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似乎陷入了某種比較尷尬的氣氛當中,米拉站在那站了一會兒的樁電線桿似的筆直筆直卻沒有動,似乎是陷入了無限對人生的思考當中——單單從米拉受到邀請后沒有立刻屁顛顛過來這件事來看,阮向遠必須承認這個少年還是有一兒優的,比如,有節操。
不過阮向遠的人生字典里一向不需要出現“節操”二字,俗話得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雖然蠢主人,不作死就不會死,但是非常不幸的是,狗崽子的特長就是作得一手好死——在阮向遠看來,人生成功的秘訣就是:不要臉,不要臉,和堅決不要臉。
你看,如果五分鐘前他就這樣老老實實地讓奧斯卡影帝把他往地上砸,那么此時此刻在那兒站樁思考人生的很可能就會換成他,他會開始疑惑上輩子一只手就能弄死的破孩怎么換了個身體就必須任其宰割,現在好了,因為不要臉地還沒磕著碰著就提前張嘴嗷嗷亂叫跟靠山刷純在感,他成功地避免了這種疑惑——
……并且當雷切擰過腦袋天真而殘忍地用疑惑的語氣問米拉為什么不坐過來時,節操八百年前就碎了一地的狗崽子也跟著嘎嘎嘎地開始樂呵呵地嗷嗷嗷——
對啊,少年,你為啥不過來?
阮向遠很確定,當他扯著嗓子拉仇恨的那一刻,米拉看著他毛茸茸的臉的眼里閃過一種名叫“找著機會必須灌你藏花紅和鶴紅”的惡毒,而當雷切再一次抬起頭看向米拉的時候,這種惡毒一瞬間消失變成了傻呆萌,只見淡金發少年渾身猛地一震之后,單純著地笑著撓了撓頭對不起雷因斯哥哥我剛才走神了。
狗崽子對此唯一的回應就是抬起后腿揚起三層下巴的粗脖子有一下沒一下極其輕蔑地撓了撓癢——雖然狗崽子沒有跳蚤,但是被雷切看見他蹲在男人的床上撓啊撓的話,是絕對會觸及到男人腦海中名叫下限的這種東西的——
如此一來下場之一必定是被抓去洗澡,下場二是一邊洗澡還會被做思想教育。阮向遠對此非常不屑,神邏輯就是神邏輯,雷切永遠也不能了解撓癢除了是因為臟了真的會癢之外,在很多的場合之下,這個動作還能配合氣場適用于需要冷艷高貴一下的時候拿出來顯擺顯擺。
你看,此時此刻米拉臉上的笑容可不就差兒就要碎一地了么。
阮向遠覺得,少年此時抽搐著嘴角叫著“狗來玩游戲機”的時候,這幾個字幾乎都是一個個字兒從牙縫里蹦出來的,當米拉一屁股在那張高腳椅子上坐下,將那臺白色的游戲機塞到阮向遠狗爪子下面時,那架勢就好像是往他爪子底下塞了顆地雷似的——
狗崽子伸頭瞅了瞅,然后發現這臺游戲機居然是他死之前一個月才新上市的限量版,雖然是一個公司出的產品,可是他家里擱著的那個價格大概就是這貨的三分之一!
——他媽的,真舍得!還限量版,老子當年想走個后門排隊都買不到,你倒好不聲不響就拿來送給這位玩兒飛機!五的東西拿來玩飛機!這臺游戲機在哭你看見了嗎?哭得滿臉是血你看見了嗎?糟蹋好物是要遭到天譴的,不能忍!
強忍著回頭給雷切下巴一爪子的沖動,狗崽子動了動耳朵,肥爪子準確地在開機摁鍵上面拍了一下——
米拉拍手笑:“雷因斯哥哥你看,狗會開機!”
老子當然會開機,又不是白癡,要我表演一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ABAB給你看么?面對米拉興奮的手舞足蹈在夸獎自己,阮向遠只是不屑地噴了噴鼻息,心里又開始刻薄,這位影帝您拍手拍得和猩猩似的,興奮給誰看?你雷因斯哥哥今天沒帶智商出門大腦欠費停機呢,看不懂你賣萌的趕緊省省吧。
雖然心里這么想著,狗崽子還是忍不住轉頭去看雷切的反應。
“——大概只是不心碰到了。”
作為主人,雷切顯得興致缺缺地側臥在床上。他手中翻著一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哪里翻出來的原文書略微裝逼地看著,他單手撐著腦袋,當米拉拍手的時候,他頭也沒抬地將手中的書翻過一頁。然后,那只翻書的大手離開了書籍,準確地落在了狗崽子寬厚雄壯的背上,摸了倆把后忽然微微皺眉唔了一聲。
這時候,阮向遠立刻豎起耳朵挺了挺胸,滿以為自己即將得到一個類似于什么“好聰明”之類的肉麻表揚,卻沒想到,這貨居然來了句——
“好肥!
