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還能被少澤掛在手上的那只狗崽子死在了歷史的洪河里,在雷切這種近乎于神邏輯的溺愛模式打開之下,阮向遠從頭到尾除了智商之外每一天幾乎都在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飛速增長——
三個月前,雷切晨練的時候,借口自己腳太短跟不上的狗崽子通常會跑兩圈就一邊兒蹲著圍觀去了。
三個月后,雷切晨練的時間,腳已經夠長卻依然覺得自己跟不上的狗崽子,通常會在跟了半圈后直接拐彎跳上看臺躺著圍觀。
雷切覺得沒問題,阮向遠更加覺得辣氣壯。
——總是時時刻刻呆在我們身邊的事物,往往我們很容易一不心就忽略了它的變化。
雷切真的留心到他的狗已經不是之前那個需要他保護的幼犬,大概就是從阮向遠的第二顆狗牙長好的那天晚上開始的。
在狗崽子瞇著眼睛沖他樂呵呵地卡油吃豆腐之后,第二天早上,男人看見他的狗正像個標準的猥瑣男似的佝背貓在墻角,對準它的廁所上面那根高聳的主子抬腿,滿臉享受地噓噓。
“隼。”
“嗷?”
“你還是蹲著尿尿比較好看。”
“呸!”
在同一天的下午時分,而他牢房里的那張沙發,終于在服役了那么多年后,被主人無情地注意到似乎應該到了退休的時間,因為它的寬度再也不能同時并排著躺下一人一狗,一個高大的男人,和一只過于巨大的半成年哈士奇。
“好擠。”
這是雷切對著拼命想往沙發上蹭的狗崽子的。
在第二次被蠢主人推開狗腦袋時,阮向遠只好蛋疼地自己跳到沙發的末尾,大尾巴的尖端部分掃過男人赤裸的腳踝,然后狗崽子一屁股坐了下來,將自己厚實的皮毛完覆蓋在他冰冷的腳上。
事實上,在這之前與之后,很多個午后他們都是這樣度過的——
作為寵物,狗崽子盤成一團,抱著雷切的腳睡健康午覺。
作為主人,雷切單手撐著腦袋側躺在沙發上,耐心地看著手中仿佛永遠也看不完的原文書。
一人一狗和諧地各占沙發一個角落,直到晚餐時間即將來臨,雷切啪地一聲合上書的同時,在沙發另一邊的狗崽子也會不情不愿地睜開一邊眼,再睜開另一邊眼,長大張齊了獠牙的大狗嘴,打一個巨大的呵欠。
接下來他們將會花二十分鐘的時間作為“懶得出門”的掙扎,然后老老實實地去餐廳吃飯。
在餐廳里,阮向遠吃飯的地方從最開始的桌子變成了雷切坐的沙發,最后,當沙發再也容納不下他的大屁股時,他吃飯的地兒終于被降級到了地上。
好處是他再也不用蹭雷切盤子里的東西,在繳納了兩個人頭的餐費后,阮向遠續那個粉紅色的狗盆子之外,在餐廳也擁有了它專用的盤子,每一天,他都會得到和普通犯人一樣分量的食物,以及雙份的布丁和雙份的水果,如果偶爾綏加入他們,那就是三份的布丁和三份的水果——
“你真的不能再吃了,隼,”綏單手撐著腦袋,一邊一邊伸出手,狗崽子前爪搭在桌子邊緣一兒也不客氣地將他手中的蘋果叨走,黑發男人低頭看著桌子底下叨著蘋果裝深沉的狗崽子,“……那么胖,就不萌了。”
阮向遠:“……”
“你好煩,做什么跟狗這種沉重的話題,”雷切不認同地對好友蹙眉道,“隼,不要理他。
阮向遠:“嗷?”
