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尤氏走了,林忘一瞬間有種解脫之感,他卻不知剛剛在門外,顧子青只比張氏尤氏晚到一會,雖吳大將門關上了,隔絕了外人的探聽,但顧子青耳聰目明,再加上木制樓房不隔音,他還是將里面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聽完后,顧子青內心很糾結,他是知道這店是林忘的,也能猜出為什么林忘要騙自己家人,這事若是在別人眼里,林忘怕是早就背上了不孝的名聲,但顧子青可是使人調查過林忘的身家背景,也知林家人都是什么樣的人品,林忘若出這家店是他自己的,那么他只會被家人掏空積蓄,張氏明知自己兒子一個哥兒在城里討生活,卻還是將他賺的錢“悉數要走”,甚至連一關心都沒有,從不曾想若林忘哪一天出了意外,無錢財傍身的他該怎么辦?怪不得林忘會心寒,又怪不得他舍棄了原的名字,給自己取個“忘”字,顧子青知道林忘原的性子是極為溫順的,變成如今這樣,想來是一步步被逼的。
顧子青就是思慮周的人,所以結合自己了解的,腦補了許多,倒是給林忘前后性格大變按了個合理解釋。顧子青相信自己看人眼光,通過短短的接觸,他知道林忘是個好的,知他勤奮、耐勞、樸實,俗話商人逐利,這世上也沒人是不愛錢的,林忘卻是靠自己雙手掙錢,他若是好吃懶做、貪婪無度,憑他的樣貌,大可再找戶人家自賣為妾,而不是辛辛苦苦開店,整日起早貪黑,夜里還要推車去賣醒酒飲。
想到這里,顧子青胸口有種被人輕輕揪住刺痛,他有種沖進去抱住林忘的沖動,想幫他擋下所有煩惱。顧子青抓了抓胸口的衣襟,他轉了身,邁著沉穩的步子走了,眼神堅毅,似下了什么決心。
卻屋中林忘踱回到到桌邊了,連灌了三杯水,才將心中的火勉強壓了下去,他看了眼擺在桌上早涼透的菜,這才想起吳大他們還躲在廚房了:“好了,他們走了,你們出來吧。”
林忘因還在生氣,聲音比平時要低沉,毫無起伏,吳大他們磨磨蹭蹭從廚房出來,半垂著頭站在桌邊,一時也不好意思看林忘。
“都坐下趕緊吃飯吧,你們也聽見了,我一會還要出去。”
幾人坐下,低著頭吃著菜,也不話,也不敢有太大動作,林忘坐在桌邊,根吃不下,吳大此刻跟林忘一樣氣得不行,他捏著筷子,幾次緊了緊手,然后猛地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林忘,大聲:“林哥,他們的話我們都是不信的,我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你有你的苦處,所以你別往心里去。”
吳大完,幾人也跟著頭附和,這種事,陳升這種成年男子卻是不好妄加議論的,于是他始終沒話,但看著林忘的眼神多少有些同情,他在心底也是不相信張氏的,再加上他看見張氏一口氣要走了這么多錢,便道林忘一個哥,被逼的自己拋頭露面做買賣,實屬不易,他若真是那種水性楊花之人,也早就找戶富足人家再次為妾了,林忘的樣貌畢竟不差。
林忘吃不下飯,一部分是被“自己”家人的舉動給氣的,一部分是擔心有了這樣的家人,以后怕是甩不掉,自己辛辛苦苦賺錢,他們就如吸血鬼一樣,想給林忘部榨干,今個兒他們是不知道這店是林忘的,若哪天他們知道了,他們怕是就要黏上自己了。
吳大卻以為林忘是擔心自己的名聲問題,于是急著表態安慰他。林忘沒猜出他們的心思,但這事也不好跟別人,就了頭,嗯了一聲。
今天吃飯比往日都快,吃完,栓虎、三水、四狗子一起在廚房收拾,沒一會就都歸置整齊了。
林忘為在林家人面前表現得可憐一些,根沒換衣服,只好歹捋了捋頭發,吳大見他收拾好,跳下凳子,嚴肅地:“林哥,我們跟你去。”
“你們去干什么?”
