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月殿的大殿內,空寂無比。
便是擺放著火爐,卻還是冰冷。
蒙斯醉端坐在客座上,面色平靜無波。
許久,殿外傳來了腳步聲。
蒙斯醉轉過身看向來人。
蜀羽之快步走了進來,卻沒有如同往常一般行禮,而是面色冰冷地盯著蒙斯醉,“退下!”
承月殿的宮侍領命紛紛退下。
蒙斯醉身邊的近身宮侍卻猶豫著。
“你也退下吧。”蒙斯醉緩緩開口。
那宮侍方才領命退下。
很快,大殿內便只剩下了兩人。
蒙斯醉看著蜀羽之會兒,隨后,緩緩起身,豈料方才一起身便挨了一個巴掌。
“為什么要這樣做!為什么!?”蜀羽之面色猙獰了起來。
蒙斯醉撫了撫發疼的半邊臉頰,聲音卻仍舊是淡淡:“宮不明白你這話何意。”
“不明白?!”蜀羽之嗤笑不已,“不明白?蒙氏,你真的不明白嗎?!”
蒙斯醉看著他,“欣兒一事宮無話可,宮今日來便是代欣兒賠罪的……”
“賠罪?!”蜀羽之目光冰冷,“你的確是該賠罪,只是不是代替蒙又欣,而是你自己!”
蒙斯醉默然。
“怎么不話了?無話可了嗎?還是你還有一良心?”蜀羽之嘲諷道。
蒙斯醉緩緩開口:“宮的侄女醉酒誤事,宮……”
“夠了!”蜀羽之冷笑道,“事到如今你還要在這里裝作無辜嗎?蒙氏,你真的將所有人當成瞎子當成傻子嗎?!你真的以為你的計劃很完美,沒有留下一絲線索嗎?!我告訴你,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你以為你不用你宮中的人,你以為你能夠脅迫住徽兒,這件事便可以天衣無縫嗎?!你在后宮經營二十多年,宮也在這后宮待了二十多年!在這后宮的人脈勢力,宮并不比你差,甚至還要高你許多!
你以為你的詭計真的不漏痕跡嗎?!”
“痕跡?”蒙斯醉仍是緩緩道,“那你發現了什么痕跡了?既然你發現了,還何須跟宮?直接告到陛下面前就成了!翊君,你不想四皇子嫁入蒙家,難道宮便想讓欣兒娶他嗎?”
蜀羽之雙眸欲裂。
“欣兒早便定了親,年后就要成親了!”蒙斯醉繼續道,“你一切都是宮算計的,那宮為何要這般做?宮為何要那自己的親侄女的終身幸福去換一個殘疾且不受寵的皇子?”
“是啊!”蜀羽之壓制著怒火,一字一字地道:“宮也想知道為什么?為什么當日那便是再痛心也從來沒有主動傷害過人的豫賢貴君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徽兒他沒有得罪過你,宮也沒有!你為什么要這樣對待徽兒對待宮?!娶了徽兒,這對你們蒙家有什么好處?!徽兒根不可能給你們帶來利益!構陷皇貴君?便是你構陷成功了,陛下怎么可能會為了徽兒而發作皇貴君?挑撥我和皇貴君之間的關系?便是我們勢成水火,這對皇貴君又有什么不好的影響?!”
蒙斯醉輕輕一笑,“正如你所的,既然四皇子根不可能給宮帶來利益,宮為何會做這些事情?!”
蜀羽之盯著他,沒有發怒,也沒有其他的反應,只是靜靜地盯著他,然后,一字一字地道:“宮不知道你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么,但是宮可以告訴你,你絕對得不到你想要的!上蒼是公平的,人只要是做了惡,那便一定會得到報應!你最好祈求這一輩子陛下都一如既往的相信你!現在,領著你的東西滾出宮的承月殿,從今日起,你我二十多年的情誼就此一刀兩斷,你最好祈禱徽兒能夠安安穩穩過日子,否則宮定然不會輕饒蒙家!你也是當了父親的人,當年二皇子的事情你如何做,來日,宮便可以做的比你更重百倍!”
完,拂袖離去。
他恨他恨不得殺了他,可是他不能。
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身份,因為陛下的態度,更是為了徽兒!