雷切挑眉:“吃飽了才有力氣減肥。”
狗崽子得令,低頭為了減肥大業而拼命地做著力所能及最充分的準備。
綏:“……狗也是會得糖尿病的。”
雷切:“不會,最近天氣變冷了,隼只是看上去變得胖了些而已。”
綏沉默,有不好意雖然這會外面還下著雪,不過已經算絕翅館開春了,要是狗崽子這會兒比之前還胖了,那真跟皮毛沒關系。然后三個月前,這只趴在桌子底下咔嚓咔嚓啃水果的、不知道打哪兒來的龐然大物,還是個能在他們的桌子上推著蘋果滾來滾去的萌貨。
時間是把殺豬刀。
正如同綏所,所有的人都覺得,狗崽子已經過了那種嗷嗚嗷嗚嚶嚶嚶打滾賣萌的體積時,整個絕翅館里,看著那坨追著蘋果跑來跑去渾身的肉都在顛的巨大灰色絨毛不明物體,還能淡定微笑并真誠地“隼還是很可愛”的,也只剩下親手把它從“狗”喂成“巨型豬”的雷切而已。
夜晚,被綏的一句“胖了就不萌了”深深傷害到的狗崽子輾轉反側——
雷切對于他是放縱的,所以阮向遠經常在某些人類對它的智商產生歧視的時候,也表演一下很么叫“狗眼看人低”。
但是,有時候阮向遠會覺得,雷切所有的放縱與寵愛,其實只是給了這只名叫“隼”的哈士奇……
“………………”
咦?
這種想法,神煩。
狗崽子嗷嗚一聲將大嘴塞進雷切的被子里,閉上眼,腦海里卻止不住在想——
在紅發男人的眼睛里,大概從來沒有“阮向遠”這號人存在過,當雷切認真地“希望你能健康地活下去”時,這句話也僅僅是對著他的狗的,而非真正需要這句祝福的、此時此刻躺在醫院里當植物人挺尸的阮向遠。
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話題。
狗,還是人。
老子究竟是用我的內在美征服了蠢主人,還是用外在(刪掉)美(刪掉)迷惑了蠢主人呢?如果我以人類的身份來到絕翅館,老子這兒內在美還能打動他服他像今天這樣分一半沙發分一半床給我嗎?
明顯不會。狗崽子抬起后爪煩惱地撓撓耳朵,給了自己一個明確的答案,矮油,開什么玩笑,雷切這種人,壓根就不會有想法去了解一般人的內在美吧——實話,有時候甚至會覺得這貨壓根就沒把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生物當做人類。
想想這貨動手折騰人家淚痣男的時候……哪怕是對獸類也不會有人想去挖人家的眼睛吧。
雷切好像剛好反過來——三觀不正,永遠的大齡中二男青年。
“…………”
老子拉么好的一個新世紀三好少年,居然惦記上了這種人!蒼天啊,你睜睜眼!!!
為了這兒中二病的想法,阮向遠覺得自己大概就要出現“晚上睡不著白天起不來”的坑爹狀態。
“自己這是在跟自己吃醋”這個想法電閃雷鳴地劈進腦海里的時候,他被雷得恨不得給自己一爪子——
可是轉過頭來,又忍不住還是要對比。
阮向遠想了想,最后發現,這種情況大概是從他前天晚上樂呵呵地糊了人家雷切一嘴狗口水那天開始的——于是思想有多遠,思考主題就神展開了多遠。
就像是個變態似的回憶著“雷切的嘴像白糖糕”這類不知道哪個年代的形容詞,在來回翻滾睡不著之后,狗崽子一轱轆從床上面坐起來,抖抖毛賊兮兮地湊近已經陷入沉睡的蠢主人,欣賞了會兒他的睡顏,他伸出大爪子,扒拉了下雷切的臉。
然后被睡得不省人事的男人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推到了床下。
蹲在床邊,狗崽子發了一會兒呆,然后猛然響起了什么似的,他來到窗戶邊,打從重生到今天第三次做出了這個猥瑣的動作——狗崽子扒拉開自己毛茸茸的腿,認認真真地研究了一遍自己的嘰嘰。
最后,阮向遠得出的結論是:他長大了發春了會愛了知道惦記主人了雖然還是有兒公母傻傻分不清楚這似乎是彎了。
