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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主人的十個約定 正文 84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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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期靠營養液維持身體機能,如今醒來之后暫時只能食用流食,監護病房里的病床上坐著一名年輕人,長期不見紫外線的皮膚白得不像人類,頭發卻烏黑柔軟,陽光從拉開的窗簾處射入在發尖形成一圈淡淡的光暈,與年輕人蒼白的皮膚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而此時此刻,年輕人耷拉著肩,那明亮有神的黑色的瞳眸死死地盯著看著面前餐桌上擺放的一晚清湯寡水顏色詭異狗糧都不如的白菜豬血粥,沉默。

    ——這是什么?

    ——粥嗎?……是粥吧。

    ——這些年居然從來沒有起過離婚的念頭,我爸真是個絕世好男人。

    ——以及這是要給我吃的嗎?你確定?

    ——勞資這是做了什么孽才必須要在被賤人從三十一樓被推下來摔個腦漿四濺之后睜開眼就必須面對這種和腦漿長得如此像近親的東西?

    “……“阮向遠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把雷切放在柜子最上層的那些高級狗糧吃完再死。

    耳邊是阮向遠的母親大人親切而令人懷念的喋喋不休——

    “哦喲這是麻麻特別跟隔壁的周阿姨學會煲的豬血芥菜粥哦,你也知道現在的蔬菜有多貴啦所以遠你要乖乖部吃掉哦不可以浪費,在你不省人事這段時間里媽媽和隔壁周阿姨學了很多料理啊,除了來醫院照顧你之外就只剩下這能打發時間的東西啦,你爸爸現在在樓上開會,你不要看他那么冷靜哦其實當天大半夜的主治醫生打通你爸爸手機的時候那個家伙在床上面花了整整五分鐘來震驚哦,像是演電視一樣手機都從手掌上滑下來啦我都快被他嚇死了生怕你有個什么意外我都來不及見你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敢對著你敢醒來的兒子好歹兩句吉利話么,媽?

    什么“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這種略高端的話我也就不要求你了但是哪怕是“恭喜發財”也好啊這個你總會吧!

    當阮向遠一邊在內心吶喊著“不是不作死就不會死嗎我都還沒來得及作死怎么剛睜開眼睛就直接跳到了會死這一步呢”一邊舉起手中的勺子,優雅地輕輕攪動面前的粥,撩起一塊浮在上面的菜葉,正準備往嘴邊送時——

    “遠,麻麻有個問題要問你,你聽了不要不高興哦?”

    阮向遠手上動作一頓,在大腦反應過來的第一秒立刻將勺子放回了碗里,轉過頭對著坐在床邊笑瞇瞇的阮母頭:“恩!

    “你什么時候學會駝背的?”

    阮向遠:“………………………………………………………………”

    “你這樣坐在這里的樣子其實和我們家哈里有像哦!

    哈里是……阮向遠養的灰色背毛桃臉阿拉斯加,今年三歲啦,是弟弟哦,嘰嘰上沒有毛。

    阮向遠:“………………………………………………………………”

    “好啦其實我不是你像狗啦,不要露出一臉嫌棄的樣子!”

    阮向遠深呼吸一口氣:“沒關系,狗……拉么可愛,我怎么會嫌棄!

    “是哦我也覺得,你看,哈里肯定也很想你啦,明天試試看能不能用個行李箱什么的假裝是為你堂衣物瞞過你拔拔帶它進來,只不過在你昏迷的這段日子里它好像有吃胖一,不知道家里那只巨大的箱子還能不能把它塞進去——”

    阮向遠:“……如果很想我的話,難道不是應該變瘦嗎?又吃胖了一是幾個意思?”

    “……”兒子忽然起來的問題讓阮母有些措手不及,一時間竟然也被問得語塞,瞪著哪怕已經上了年紀還是像“少女一樣對世界充滿了好奇”那種可怕的大眼睛,在阮向遠無語的目光中,中年婦女開始一邊手捂嘴一邊做出“討厭啦”的手勢噼里啪啦對著剛醒來的兒子肩一陣亂扇并呵呵呵呵地笑著,“那種細節就不要在意啦!”