蒙家,蒙氏,你們若是敢不善待徽兒,我蜀羽之定然與你們不死不休!
大殿再一次陷入了沉寂。
蒙斯醉低著頭,靜靜地站了許久,方才起步往外走去。
夜里的風雪發的猖狂,仿若要將這座冰冷的皇宮給吞噬一般。
蒙斯醉邁著麻木的雙腳回了流云殿,進了寢殿,卻見永熙帝靜靜地坐在了外室的花廳內,他愣了一下,隨后,緩步上前,“臣侍見過陛下。”
永熙帝沒有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神色沉靜,眸子幽深,在眸底深處,似乎有著某種光芒閃爍。
“陛下來了許久了吧。”蒙斯醉緩緩道。
永熙帝還是沒話。
蒙斯醉看著她,靜默會兒,“陛下是來興師問罪的?”
永熙帝還是沒話,而是站起身來,上前一步,抬手輕輕地撫著他仍是紅著的半邊面頰,“去哪里了?”
聲音淡淡。
蒙斯醉頓覺心口生出了一道撕裂般的痛,可神色卻是平靜,“承月殿。”
“羽之打的?”永熙帝又道。
蒙斯醉應道:“是。”
“疼嗎?”永熙帝又問。
蒙斯醉應道:“不疼。”
“可是朕疼。”永熙帝卻道。
蒙斯醉眼底閃過了一抹顫抖,隨后,仍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帝王。
永熙帝扶著他的面容,力度一一地加大,“你可知朕又多疼?”
蒙斯醉沒有回答。
“很疼很疼。”永熙帝繼續緩緩道,“比當日你你不過是玩弄朕的事情更疼!”
“翊君方才找到了證據,卻陛下信了臣侍而不信他。”蒙斯醉卻笑了,緩緩著,“如今看來翊君怕是錯了,陛下并不相信臣侍。”
永熙帝沒有回答。
“陛下若是不信,臣侍也沒有法子。”蒙斯醉繼續道,“只是臣侍兒子便是這般毀了一輩子,臣侍如何還會這般對待別人?”
永熙帝還是沒話。
“罷了,既然陛下不信,那陛下想要如何處置便如何吧。”蒙斯醉仿佛已經不在乎一切似的,淡淡道。
永熙帝還是僅僅是看著他。
蒙斯醉也沒有繼續開口,只是眸光卻已經不再直視她的眼眸。
寢室內很安靜。
可卻有著什么東西正在一一地破裂著。
許久,永熙帝方才開口,聲音染著明顯的沉痛,“朕一直沒有怪過你,因為不管禮王再錯,也不是你的錯,所以,這些年不管你做什么,朕都體諒你,原諒你,甚至縱容你,朕一直不讓自己遷怒于你,可是這一次……”
撫著他臉頰的手倏然收了,目光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朕的兒子朕可以無視,可以厭惡,甚至可以不認,可是,卻容不得別人來作踐!”
“蒙氏,這是最后一次!”
話落,永熙帝起步離開,從他的身邊走過,沒有半絲的停留,也沒有再看他一眼。
蒙斯醉愣愣地站在遠處,淚水一一地爬上了他的眼眶,然后,一一地匯聚,最后,滴落了下來。
“啊——”
一聲厲喝之后,他仿若是崩潰了一般,整個人都跌倒在了地上。
他一直認為她對他絕情,卻不想她真正的絕情她從來便沒有領受過。
這時候他忽然間想起了許多年前永熙帝對水墨笑的警告,不得傷害她的孩子禍害她的江山,原來,這底線不僅僅是對水墨笑有用,于他,也是如此。
結束了。
這一次,終于結束了。
“父君……”司予昀緩步走到了父親的身邊,跪了下來,“父君,你還有兒臣。”
蒙斯醉抬頭看著女兒,卻只是笑著,凄然地笑著。
“父君,你沒有錯。”司予昀繼續道,“母皇從來便沒有真正相信過姑母,這般多年來她一直再防著姑母!東南如今已經大好了,西南目前為止還母皇的掌控之中,而西北,便是母皇的下一個目標,也是最不放心的地方,母皇豈會安心交給一個你不能心信任的人?!