阮向遠:“……………………”
雷切手中的書啪地一下合起來,掀了掀眼皮面無表情盯著狗崽子風中凌亂的狗臉冷靜地繼續捅刀子:“晚上的宵夜還是取消吧,那么胖會得糖尿病的!
阮向遠:“嗷嗚汪汪!”
雷切:“反對無效,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
阮向遠:“呸!”
雷切:“……”
片刻沉默,男人抬手捏了下狗崽子濕潤的鼻子,大手一伸從米拉手中拿過那部游戲機,修長的指尖快速而熟練在屏幕上按了幾下,一邊調整還一邊在嘴里嘟囔著“找一個簡單地”“入門級別”之類的屁話,作為這個品牌公司的忠實粉絲,對里面所有的游戲都了如指掌的阮向遠對于這話自然十分地不屑——
最后當游戲機重新擺回自己面前,狗崽子低頭一看發現屏幕上顯示的是泡泡龍這種低能游戲時,非常不屑地用爪子啪啪摁了倆下——除了爪子太粗按歪了一次之后,他順利地進入了游戲畫面——
雷切看了眼面前低著大腦袋對著上萬的東西噼里啪啦一通亂踩的狗崽子,完沒有阻止的意思,反倒是換了一個平常的語氣,第一次主動跟滿臉期待看著自己的米拉搭上了話,男人用聊今天的天氣不錯的語氣,沒頭沒腦地問了句:“在絕翅館交到朋友了?”
終于不是恩或者啊,這句簡單的問話對于兩人之間來甚至已經算是很長的句子,面對雷切日常得不能再日常的問題,米拉卻一瞬間漲紅了臉,顯然是想太多以為雷切這是在關心自己的少年看起來激動地幾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
這時候,低頭折騰游戲機的阮向遠很應景地呸呸倆聲,爪子一頓亂踩之后從游戲機里響起預示著“GAMEOVER”的刺耳聲響。
那樣的聲音讓米拉即將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地吞了下去,感覺到那道能殺人的目光刺在自己的背上,阮向遠嘎嘎嘎地瞎樂愉快地在心里打了個滾兒給自己了個贊,心里十分之慶幸自己背毛夠厚實不怕被視線燒成對穿。
雷切沒等米拉回答,神一般的一心兩用讓他在第一時間從狗崽子爪子底下抽出游戲機,抓在手里飛快地調整了幾下之后又扔回了它爪子下——
阮向遠低頭一看,好么,貼心的給它再一次調整進了第一關游戲狀態。
當狗崽子邪魅狂卷地用自己比鍵盤還大的爪子準確地將三黃色泡泡互相抵消掉時,他一直豎著等待八卦的耳朵終于聽到了米拉的回答——
“我還沒有交到朋友,雷因斯哥哥!泵桌穆曇袈犐先ズ芪。忍不住在心里切了一聲,狗崽子動了動爪子,犀利地消掉黃色泡泡旁邊那一大串綠色泡泡——
“哦!
這是雷切的聲音。
男人的聲音頓了頓,在阮向遠以為這兩位的對話又他媽就這樣神奇地結束時,忽然意外地又聽到雷切接上了話題——
“那這張椅子是給誰準備的?”虛了下米拉屁股下面的椅子,男人的嗓音聽上去又低又沉,卻隱隱約約帶著笑意,這一次就連阮向遠忍不住抬頭去看他,發現男人確實真的在笑——
不過和普通的笑不一樣。
通常情況下,雷切臉上的情緒變化大致可分為三類——
日常使用的面癱臉。
面對非人類生物時使用的溫情笑臉。
面對人類時使用的閻王爺臉。
今天,阮向遠發現雷切臉上居然還可以出現第四種表情——閻王爺的微笑臉。
雷切的問題把米拉問了個措手不及,奧斯卡影帝這次栽了,他猛地從床上面跳了起來,吭吭哧哧半天之后,勉勉強強擠出了一個陌生的名字,阮向遠不知道那是誰,卻看見雷切仿佛若有所思地了頭,然后,我記得那是三樓的人。
……你他媽不是一直標榜著自己連自己這棟樓有什么人都不知道嗎?現在人家三號樓隨便抓出個人名你都能有印象你這是被MT鬼上身了還是怎么滴。!
