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翅館,三號樓,三十層。
“——你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但是這并不妨礙他的聲音通過茲茲的電流音傳到屋內的每一個人的耳朵中時,那張平日里萬年閻王爺的臉仿佛也變得立體生動地浮現在所有人的腦海之中——這句話的時候,他大概是眼角帶笑的。
從來沒有見過,那個人微笑的樣子。
萊恩面無表情地收起原放松地伸展開的腿,微微曲起,他低下頭,啪嗒一聲隨手將手中的型竊聽器扔在冰涼的木地板上,隨即,擁有著一張漂亮臉面的少年深深地將自己的頭埋入曲起的雙膝之中。
沉默。
在萊恩的對面,一只纏著繃帶的手撿起竊聽器,他將這枚只有指甲蓋大的竊聽器捏在兩根手指中央,舉到自己的眼前,陽光從窗外射入,米拉盯著指尖的竊聽器,近乎于著迷,片刻之后,他臉上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容:“啊,居然出了這種話……真讓人嫉妒。”
“雷、雷因斯少爺是真、真的已經決定好人選了嗎?”房間中的第三個人開口話,當他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膝蓋,整個人因為畏懼或者別的什么原因完蜷縮成了一團,他微微瞪著眼,那張對于絕翅館的其他人來顯得過于陌生的面容此時此刻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他看著房間中另外兩名神態不明的少年,一片的沉默讓他不安地咬了咬下唇,“那我們怎么辦?”
“不要緊張,諾伊。”米拉手腕一轉,將竊聽器抓入微微汗濕的手掌中,探出另外一只手,仿佛獎賞寵物一般蹭了蹭滿臉慌張的少年的頭,他微笑著,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無論雷因斯哥哥的選擇如何,只要那個討厭的家伙徹底消失,那就算是雷因斯哥哥,也沒有辦法了吧——喏,萊恩,你對不對?”
屋內,半個身子沐浴在陽光之下,被叫到名字的少年腦袋依舊深深地埋在膝蓋之中,他沒有回答米拉,動了動脖子,當他抬起頭的時候,臉上卻是面無表情的模樣——
有些人的話,聽著信一半就可以了。
可是有的時候,對于雷切雷因斯這個狡猾的男人的話,半個標符號,最好都不要信。
所以……
“繼續聽。”萊恩淡淡地。
……
三號樓,二十八層。
看著男人淡定的背影,阮向遠嘴角抽了抽,心里正琢磨著怎么樣才能出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回答才能夠資格接下蠢主人這句驚天動地的話,這時候,走在前面的人不耐煩地回頭,略粗魯地拽了把他的右手:“快,磨磨蹭蹭什么?”
“我在想怎么回答你。”
“不必了,”雷切面無表情地拖著阮向遠大步走在前面,“如果你獅子大開口的話,我怕我會一時沖動把你從這里扔下去。”
阮向遠:“……”
這一次,雷切沒有抓著阮向遠走王權電梯——并沒有像上次那樣囂張地跑去問奄奄一息的鷹眼要王權電梯的密碼,這一次,紅發男人在離開他的牢房的時候,甚至連余光都沒有給他一個,他拽著渾身濕漉漉的阮向遠徑自走向了在鷹眼牢房不遠處的樓梯間。
相比起走道,樓梯間大概是整個絕翅館暖氣最不到位的地方,為了通風,有時候窗戶還會特地開啟一絲縫隙,冰冷的寒風夾雜著冰雪氣息吹進來,阮向遠赤著腳,一步一個水腳印地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他的襯衫因為濕水緊緊地貼在皮膚上,當寒風吹過,他甚至能感覺到濕水的襯衫在變得逐漸僵硬——
媽的,衣服都要結冰了。
阮向遠的牢房在十五層,一路從二十八層被拖下來,阮向遠覺得自己的膝蓋都快被凍得麻木,到了最后,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跟在男人屁股后面——
而眼看著就要到達十五層的樓梯間,大步流星走在他前面的男人卻毫無預兆地停下了步子,阮向遠一個剎車不急,重重地撞在男人結實的后背上,被反彈回來,一屁股坐回冰冷的樓梯之上,他痛呼一聲,只覺得渾身都要散架,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尖,他皺眉抬起頭看著站在面前的男人:“做什么忽然停下來?”