司徒雨便不同,即使母皇扶起了司徒家,但是在母皇這一朝,甚至是下一任皇帝,司徒家都只能依附皇家生存,也便是,司徒家會成為母皇和母皇所選皇帝手中的利刃!
母皇將東南和西南的軍隊調往西北,外表看似增加了姑母的權力,可這些也不過在為將來司徒雨去西北做準備罷了!司徒雨是戰功赫赫,可是她的家族不成,要真正取代姑母,除去軍功,還需要一個能夠與蒙家抗衡的家族,至少不能低于蒙家許多的家族做后盾!
母皇將四皇子嫁去司徒家便是為了扶植司徒家,只要司徒雨能夠取代姑母,蒙家于朝廷于母皇便沒有任何作用,那時候蒙家的下場將會比當年水家蜀家更加的凄慘!
父君,你沒有錯!”
蒙斯醉仍是沒有回話,只是笑的更加的凄然。
“如今母皇雖然震怒,但是并沒有發作父君。”司予昀繼續道,“雖然我們也處于險境,但這是我們唯一的生路!”
富貴從來都是險中求,這一次他們這般做雖然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但是至少阻止了皇家和司徒雨結親!
便是將來母皇用其他的方式來和司徒家結親,但是皇子下嫁以及皇家娶司徒家的男子性質是截然不同的。
下嫁皇子是施恩,而迎進司徒家的男子,便是讓將來皇家后嗣的血脈中融入司徒家的血脈,如此一來,司徒家便不是那般好用了!
“父君,如今已經這樣了,我們要做的便是穩住,唯有穩住了自己,方才能夠殺出一條血路來!父君,不管母皇如何,兒臣都會一直在父君身邊的!”
她曾經試圖利用母皇對父君的寵愛而得到更多的利益,可是這般多年她最終明白了一個道理,便是母皇將父君寵上了天,她也無法從中得到更多,如此一來,何必為了這些虛榮而蒙蔽了眼睛?
皇家的路,從來都是浴血走出來的!
蒙斯醉沒有話,只是卻合上了眼睛。
從他做出了那個決定之后,他便沒有選擇。
……
十二月初一,西戎國主使節向永熙帝辭行。
永熙帝當著滿朝文武給了西戎國主使節一句話,“朕的皇子,都是朕的掌中寶,若是有人膽敢傷之,窺視之,朕絕對不會輕饒!”
眾臣以為這是永熙帝對西戎國當頭棒喝,只有李浮明白其中的深意。
西戎國使團面色發青,額上隱隱可見青筋暴動,可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李浮親自送了西戎國使團出京城,看著西戎國使團走遠,一直懸著的心方才輕輕放下。
……
進入十二月,天發的冷了。
皇宮也開始準備了過年的事宜,除此之外,還有四皇子的婚儀。
朝和殿內
水墨笑看著面色仍是難看的蜀羽之,“日子已經定了,就在十五那日,雖然時間緊迫,但是你放心,該有的都會有的。”
蜀羽之沒有話。
“事情已經這樣了。”水墨笑勸道。
蜀羽之仍是沒有話。
水墨笑只好將話題繞回道婚禮上,“內務府已經安排好皇子府了,離靖王府不遠,規格依照你的位份定的,雖然及不上其他幾個皇子的,但是也是不錯,不過你若是有其他的要求,宮也可以照做。”
蜀羽之還是沒有回話。
“至于嫁妝……”水墨笑嘆息了一聲,“真正算起來四皇子的嫁妝和他幾個皇兄的嫁妝插不了多少,內務府依著規矩安排的,你給的,還有靖王正君給的,足夠四皇子一輩子好好的過了。”
“上玉牒的事情呢?”蜀羽之終于開口了。
水墨笑看著她,“當日撤了四皇子的玉牒是因為他殘疾,如今既然沒事了,那上回玉牒也是理所應當,你放心,這件事宮可以做主。”
“陛下的意思呢?”蜀羽之又道。
水墨笑看著他,“陛下很忙。”
蜀羽之面色一凜。
“翊君。”水墨笑緩緩道,“陛下心里也不好受。”
蜀羽之冷冷一笑。
水墨笑見狀,心里生出了不安,“翊君,你不能因為這件事而對陛下生了怨懟之心!”