    阮向遠忽然開始沒來由地懷念起當狗的日子,好歹想當年他還是狗崽子的時候,還能仗著愚蠢的人類不懂汪汪汪,把他們的話當做是外星語裝成死蠢狗聽不懂狀……而如今,在眼看著這場對話要維持正常的話題談論下去已經變得如此艱難的情況下,阮向遠除了低下頭瞪著面前那碗之外,沒有第二個選擇。

    在對著那碗粥干瞪眼的時候,阮向遠發現與其稱之為粥,不如稱之為由大量豬血、大量飯粒、很多水、漂浮在上面零星的芥菜以及少量豬血飯粒水芥菜混合物等五個部分共同組成的料理界新品種。

    在母親催促的目光下,阮向遠勉強地從碗里撈出一勺子豬血,別扭地送到唇邊,下意識伸出舌尖,在舌尖快要觸碰到那塊食物的時候又猛地一頓覺得哪里不對,然而,還沒等黑發年輕人對此可怕的行為做出補救的舉動,旁邊認真地盯著兒子一舉一動的中年婦女立刻迫不及待地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兒子,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里,是像寫得那樣靈魂跑到狗狗身上了嗎?”

    阮向遠:“噗——”

    “哦喲,不是你就搖頭啊,麻麻就是隨便一下你干嘛噴一桌子臟死了!”

    阮向遠:“那你就不要在我吃東西的時候嚇我啊……紙巾呢?”

    “紙巾什么?哎呀放那吧等你拔拔開完會下來幫你擦!

    阮向遠:“……………………………………”

    “那你要不要先做下復健運動?下床走兩圈也好,今天是你醒來的第一天,有沒有想到外面去走一走曬曬太陽?雖然天氣很熱,但是長期呆在空調房里麻麻害怕你會得空調。 

    阮向遠:“復健運動啊?好啊……咦,等等,還是算了吧!

    “到底要不要?”

    阮向遠:“……我怕你扶著我走一半忽然把我扔地上!

    “怎么可能!”

    阮向遠:“比如你心想什么‘太陽好大啊還是抬手遮一下’之類的!

    “…………”

    阮向遠面無表情:“算你誠實!

    “兒子,你變得不可愛了,跟誰學的?”

    誰?

    這個問題……問得好。

    阮向遠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窗外,盛夏刺眼的陽光刺得黑發年輕人微微瞇起眼,眼角那個部分的肌肉發酸卻意外沒有想要流淚的沖動,只是,心中某個一直想要忽略此時此刻卻終于在談話的無意間被掀開的某個角落,所有的思念和不舍參雜著些許不甘心,忽然就這樣毫無預兆地蜂擁而出——于是胸口里就好像忽然間多了一只手在里面翻江倒海似的,整個五臟六腑都被攪合得移了位。

    雷切啊。

    雷切雷因斯,那個今天早晨新聞里還有提到的雷因斯家族未來繼承人。

    高大英俊,狂霸酷炫拽,手段殘忍三觀不正,卻意外地是個絨毛控,以及意外地是個好男人……恩,大概。

    想起蠢主人偶爾黑著臉“打死你”的那副臭臉,阮向遠抬起手揉了揉眼角,勾起唇角露出一個賤兮兮的笑:“閻王爺教的!

    “誰家的倒霉孩子!敢不敢講吉利的話?”

    “……講道理啊,媽!

    “我是你媽!你可是從老娘肚子里從一個的細胞慢慢在我的呵護下心翼翼地長大然后懷胎十月好不容易才生下來的最后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你爸除了貢獻一個精子之外沒別的功勞了我告訴你你少總向著他!”

    “這么長的一串翻譯過來就是‘誰跟你講道理’的意思對吧?”

    “對!——你要不要去看一下你妹?”

    話題來了個飛流直下三千尺萬馬奔騰天邊去式的神展開。

    “……我妹?”

    “對啊!崩硭斎坏幕卮。

    所以老子是又穿到了一個平行空間了么?阮向遠臉上原的無奈表情忽然一頓,撓撓頭露出個蛋疼的表情:“我什么時候有個妹?……還是是在我成植物人的這半年里生下來的嗎?綜合之前的哈里也有變胖,我,家到底還有沒有人記得我這么一號人躺在醫院挺尸——”

    黑發年輕人的話了一半被阮母拍腦門上的一巴掌給揍了回去,隨之而來的是中年婦女的繼續喋喋不休——

    “的什么白眼狼話!在你挺尸的這段時間里醫藥費可是源源不斷地往家里寄,每天早晨定時定負責把它從信箱里掏出來送到我手上的可是哈里,負責去銀行繳費的人也是我,用的是你拔拔的卡——你可是每天都在用幾千塊大洋狂刷存在感,我生你二十多年從來沒有這半年這么深刻地意識到我居然還有一個兒子!”

    “SO?”

    “我對你這么好,所以你以后要把工資卡乖乖給麻麻養老才對!”

    “走吧,去看我妹!

    “話題轉移得太生硬了!”