“差忘記了。”
雷切抿了抿薄唇,面無表情地掏了掏王權者外套的口袋,在黑發年輕人的注視之下,只見男人以非常自然的動作和神態從口袋中掏出了令他覺得十分眼熟的東西——暗紅色的項圈,項圈部分是略微粗糙的特殊材料做成的,實際手感卻異常柔軟不會磨壞皮膚,在項圈的中央部分,掛著一枚精致的徽章。
那是二號樓的王權者徽章。
不得不佩服DK的辦事效率,當雷切甚至還沒來得及離開二號樓的管轄區域范圍內的時候,男人已經從后面追上他,將這東西交予男人手中。
而此時,對此一無所知,只記得這玩意被鷹眼整個摘下來隨手扔在雪地之中的阮向遠微微瞪眼,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外面——天明明還在下雪,在漂亮的白雪掩蓋之下,他沒想到雷切能這么快把他找回。
黑發年輕人頓了頓,最終沒能掩飾住臉上的驚訝:“這東西怎么會在你這?”
“DK撿回來的。”雷切頭也不抬,面不改色地撒謊,一邊回答,一邊抓起坐在樓梯上的阮向遠的蹄子拉起來——
此時此刻,男人單膝地,半跪在阮向遠下幾級的樓梯之上,他半個身子懶洋洋地依靠在樓梯的扶手上,當他維持這個動作的時候,正好能讓坐在他上方的黑發年輕人將自己的腳放在自己的腿上——
冰涼赤裸的腳底踩在男人帶著體溫的、做工精致略有些硬質地的褲子上,阮向遠下意識地縮了縮腳——
“別動。”
雷切皺眉,大手死死地掐著黑發年輕人的腳踝,在即將將那項圈重新套回阮向遠蹄子上的身后,手上一頓,就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雷切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沉的鼻腔音,而后,指尖在王權者徽章的附近飛快地捏了一下——
抬起頭,對視上阮向遠充滿懷疑的目光,男人挑眉:“看什么看?沾上臟東西,拿掉而已。”
話語間,在黑發年輕人的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的腳上的時候,男人不動聲色地,飛快地將什么東西放進了自己的口袋之中,然后牢牢地將手中的項圈重新套進阮向遠的蹄子里,系緊。過后,雷切舉著黑發年輕人雪白的蹄子欣賞把玩了會兒,這才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命令:“不要再弄丟了。”
阮向遠動了動,看上去有不自在地:“里面的追蹤器……”
“拿出來了。”
阮向遠挑眉。
“都拿出來了,”雷切皺眉,霸道地強調,“再拿這種眼神看老子試試?”
媽的,拿不拿出來還不是你得算?……其實也無所謂了,反正放眼整個絕翅館,到處都是雷切的眼線,他要真想知道他去了哪,也只不過是動動嘴皮子問一句的事——阮向遠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隨遇而安到了極致的好少年,他垂下眼不去看雷切,拍拍屁股慢吞吞地站了起來,往下面跳了幾個臺階,和男人擦肩而過,幾下蹦跶到了樓梯間通往十五層樓走廊的門口,拉開門,頓了頓,終于忍不住回過頭——
男人還站在原來的位置,只不過現在面朝著他,此時此刻,他背對著身后窗外射入的光線,整個身體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阮向遠看不清他的表情。
而相反的,當阮向遠站在門邊的時候,從雷切身后傾瀉的陽光,卻異常柔和地完灑在黑發年輕人的身上,當他眨動眼睛的時候,睫毛在微塵之中輕輕顫抖,在眼底投下一片被拉長的陰影,那雙黑色的瞳眸之中,每一絲每一秒的情緒變化,都完完地暴露在男人的目光之下。
光與影的區別在于,明明距離不到十米,卻仿佛被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阮向遠掀了掀唇角,想什么,最終卻沒能出口,最終,只是回頭看了雷切一眼,推開了面前的門。
當那扇門開啟又合攏,黑發年輕人的白色衣角徹底消失在門后,紅發男人獨自站在樓梯上又站了一會兒,直到他覺得,照在自己身后的陽光在這樣寒冷的天氣之中顯得異常突兀過于灼熱,這才轉身,邁著沉穩的步伐,一步也不停留地飛快消失在樓梯的拐角后。
……
此時的三號樓三十層。
萊恩陰沉著臉,狠狠地捏碎了從米拉手中一把奪過的竊聽器,房間之中,沖幾分鐘前突然毫無預兆地響起的那種令人震耳欲聾的電流嗡鳴聲終于消失——
“該死,被他發現了。”
此時此刻,擁有亞麻色頭發與湖水一般碧綠瞳眸的漂亮少年臉上因為某種負面的情緒而完扭曲,他低著頭,完無視了坐在他對面,親手將微形竊聽器放入項圈的諾伊此時滿臉的驚慌,沉思了一會兒,萊恩抬起頭,掃了坐在對面的兩名神色各不一致的少年一圈,而后,冷冷道:“還等什么?動手吧,不能再什么也不干放任他們這樣下去了,否則——”
少年著,唇角微微翹起成一個嘲諷的角度:“在那個人的游戲中淘汰的后果,你們承擔得起么?”
作者有話要:_(:)∠)_馬上到高那個潮了,各種妖魔鬼怪出來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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