“我們怕你吃虧!”見識了林忘這么厲害的家人,再加上又聽出了林忘是“不告而別”,吳大真怕林忘去了同福店后他家人為難他,尤其一家之中,一般當爹的比當良的更加嚴厲。
“我能吃什么虧?”以這具身體記憶中家人的了解,林忘既然掏了錢,那么他們就不會太為難他,尤其他現在每月月錢還不低,多是被數落幾句在趙家不會攏男人的心。
林忘心思又是一轉,若是自己去,因晚上還要推車去賣醒酒飲,那吳大他們則留在店里,林忘這人獨慣了,再加上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后很沒安感,戒心更重,即使和吳大他們相觸多半年了,即使吳大他們始終一門心思向著他,他仍不敢完相信對方,更何況自己所有的財產都所在三樓的臥房里,俗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一吳大他們見財起意,自己到時便什么都沒了。可是林忘又不好防著他們,讓他們這會時間自己出去溜達去,這樣的話怕是太傷人心了,于是話鋒一轉,又頭道:“也好,你們跟我去還能給我壯個膽,不過你們只能在同福店門外等著,若是跟我一道進去了,未免太不好。”
吳大腦子一熱,原是想著自己陪林忘去面對他家人的,他倒是沒別的心思,又野慣了,并不將禮儀規矩放在心上,他是怕林忘爹打林忘,他還能攔一攔,可林忘的話讓他反應過來,若是林忘一個哥兒帶著一個公子或是幾個公子去見家人,那這算什么呢?怕是原沒事,也得被攪起一場軒然大波。
吳大了頭,除了吳大,幾個孩子眼中都透著興奮,摩拳擦掌,竟是有種要去踢館的感覺。陳升是成年人,雖頑固,卻并非呆板,吳大他們都去了,他是更不可能自己留在店里,他雖然不贊同吳大跟著,可既然那邊已經好了,自己又是不愛話,也就沒勸什么,隨大流跟著一起出去了。
林忘不知同福店在哪,但吳大他們幾個對虞城地理位置門清,便在頭了引路,先是走與夜市相反的方向,然后又拐了幾個彎,走過了座橋,吳大指著前面掛著兩溜燈籠的樓房道:“那里就是同福店。”
同福店在城北,挨著北門,林家人來虞城卻并非走北門,他們雖沒來過虞城,卻知城東最為尊貴,西南次之,而北面則是整個城中地價最便宜的方位,也是下層人群生活的地方,所以他們來了虞城后,就直奔城北,畢竟林家為了培養女兒可是掏空了積蓄,除了預留之后進京的花銷,他們可住不起大的客棧,林忘甚至不知道,林家人這次孤注一擲,連村里的地都賣了。
林忘留了十來文錢給吳大,:“我先進去,久未見家人面,多多少少也要上一會話,不好讓你們干巴巴站在外面等,一會你們就進店里坐坐,要些茶喝,我若是一時半會不下來,你們也不用著急上去尋我,他們畢竟是我的家人,教訓幾句我便聽著,斷不會太為難我。”
林忘嘴上的好聽,心中諷刺地想,自己若不是編了找到活計的借口,若不是給了他們錢,別為難了,林家人八成會綁了林忘,直接差牙人隨便找戶富足人家賣了,好為他們添些上京費用,到時又會美其名曰“為他好了”。
囑咐好吳大他們后,林忘便一人進了同福店,上到三樓,來到房門前,林忘聽里面傳來話聲,想著早見完面早回去的想法,也沒有猶豫,這就敲響了門。
屋內的話聲安靜了片刻,然后聽里面傳來一個模模糊糊的聲音,那聲音一接近,林忘聽在門板另一邊有人了句:“可能是花兒哥。”
然后另一個快語速的聲音:“謹慎些,先問清是誰。”
于是門內的聲音便大聲問道:“是誰?”