他手中掌控著后宮的暗勢力,若是他生了怨懟之心,那往后后宮便多事了。
“其實陛下也不是不信你,只是……”
“臣侍明白!”蜀羽之打斷了他的話,“鳳后放心,經過了徽兒這件事臣侍也看明白了,臣侍手中的權力是陛下給的,便是她給了我,也并不意味著便不能再掌控!”
之前是他身在局中所以看出清,可事后仔細想想,還不清楚嗎?
水墨笑看著他,不知道該什么,“你明白就好。”隨后又了些婚儀的具體事情,方才試探性地提道:“這兩日流云殿傳出了豫賢貴君染了風寒的消息,交泰殿那邊一直沒有動靜。”
蜀羽之冷笑一聲。
水墨笑見狀,便不再多,“好了,基就是這樣,你若是還有什么需要直接跟宮提就是了,皇貴君……他的身子畏冷,這幾日一直呆在辰安殿,婚儀的事情便不要麻煩他了。”
蜀羽之默然。
“還有一件事。”水墨笑轉了話題,“佛堂那邊傳來消息是程秦不見了好幾日,你可知道情況?”
蜀羽之道:“此事臣侍會處理。”
水墨笑瞇起了眼,“程秦牽涉進了那晚上的事情?”
蜀羽之沒有回答,“這件事鳳后便不要插手了。”
水墨笑看著他半晌,最終還是沒有繼續問下去,又了幾句閑話之后,蜀羽之便起身告退了,待蜀羽之走了之后,水墨笑想了想,“出去注意一些,若是有程秦的消息便第一時間通知宮。”
“是。”
……
司予述是從雪暖汐的口中得知程秦失蹤了的消息的。
“父君,你什么?”
雪暖汐看著女兒的反應,心里有些拿不準,若是述兒真的戀上了程秦,反應應當不僅僅只是驚詫,“你母皇生辰第二日,我去佛堂之時無意中聽佛堂的宮侍的,當時還以為他只是去了別處,只是這幾日找下來卻一直沒有消息。”
司予述眼底方才浮現了焦慮,“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會失蹤?”
雪暖汐沒有回答,而是看著女兒半晌,“述兒,你很關心他嗎?”
“父君……”司予述一時間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始終是大師的母家晚輩。”
“僅僅如此?”雪暖汐問道。
司予述蹙眉,“父君,你這是什么意思?”
雪暖汐沉吟會兒,便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了,“……你若是真的有這個心,父君可以考慮考慮跟你母皇提。”
他是有很多擔心,可是卻更不希望女兒這一輩子一個貼心的人都沒有。
帝王之路太難走了。
“父君,兒臣并無……”司予述的話卻沒有下去。
雪暖汐看著她,“述兒,白氏在你心里究竟是何等存在?”
“他是兒臣的正君!”司予述正色道。
雪暖汐看著她半晌,隨后嘆息一聲,“好,你記住這個就好,至于程秦的事情……父君找個機會跟你母皇。”
“父君,兒臣并沒有這個心思!”司予述完了那句話。
雪暖汐笑了笑,“你是我女兒,你的心思如何難道父君還不知道嗎?”
“父君……”
“好了。”雪暖汐打斷了她的話,“父君可以成你,因為父君希望你這一輩子身邊能夠有一個知心人,只是述兒,白氏永遠都是你的正君,你若是想要往日安寧,便絕對不要薄待了白氏!”
司予述看著他,“父君,兒臣絕對不會傷害白氏!”
“這就好。”雪暖汐頭道,“程秦雖然失蹤,但父君覺得他應當沒有事情的,你暫且安心吧。”
“父君……”
“好了。”雪暖汐揮手打斷了她的辯解,“若是無事便回去好好陪陪白氏,父君還等著抱孫女了。”
司予述沉默了半晌,然后低頭應道:“是。”
在女兒離去之后,雪暖汐卻沉思了起來,許久,抬頭問想旁邊的冷雨,“冷雨,你宮這般做對嗎?”
“主子覺得對太女好便是對。”冷雨回道。
雪暖汐笑了笑,“宮心疼陛下,很心疼很心疼,可是即便是宮也無法完化解她心中的痛,宮想啊,若是將來述兒也走上了這條路而身邊一個知心的人都沒有,那她這一輩子豈不是更加的煎熬?”