狗崽子無語地等待米拉否定的時候,卻發現他滿臉糾結地了頭。
阮向遠:“……………………………………”
狗崽子默默地將自己的目光放到了雷切的肚子上,心里想的是切開一看里面大概連血都是黑的,正當他嘆息雷切的裝傻充愣功夫之深時,對于雷切在絕翅館里究竟是怎樣一種不靠譜心想的米拉反倒是沒有露出半絲驚訝的表情,終于在忽然襲擊中迅速調整過來的少年低下頭,唯唯諾諾地:“雷伊斯哥哥我知道你跟三號樓的人關系不太好,所以才沒有告訴你!
雷切頭,虛假地用他那張閻王臉著大概連他自己都不會信的“沒關系”。
看著兩代天王級影帝的對練,阮向遠從來沒有如此慶幸過自己只會汪汪汪和賣萌,他可以理所當然地蹲在這里假裝啥也沒聽懂,不用加入這么可怕的對話氣氛中——
但是狗崽子的道行還是太淺,就在他為自己松了口氣兒的時候,雷切忽然將注意力重新放到了他的身上,狗崽子渾身一個激靈,下意識低頭一看發現非常臥槽的是它爪子底下的泡泡龍居然就要過第一關了——
放眼天下,切切水果也就算了,要哪只狗會玩兒泡泡龍,這是狗要是原裝貨,那它絕壁是犬類中的神仙。
在雷切做出想要伸手過來拿游戲機的時候,狗崽子嗷嗚一聲沖他撲了上去,路過的時候非常順便地在那臺游戲機上面亂踩一起,憑借著自己多年粉絲的經驗,順利地啟動強行關機——
掛在男人的脖子上時,余光看著那漸漸變黑的屏蔽,狗崽子不由得喘了一口大氣。
探視時間眼看著就要結束,走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雷切順便帶走了那臺游戲機,但是缺心眼的阮向遠甚至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哈拉哈拉歡快地吐著舌頭滿心以為自己給白蓮花添堵添完拍拍屁股就跑是多么的成功——
狗崽子不知道,此時此刻,他已經被惦記上了。
……
事情可以追溯到大半個月前,在阮向遠從人類重生成為哈士奇狗崽子的這段空擋時間里,他所鐘愛的這家游戲公司悄然無聲地推出了這款限量版的一個特別功能——
那就是強行關機或者斷電情況下恢復記憶功能。
當時已經入手了這部游戲機的雷切甚至沒有多想,順手就把游戲機交給少澤讓他替自己去這個補丁給下載了。
于是在一個寒風亂吹的夜晚,當狗崽子吧唧著嘴縮在雷切的被窩里睡得特別開心的時候,黑暗的房間里,忽然亮起了一道熒光——書桌旁,男人懶洋洋地靠在自己的靠背椅上,手中拿著的,正是前幾天從米拉那兒拿回來的游戲機。
這臺游戲機拿回來之后就被雷切鎖進柜子里,誰也沒動過。
所以當開機屏幕光度漸漸亮起,游戲恢復記憶功能讀條完畢時,眼前,游戲機泡泡龍游戲界面空蕩蕩的屏幕里,恐龍的腦袋上方的框框里孤零零的一個籃球,讓男人略微驚訝地挑起眉。
下意識地看了眼被窩里四仰八叉扯呼的狗崽子,男人將目光重新投回了屏幕上,一分鐘后,他默默地關上了機,將游戲機重新鎖進了柜子里。
第二天,雷切在晨練的時候,若有所思地轉過頭,問跑在他身邊的綏:“你覺得狗會不會玩泡泡龍?”
“哈?”綏被問得滿臉莫名,擦了把汗之后,沒做多想地就嘖了聲吼回答,“怎么可能,狗是二元色視者,眼里的一切物體只有黑白兩種基色——干嘛問這個?”
“哦……”雷切頓了頓后,淡淡地,“沒什么啊!
作者有話要:OR今晚回家晚了我次奧對不起更完了不過好歹是十二前W~~~~~
求不打臉X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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