    “所以我妹到底是誰?”阮向遠發現這半年里和某神邏輯的朝夕相處讓他練就了一身充耳不聞旁人話從容將自己感興趣的話題貫徹到底的好領,“還有,為什么不是妹妹來看我這個躺了半年好不容易蘇醒的哥哥?”

    “廢話,當然是因為精神科的病人不許到處走動啊!比钅干斐鍪种复亮舜羶鹤拥念~頭,“去吧,陳佳佳已經知道你醒來的事了,她很想見你!

    “陳佳佳?”對于這個有些熟悉的女性名字,阮向遠腦海里放空了一會會,隔了一會兒那雙黑色的瞳眸里才重新找到焦,“她不是醒陳么?”

    “對啊,你們出事之后都進了你拔拔的醫院,我就把她收作干女兒了!

    “……動作真快。”

    “又不用經過你同意,而且當時誰知道你靈魂跑到哪個地方去了!

    那個時候?那個時候大概是剛成為一坨軟乎乎的哈士奇幼犬,還在努力學習作為一只狗崽子怎么樣噓噓才不會噓到自己的毛上以及每天努力地跟習慣性做晨練的蠢主人做精神斗爭吧。

    所以,這么想起來的話,作為一只狗崽子,也是可以很忙的啊。

    阮向遠收回思緒,麻木地頭:“陳佳佳怎么樣?”

    “清醒的時候很正常,”阮母皺皺眉,“偶爾病發會有攻擊性,但是已經很少發作了,再過兩三年,應該就可以出院了吧?”

    兩三年那么久啊?當狗當久了數學能力好像有退化,阮向遠掰手指數了下,這才木頭似的頭:“那豈不是要延遲兩三年畢業……是我害了她。”

    然而,還沒等黑發年輕人來得及感慨悲傷愧疚一下,阮母就將話題接了過去,出一句讓阮向遠差兒震驚得眼淚都噴出來的話——

    “延遲兩三年畢業也比你延遲二十多年畢業好啊!

    阮向遠:“什么?為什么?憑什么?——告訴我我經受得住這個打擊是不是我被開除了?”

    阮母:“沒有,但是你是不是好歹該想起來你好像有殺人?”

    阮向遠坦然:“我就沒忘記過!

    “所以殺人要坐牢啊兒子——”長長嘆息一聲,阮母繼續道,“少蠢話了,如果不是你,你陳伯伯那個混賬兒子也不會受到懲罰……不過你放心,雖然很傷心,但是他沒有要怪你,反倒是老跟我們什么是因為自己教子無方……總之那天之后,一夜白頭的不止你麻麻我還有你拔拔而已啊……”

    阮母難得露出一次溫情的表情,抬起手摸了摸兒子的腦袋,手上鐲子碰撞的熟悉聲響讓黑發年輕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而你自己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不是嗎?雖然很舍不得也一直想要逃避這個事實,可是,法院那邊動作很快,他們要求你做完康復,能恢復正常人生活的時候就要立刻到監獄里去服刑了,二十五年,如果表現好的話,不定可以減刑——你不要木著個臉啊兒子,我都快被自己感動哭了,你好歹告訴我一下你有沒有被安慰到?”

    “……有有,也有沒有……總之……所以二十五年會不會太長了?出來我都快五十了有沒搞錯啊啊啊?”

    “你不是你經受得住打擊嗎我才的啊現在給我擺出這副震驚的模樣是要干嘛我告訴你我不會因為告訴你真相而內疚的!”

    “……所以我出生的那年壓根就是老爸的醫院在搞‘割盲腸送兒子感恩大回饋’活動才有的我吧?!”

    “少廢話,我警告你你在監獄里面也要給老娘好好學習,否則出來之后連掃大街都沒人要你!”

    “是我搞錯了?不是要安慰我嗎?”

    “我就是在安慰你啊,老老實實告訴你現實然后坦然地跟你一起面對替你出謀劃策,總比總瞞著你事到臨頭才給你當頭一棒好吧?”

    “……嘖,真是這種歪理也能被你通!

    阮向遠總覺得自己被忽悠了,但是想來想去又好像覺得阮母得好像又挺有道理,于是從頭到尾都緊緊抓著床單一角的手終于放松下來,就在他心中稍稍變得平靜時,阮母溫暖柔軟的手輕輕覆蓋上他的手背——

    這個觸感讓阮向遠覺得非常熟悉。

    這讓黑發年輕人猛然想起,來,他應該更早地醒過來,像現在這樣和眼前一夜華發的母親好好話的。

    下意識地抬起另一邊還在輸液的手,阮向遠替床邊坐著的這位雖然上了年紀但是出門一定妝容精致、十分臭美的中年女人將一縷散落的頭發扶了扶——

    可惜……

    “這縷頭發專門放在這里裝自然的好嗎不要搞亂我發型!還有不是還在輸液么敢不敢不要亂動來動去?”中年婦女非常不領情地拍開兒子的手臂,“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去看下你妹?”