“主子,您多慮了。”冷雨回道。
雪暖汐垂下了眼簾,“四皇子的婚儀準備的如何?”
“奴侍打聽過了,一切順利。”冷雨回道。
雪暖汐抬起眼簾,“給宮備一份厚禮吧,出嫁那日,宮便不去了。”
“主子……”
“宮無顏面去。”雪暖汐緩緩道,“四皇子如今這般許也是受了宮的連累。”
“主子……”
“只是宮想了好多天了,始終想不明白他為何要這般做,要這般的傷害涵涵?”雪暖汐幽幽道,“便真的要走到那個不死不休的地步嗎?”
冷雨聞言,卻是沉默。
……
承月殿的偏殿的一個隱秘的閣樓上,程秦已經記不清楚自己在這里待了幾天了,或許他這一輩子都走不出這個閣樓。
那夜被擊暈之后,他原以為自己死定了的,可是卻沒想到醒來之后被關在了這里。
每日除了一個送膳食的黑衣蒙面男子之外,他根便見不到任何人,甚至不知道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知道這樣一個大秘密,他們會讓他活著嗎?
若是他走不出這里,那秦家的血仇該如何報?
上蒼啊,你怎么如此的不公?如此的不公?!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程秦沒有抬頭去看,以為只是那來送膳食的人,他曾經想過反抗,也嘗試過,但是每一次都失敗,看著他的人不僅會武,而且武功不低,他根沒有辦法從他的手下逃生!
這是蜀羽之第一次來見程秦,前幾日的混亂讓他根沒有心思理會這件事,若不是不想真的失去手中唯一能夠保護兒子以及將來報仇的權力,他或許真的什么也不管了。
“程秦。”
程秦一愣,隨即抬頭,在見到來人竟然是蜀羽之之后,心中當即生出了極深的諷刺,是啊,除了他們,還有有誰這般大的事?
什么罪該萬死,百姓犯了罪便該死,便是無辜的也該死,可他們皇家的人呢?便是私通敵國,卻還是能夠安然無恙!甚至為了掩藏秘密而不擇手段!
“你來殺我嗎?”
沒有恐懼,有的只是好笑。
蜀羽之蹙眉,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男子,思及之前他的一切行為,對他這時候的反應倒也不覺得奇怪,“整理一下,隨宮去見陛下吧。”
程秦一愣。
蜀羽之沒有多,轉身喚來了宮侍,讓他伺候程秦梳洗更衣。
半個時辰之后,程秦跟著蜀羽之走出了被困了許久的閣樓。
……
永熙帝并沒有見程秦,只是讓冷霧將人從蜀羽之的手中接了過來,隨即便安排在了交泰殿做事,整件事便想是調遣一個宮侍一般。
蜀羽之沒有理會,將人交出去了之后便不再是他的責任。
水墨笑很快便得到了消息,猶豫了幾次想去交泰殿問問情況,但是最終都沒有成行,或許這件事他真的不該去管。
雪暖汐也同樣得知了消息了,和水墨笑一樣,沒有立即去見永熙帝,而是等晚上永熙帝來了,方才問了程秦的事情。
永熙帝看著他,“好端端的怎么問起他?”
“好端端的陛下將人要去交泰殿做什么?”雪暖汐看著她道:“你可知道下午的時候宮里面便有了傳聞是你看上了程秦了。”
“胡什!”永熙帝輕斥一聲,隨即翻身欲睡。
雪暖汐倒不是真的相信她是看上了程秦,不過也不打算就這樣作罷,“涵涵,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永熙帝轉過身,“吧。”
“程秦……”雪暖汐猶豫了會兒,“述兒怕是喜歡上了程秦了。”
永熙帝蹙眉,“你什么?”
“你生氣了?”雪暖汐問道。
永熙帝看著他,“你從哪里聽來的這些?”
