烈反應,真的氣得恨不得給對方暴打一頓,但也就兩句話的功夫,林忘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不氣了,被對方抱住,聞著顧子青身上熟悉的香氣,竟生出一股安心之感,這是在之前從來沒有過的,他幾乎有些貪婪地深吸一口氣。
顧子青哪會察覺不出林忘的示弱,心中喜不自禁,將額頭放在林忘脖頸間,輕輕搭著,雙手攬著他的腰,只覺得每一處接觸的地方,都像是帶著吸力,讓人舍不得放手,恨不得永永遠遠和他親近。
貪婪了有一會,林忘便又有些尷尬,總覺得自從和顧子青和離后,反而更加眷戀他了,同時林忘被壓得有些喘不上氣,身上起了層薄汗,就像是在挨著一座火爐,整個人由腳到頭都熱了起來,他輕輕推了推對方:“你起來。”
顧子青這會竟耍起了無賴,故意在他脖子上嗅了嗅,雙手摟得更緊:“不起!”
倆人都還沒發(fā)覺,自從分開后,原橫在中間的隔閡變少了,相處時更加自然。
林忘沉默片刻,然后低聲道:“你先起來,剛剛打到了你,我以為是壞人,用了身力氣,絲毫沒留情,你你沒事吧?”
顧子青眼睛一亮,心中仿如被填滿,暖呼呼的,哪里還會覺得痛,只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他略微挺起了身子,眼睛里似裝了明星,直直看著林忘。
倆人離得極近,林忘清楚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吹在自己的嘴上,雖看不見顧子青具體表情,被那雙眼睛盯著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顧子青盯著他有一會,然后用很嚴肅的聲音問:“你的那兩句話,是不是你的心意?”
林忘覺得這會腦子有暈暈乎乎,沒立時反應過來,下意識問:“哪兩句?”
只是他剛問完,就明白對方的什么。
顧子青還趴在林忘身上,但他細心地捕捉到對方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于是微微支起身子,只貼著他,并不壓著他:“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他這兩句話得極慢,飽含深情,林忘以前從不覺得自己會對一個男人害羞,但這會,他恨不得找個洞鉆進去,心臟撲通撲通,跳的來快,來大聲,一下一下,鼓動著耳膜。
就在顧子青以為又不會得到回應的時候,卻看見林忘腦袋輕輕了:“是我的心意。”
顧子青眼中一亮,一下子抱緊了林忘,他知道弄疼了對方,可這會他壓根控制不住自己激動情緒,只恨不得給林忘揉進自己的身體里,隔了好一會,顧子青用沙啞的聲音道:“定不負卿!”
顧子青以為這次會像之前一樣,只是他單方面的擁抱,不曾想過了片刻,懷中的人慢慢放松身體,一雙手輕飄飄地搭在了他的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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