    “……嗷!”

    阮向遠痛呼收回爪子,此時此刻正陷入嚴重的“我他媽不孝子啊”的自責中自然阮母什么都好,下意識頭,正準備問娘親要不要一起去,卻在這時候,病房的門從外面被推開了——

    走進來的阮向遠他爹。

    男人手上還掛著很顯然是剛剛脫下來的白大褂,臉上的金絲框眼鏡很顯然就是一副業界精英的范兒,年過五十卻保養得不錯,走起路來與其是醫生其實更像是軍人般虎虎生風!從到大,阮向遠對于他這位嚴肅得有時候近乎于刻薄的爹有一種既害怕又盲目崇拜的扭曲情節。

    所以大學毫不猶豫地學了醫。

    原打算畢業之后,也能以優異的成績靠自己的實力考進父親的醫院,好歹得到一次表揚的——不過照現在來看,好像不成了。

    阮向遠下意識地撓撓頭,垂下眼遮掩去在看見父親的第一秒眼中涌現的各種復雜情緒。

    一時間陷入一種名叫“要做二十五年牢的盧瑟怎么面對他的人生贏家老爸”這樣的糾結情緒中去。

    走進來的阮父清了清喉嚨,非常給面子地假裝沒看見自家兒子那副糾結的德行,扔給阮母一個警告的眼神之后也不管后者看不看得懂,立刻撇開臉去自己在病房里隨便找了椅子坐下來,脫掉白大褂的他身著筆挺整潔的西裝,他抬起手,因為這個動作,手腕上那用了很久顯得有些老舊的手表露了出來,中年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抬起頭看著他老老實實坐在病床上瞪著他的兒子。

    這副“有話好好談”的架勢把阮向遠嚇得不輕,下意識地吞咽了口唾液,阮向遠恨不得想跟他爹“汪汪汪給你聽賣萌求不揍啊爸!”……

    在中年男人話之前,阮母轉過身去:“搞什么沉默?會議順利不?”

    “順利,”看了眼滿臉莫名其妙的兒子,區別于兒子和妻子的那種過于歡脫性格,作為一家之主的阮父幾乎將家的沉穩屬性部攬到自己身上似的,用天塌下來也不變臉的十足淡定淡淡道,“資金到位了,明天就到賬上。”

    阮母:“?”

    阮父:“閉嘴。”

    阮母:“哦!

    阮向遠:“什么資金?”

    阮父:“有你什么事?財迷兜子!”

    阮向遠:“噢。”

    從椅子上站起來,中年男人背著走在病房里走了一個來回,然后在妻兒雙雙無辜的注視下,猛地停下步子,扔下一個驚天巨雷——

    “自己做好準備,下周一,絕翅館就會派負責人來接你。”

    阮向遠:“……………………………………………………………………………………”

    阮母:“絕翅館?什么絕翅館?就是傳中的那個絕翅館?拔拔你怎么那么厲害居然能把我們兒子送進絕翅館聽里面設施很好人很和善大家都彬彬有禮相處融洽還會安排里面的人定期學習看報還有滿足不同專業方向的巨大圖書館——”

    阮向遠:“…………”

    阮父摸摸下巴,露出一兒得意的神情:“好了,話不多,總之你爸我就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弄進去的,進去以后好好表現——不用太開心!

    爸,你好像誤會了……

    阮向遠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老子現在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是高興?

    順便掐了自己一把以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哎喲傻兒子你看看都高興得掐自己以為是在做夢了!”阮母笑瞇瞇地。

    阮向遠:“……那個,媽啊,我只是震驚!

    ——震驚為什么我前腳剛從那里出來,后腳就又要進去了。

    圖什么?

    為什么?

    憑什么。。。。。。。。。。。。。。。。。!

    提問——

    我現在去報名學跆拳道空手道泰拳散打柔道中華武術還來不來得及?!。。

    要么去給雷切汪汪汪賣個萌你覺得他能接受人類賣萌這件突破他認知下限的事嗎?!

    如果我告訴他我就是你那尸骨未寒的狗崽子我可想你了你想不想我想我就快來罩我你覺得他會理我嗎?!!

    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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