林忘一聽,便知道出來應門的是尤氏。
“是我。”林忘想一句“是我,如花”,可那個名字他實在難開口,于是怕里面人聽不清,只能更大聲再了一遍。
尤氏開開門,縱使他心中再怎么不待見林忘,面上也不會表現得太明顯,尤其林忘現在仍舊每月有錢賺,林家人剛才吃飯時也商量了,他們住在虞城的這段日子里,還是要靠林忘補貼,能多省一,進京后也能更寬松,也能給林妹多置些衣服或是首飾,是以尤氏似乎忘了剛剛在店里發生的不愉快,攬著林忘的手,笑得歡快:“花兒哥,可算來了,爹爹他們都等著了。”
林忘順著他走了幾步,然后借關門的動作掙脫了他,轉過身,他先是打量這間屋子,明顯這是個套間,外間有一張長塌,屋當中是張桌子,俱是半新不舊的,周圍沒什么裝飾,而在右側有個門,是通著里間的。
粗略看了眼房中布局,然后林忘就將視線轉到了桌邊的人身上,張氏尤氏不必,另外兩人,一個干瘦的駝背老頭,就是林忘這身體的爹,另一個頗結實的漢子,則是林家長男,林如花的大哥。
林忘上來規矩見禮,道:“爹、良、大哥、嫂嫂。”
林老爹人其實并不嚴厲,按男人主外,哥主內,但誰讓張氏性子張揚跋扈,年輕的時候操持著整個家,內外一并主了,林老爹最大的缺就是有個棉花糖一般的耳朵,當時張氏把如花賣了,他便同意了,后來又把地賣了,好給女兒添些衣服首飾,博個好前程,林老爹二話沒也同意了,甚至不想留得一退路。
如花原的性格就是隨了這個爹,別人什么都聽,這才給自己生生逼死,讓林忘穿了過來缸。
按理女孩選秀,最次也能嫁個富商,林家人這么做也無可厚非,甚至不少有女兒人家都這樣孤注一擲,但是話又回來了,誰又愿意當傻子,娶個妻子還有把妻子一家老都接收了,而且富商也好,官宦也好,都不想妻子窮親戚不時跳出來找存在感,所以一般情況下,女孩嫁人,夫家一次性給娘家一部分錢,日后也就少來打擾了。通過選秀,花錢買來的妻子,女孩對于那些男人來,更像是一塊招牌,證明自己有錢有實力的招牌。
女孩精貴,貴在她們稀少,女孩嫁人后,物質上肯定不會差,但其他方面并不是一定比丈夫身邊的妾好。首先,無論是窮家女孩或是富家女孩,她們的性別就決定了她們精貴,打必然是被雙親當眼珠子一般心呵護著,這樣心態下養出的女孩,多是高傲的,其次,家人為了保護自家的女孩,必是常年拘著的,不通俗事,不懂人情,手段也好,心機也好,又哪是那些靠著自己手腕爬上來的妾的對手?再者男人自古多情,而少女總是懷春,林忘這個中途穿來的,當時為了打聽女人的事情,可是聽了不少婦人或是被逼郁郁而亡,或是被逼自盡,或是出墻被抓被沉了塘,或是干脆叫丈夫轉手賣了的,反正女人只是塊招牌,買過了,證明自己有這個實力,再轉手賣了也不叫事,不過賣妻的行為多發生在富商之間,他們可供選擇的女孩就是最差一等,容貌不見得好,性格品德不見得好,反正富商有錢,賣了一次,下次選秀時再買,官府對這種事根不管,甚至私底下樂見其成,反正最后填充的還不是他們的荷包?多偶爾被一兩個窮酸書生跳出來罵“不知廉恥”,但窮酸書生畢竟翻不出什么浪花。
作者有話要:林家人的事不會拖太久,不是林忘自己解決的,也不是二爺解決的,而是發生了一些事情
林忘轉折倒計時^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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