“起先是佛堂的宮侍的。”雪暖汐緩緩道,“今日我也問過了述兒,述兒沒有承認,只是我看得出來,程秦不見了她還是挺著急的。”
永熙帝沒有回話。
雪暖汐繼續道:“我想……程秦的年紀也不了,雖然當側室有些委屈了他,可若是他愿意,那不如就成了述兒。”
“阿暖,述兒是太女,即便是侍君之位不是尋常男子可以勝任的。”永熙帝看著他道。
雪暖汐道:“我知道,只是如今述兒身邊的側君侍君出身都不是很高,程秦的身份……雖然不能公開,但是也并不是不能入府。”
永熙帝抿著唇。
“涵涵。”雪暖汐抱著她,“當年我離開的時候述兒方才那般,等我回來了,她不但長大了,而且還成了親,而我也無法在她的身上看見當年的那份無憂無慮,即便她笑著,可我總還是覺得她心里有事,前幾日冷雨跟我了很多述兒這些年的情況,涵涵,她很寂寞,比當年的你更加的寂寞。”
永熙帝沉思了起來。
“帝皇之路原就是寂寞的,若是身邊再無一個知心之人,那便更加寂寞。”雪暖汐繼續道,“或許我這般對白氏不公平,我也承認我是自私,我希望我的女兒能夠有個人愛,有個人疼,有個人能夠進入她的心,能夠安撫她的不安和寂寞,白氏無法,我便只能寄希望于其他人。”頓了頓,又道:“我不是白氏不好,只是感情的事情便是這般的奇妙,白氏和述兒可以相敬如賓,可卻無法心意相通。”
“程秦便成?”永熙帝問道。
雪暖汐苦笑一聲,“我也不知道成不成,只是至少述兒對他是上了心。”
永熙帝垂頭沉默半晌,“你讓朕想想。”
“好。”雪暖汐應道,隨后又問,“程秦這些日子不見了是怎么回事?”
永熙帝看著他,“若是信朕,便別問。”
雪暖汐無奈笑道:“好。”
永熙帝伸手將他緊緊地摟入懷中……
……
次日早朝之后,司予述被召到了交泰殿御書房,只是當她進了御書房之后,卻竟然見了失蹤了的程秦居然站在了一旁伺候著。
她愣了會兒,方才回過神來。
“兒臣參見母皇。”
永熙帝看了看她,“平身。”
“謝母皇。”司予述起身道,隨即又掃了一眼程秦。
永熙帝像是沒有發現司予述的異樣似乎,如常地跟她著政事。
司予述極力集中精神,好不容易談完了政事,她當即便告退,出了御書房之中,便找到了冷霧,“冷總管,為何程秦會在御書房內伺候?”
冷霧恭敬道:“這是陛下的旨意。”
“母皇的旨意?”司予述一愣,“他不是失蹤,怎么會……”
“太女殿下,陛下調用一個宮侍很尋常。”冷霧打斷了她的話。
司予述方才覺得自己的話多了,“是殿逾了。”隨后起步離開,出了交泰殿后,便直接去了辰安殿,卻不想白氏也進宮了。
有白氏在,似乎便是再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也不可能問。
請了安了一些閑話之后,便離開了。
白氏如何看不出妻主心不在焉,想起了來辰安殿路上一些宮侍的議論,心里發的苦澀。
雪暖汐看出來了,心里更是愧疚,他這般做是不是太過分了?“弗兒……”
“父君。”白氏回過神來,攥著拳頭,“兒臣有件事想問問父君,只是不知道該不該。”
雪暖汐溫和道:“吧,在父君這里有什么話是不能的?”
白氏深吸了一口氣,“兒臣在來辰安殿的路上聽見了一些宮侍的議論,他們母皇新近看上了一個宮侍……是大師身邊的程秦公子,如今已經調到了交泰殿近身伺候了……”
雪暖汐一愣,“你……怎么會問這個?”
白氏看著他,掙扎了半晌,隨即起身,緩緩跪下,“父君,兒臣懇求父君幫兒臣一個忙。”
雪暖汐怔住了。
……
御書房內
程秦靜靜地候在一旁,他如今的任務便是時刻給永熙帝添茶水。
即便只是一個簡單的事情,可是對于他來卻是極為的煎熬。
仇人就在眼前,可是他卻什么也做不了,還得恭恭敬敬地伺候她!
他不知道永熙帝究竟想做什么,她不是該殺人滅口嗎?即便他如今是程秦,可是他并不是真正的程家人,她根無需顧忌那般多!