整個晚上,阮向遠陷入了“我他媽居然彎了!”和“做人時候沒動靜做狗才喜歡上人這是作死的節奏?”這兩個命題泥沼之間,蛋疼得久久無法自拔——
第二天早上,當雷切睡醒發現平日里肯定要跟他搶被子的那位毛絨生物居然不在腳邊,男人爬起來走到窗戶邊一看,這才發現失蹤的那位此時此刻正把腦袋掛在打開的窗戶外面,狗身子挨著窗戶塞滿了整個飄窗,從大狗嘴里發出驚天動地的扯呼,幾乎就要扯出鼻涕泡。
“……睡相。”
這一次,就連雷切都不能對如此獵奇的睡覺姿勢做出諸如“可愛”這樣的違心評價——
我養了一只狗。
會玩泡泡龍;愛吃牛奶布丁;知道我把高級狗糧放在柜子的最層;討厭洗澡,討厭運動;愛散步;會偷雞蛋;心情好的時候會把大腦袋放在我的腿上賣萌刷存在感;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悄然無聲地推開窗戶,把自己的腦袋掛出去扮醉漢狀。
這樣的事一出去,大概會被建議到精神科掛個號吧。雷切無奈地嘆息了一聲,動手將死沉八沉的狗崽子搬回床上,狗崽子被他抱死豬似的抱在手里,大腦袋掛在半空中隨著雷切的走動來回晃悠,期間,它只睜開了一邊眼睛看了眼,在看到扛著它的是誰之后,又安心地閉上了眼,繼續睡。
雷切無奈,臨時決定取消今天的晨練計劃。
沖涼之后,簡單用了早餐,坐到辦公桌后面處理堆積下來的家族文件。
阮向遠是被雷切換姿勢時,椅子所發出的輕微動靜聲弄醒的。躺在柔軟溫暖的被窩里,狗崽子半張臉被埋在厚厚的被子下面,懶洋洋地掀起那只露在外面的眼睛眼皮,他看到了不遠處的辦公桌后面的雷切。
此時此刻,男人正抓著一桿鋼筆,微微蹙眉,他飛快地在一張紙上寫著類似于信件的東西。
狗崽子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正準備爬起來的時候,就聽見那個耳朵比狗還厲害的蠢主人頭也不抬地——
“羊奶在沙發邊,喝掉,不要弄得到處都是。”
“……”
“恩?”
“嗷。”
非讓人給你個回應是什么毛病,一般的狗能懂嗎操!
狗崽子在床上呆了一會兒這才跳下來,當它這樣做的時候曲線得以伸展開來,于是那些綏口中的“肥肉”也仿佛消失得無影無蹤,身體落在厚實的地毯上,四個爪子著地。
阮向遠認真地感受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么,打從重生到如今的三個多月里,阮向遠一直覺得空落落而顯得不太真實的心,此時此刻卻突然覺得被什么東西塞得滿滿的,這種踏實的感覺讓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寧。
愿意就這樣以哈士奇的身份留在這里。
陪在這個男人的身邊。
縱使知道,這短短的壽命對于他來,不過是生命中短暫的過客而已——但是這些在一起的時光,哪怕是再微的細節,對于阮向遠卻忽然有了不同的新意義。
他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的。
哪怕下一秒就立刻死去。
他將會帶著這些記憶在遙遠的醫院看護病房里醒過來,然后鄭重地將它們記下來,當作為人類的一生也走到盡頭的時候,他將把它們一個標符號也不漏地帶進墳墓里。
和蠢主人的約定,九,和你一起度過的歲月,我一輩子不會忘。
作者有話要:更了_(:)∠)_,睡覺去_(:)∠)_
終于寫到受開竅啦~(嘆氣
準備進入光篇的最后啦,好的,光有多少字,影只多不少。
光篇很多沒有解決的問題,也會遺留到影篇,兩篇只是上下篇,但是我從來沒打算當做兩篇文來寫,所以親們不要著急。
【精彩東方文學 www.pluralapp.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