又過許久,永熙帝終于放下了筆,隨后端起了茶杯,卻見茶已經涼了。
而程秦卻仍是沉浸在了自己的煎熬中。
永熙帝放下了茶杯,“來人。”
程秦倏然清醒,抬頭看向她。
“茶涼了,給朕換杯。”永熙帝淡淡道。
程秦看著她會兒,隨后低頭上前,端起了茶盞然后出去,很快便換了一杯新的,恭恭敬敬地呈上。
永熙帝斷過了熱茶,打開茶蓋捋著茶葉,“你就不怕朕殺了你?”
程秦抬頭,愣了一下,隨即跪下:“程秦就是死人,陛下若是殺了程秦便是成了程秦。”
“死人?”永熙帝抬頭看著他,“你活生生的,如何是死人?”
“程秦自幼孤苦,好不容易蒙母親收養,可卻又累的姐姐一家慘遭橫禍,早已經是萬罪之身,后有幸在大師身邊伺候,可大師卻又忽然離世。”程秦緩緩道,“程秦如此不詳之人,死是最好不過。”
“那夜你為何會在哪里?”永熙帝又問道。
程秦道:“哪里熱鬧,程秦想去看看。”
“熱鬧?”永熙帝挑眉,“你不是自己已經是死人嗎?為何還會喜歡熱鬧?”
“因為大師喜歡。”程秦不緩不急地道:“大師看見那般熱鬧的盛宴,在天之靈會很高興的。”
永熙帝看了他半晌,“朕不會殺你,只是你聽見了不該聽見的事情,朕也不可能如同大師所希望的那般送你出嫁。”
“程秦從未想過要出嫁。”程秦抬頭,面容決絕。
永熙帝沉了沉眸,低頭抿了口茶,隨后,繼續處理政務。
程秦站起身推到了一旁,低頭繼續靜靜地站著。
……
是夜
太女府
司予述一臉疲憊地回到了太女府,隨后便去了正君的院落。
白氏沒有什么,親自伺候了她沐浴,隨后又用了晚膳。
“陛下很累?”晚膳過后,兩人回了寢室,白氏一邊服飾她就寢一邊道。
司予述頭,“有些,快過年了,雖沒有大事,但是事卻是理也理不清。”
“殿下……”白氏又道,“今日我問了父君程公子的事情。”
司予述一愣,隨即蹙眉:“你跟父君了什么?”
“我求了父君,讓父君想辦法讓程公子入門。”白氏看著她道。
司予述盯著他,“你……”
“殿下放心,父君了母皇并非真的看上了程公子。”白氏繼續道,“不過母皇殿下最好親自去求陛下,畢竟如今程公子是陛下身邊的人。”
“你……”司予述無法清楚此時心中的感覺,宮里面的那些傳聞她也是聽了,不過也不太相信,其他宮侍她不敢保證,可是母皇是不可能看上程秦的。
白氏深吸了一口氣,“殿下,我這般做并非是賭氣,我知道殿下對程公子一直有心,如今府中還有一個側君的空缺……”
“好了。”司予述打斷了他的話。
白氏一愣,“殿下,你生氣了?”
“沒有。”司予述道,“很晚了休息吧。”
“可……”
“程秦的事情殿會處理。”司予述打斷了他的話,“快年下了,府中的事情也多,你也多注意身子,父君還等著抱我們的孩子。”
白氏聽了這話心里百感交織,高興是她的關心,難過是他久久未孕,開口跟父君提程秦的事情除了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之外,更是因為他一直都懷不上孩子,伸手緊緊抱著眼前的女子,“好,我會好好保重自己。”
孩子,為了你便不肯來?
……
司予述并沒有找永熙帝提程秦的事情,而宮里面關于程秦的傳聞也來多了,最后連水墨笑也坐不住了。
程秦失蹤的事情就奇怪,如今還冒出了她看上了程秦的傳聞便更是奇怪了。
這般多年除了當年榮君的陰差陽串外,她從來沒有染指過身邊的宮侍,更何況還是程秦!雖然程秦不是真正的程家血脈,但也是名義上的程家人,是她的父族晚輩,她便是真的起了納新人之心也不會對程秦下手。
水墨笑找上了永熙帝,不過倒是沒有直接開門見山,而是旁敲側擊的,尤其是拿出了當初程氏的囑咐,永熙帝卻裝傻充愣,什么回應也沒給。
水墨笑氣結,但是還是沒有挑明,直接氣沖沖地走了。
而在他走后沒多久,交泰殿便傳出消息,程秦不知何故激怒了永熙帝,被永熙帝下旨給關到了內務府的刑房去了。
這個消息一出,又一番新的傳聞出來了。
而主要內容自然是鳳后發飆,永熙帝為了安撫后宮,只好犧牲程秦。
水墨笑聽了這些傳聞,恨的摔了自己最喜歡花瓶。
消息傳到了司予述的耳中,而她也終究是坐不住了,直接進了宮。
御書房內
永熙帝看著眼前的女兒,不冷不熱地道:“朕還以為你真的不在乎!”
司予述聞言,當即跪下,“兒臣該死!”
“你是太女,你若是該死,那朕不也該死?”永熙帝冷笑道。
司予述抬頭,“母皇……”
“廢話少了。”永熙帝打斷了她的話,“你真的想納程秦入門?”
“兒臣……”司予述無法干脆地出,或許在她的心里也還是沒有一個肯定的定論,她不想程秦出事這個肯定的,可是若要納他,她卻還是沒有十足的肯定,“母皇……”
“朕的太女,大周朝的太女,卻在一個男子的事情上面如此瞻前顧后的,你是要讓朕死也不安心?”永熙帝冷笑。
司予述面色一變,“母皇,兒臣不敢!”
“不敢?”永熙帝譏笑道,“你若真的不敢,今日便不會來!”
“母皇……”司予述不知如何解釋,“兒臣承認兒臣對程秦是有一些特別的感覺,可是若要納他,兒臣卻無法十足肯定。”
“當日朕讓你娶白氏的時候你也是這般?”永熙帝問道。
司予述搖頭,“沒有。”
“為何?”永熙帝又問。
司予述沉思會兒,“兒臣不知。”
永熙帝盯著她半晌,“你若是想納程秦,朕可以同意,你若是不要他,那往后每一日直到他死,他都只能待在內務府的刑房。”
司予述面色一變,“母皇,為何?”
“沒有為何。”永熙帝沉聲道。
司予述繃緊了面容,在和永熙帝對峙了許久之后,方才一字一字地道:“兒臣不能讓他落得如此下場!”
“這般是決定要他了?”永熙帝問道。
司予述低頭,“是!”
“好。”永熙帝應道,“朕成你,不過,在程秦入門之前,你還得再納一人!”
司予述抬頭,卻是驚愕,“何人?”
“司徒雨的嫡孫。”永熙帝緩緩道。
司予述眼底閃過了一抹光芒,“母皇讓兒臣納司徒將軍的孫子?”
“你若是同意,朕便下旨。”永熙帝道。
司予述看著母親,“兒臣領旨。”隨后,卻又問道:“只是母皇,為何?”
她問這個問題原是不想讓永熙帝認為她急于結成這門婚事。
這門婚事背后的意義她很清楚。
當然,也不乏疑問。
“因為琝兒。”永熙帝卻給出了一個她怎么也想不到的答案。
司予述眼眸慢慢睜大。
……
冬日的白日很短,白瑞從兵部衙門回到自己的府邸天色已經完黑了,方才回到了府中,便從管家的口中得知了太女來了。
她當即快步往書房而去。
司予述靜靜地坐在了客座上,書房中雖然燃著燭火,只是卻無法完照亮她的面容。
“下官見過太女。”白瑞上前見禮。
司予述沉聲道:“白大人無需多禮。”
白瑞端詳著司予述的神色半晌,然后緩緩問道:“不知道太女登門有何要事?”
司予述緩緩站起身來,沉吟會兒,方才開口:“白大人,上回殿過的那件事就這樣算了吧。”
白瑞一驚,自然是聽出了她所指的是什么事情。
“就這樣作罷。”司予述再一次重復道。
白瑞看著她半晌,然后低頭,“是。”
雖然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讓太女改變主意,但是那樣的事情能夠不做還是不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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