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殿,暖閣內,蒙斯醉抱著已經入睡了的孫女在緩步走著,似乎根便沒有聽見宮侍稟報皇貴君駕臨的稟報。
依著規矩,他該親自前去大殿恭迎。
“主子……皇貴君還在大殿等候著……”身邊的宮侍見了主子這般不緊不慢,不禁著急起來。
蒙斯醉仍是沒聽見似的。
“主子,皇貴君畢竟是皇貴君……若是被陛下知曉了主子……”話沒完便被蒙斯醉一記冷眼給打斷了。
“去告訴他,便宮在哄著正兒午睡,稍后方才過去!”
那宮侍心中焦慮,但也不敢違逆主子的命令,只好起身領命前去。
蒙斯醉便又像什么事情也沒發生似的,繼續抱著孩子來回踱步。
大殿內,雪暖汐得知了消息,嘴邊掠過了一抹苦笑,隨后道:“宮知道了,讓你家主子不必著急,孩子要緊。”
“是。”那宮侍見他未曾動怒,心里不禁松了口氣。
“對了。”雪暖汐想起了什么便又問道:“你方才你是豫賢貴君的貼身宮侍,那憶古呢?”
“憶古年老,主子恩恤讓他在宮中養老,如今已經不必在主子跟前當差了。”那宮侍回道。
雪暖汐頭,“原來如此,你去吧,宮在這里等就成。”
“是。”那宮侍領命,隨后退了出去。
司以琝隨即開口:“父君,他們……”
“琝兒。”雪暖汐打斷了兒子的話,“這孩子是你母皇的長孫女,出生后驚險連連,豫賢貴君身為祖父自然緊張了些。”
“父君!”司以琝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難過的好,父君難道便看不出來這是人家給的下馬威嗎?
便是孩子要緊,那也不該讓父君在這里等候!
不就是睡個午覺嗎?
難道流云殿沒有宮侍了?
“好了。”雪暖汐不欲再多,“我們來是看望而不是找麻煩的。”
司以琝抿著唇不再多,便是心中有再多的不滿,卻也敵不過父親的不允。
而兩人這般一等,便是半個時辰。
直到司以琝就快等不下去了的時候,蒙斯醉方才姍姍來遲,而且沒帶孩子過來。
雪暖汐見了來人,隨即站起身來。
司以琝想拉住他都沒法子,他是皇貴君,根便無需起身的!
“臣侍見過皇貴君。”蒙斯醉緩步上前,面色平靜地行禮,“臣侍來遲,還請皇貴君恕罪。”
雪暖汐微笑道:“無礙,孩子要緊。”
“多謝皇貴君。”蒙斯醉道,“皇貴君請入座。”
雪暖汐頭,隨即坐下。
蒙斯醉沒有坐主位,而是在雪暖汐對面的位置坐下,淡淡道:“正兒方才入睡,因而無法前來給皇貴君請安。”
“沒關系,孩子要緊。”雪暖汐微笑道,“宮聽聞孩子出生早產,身子不好,不知如今如何了?”
“好多了。”蒙斯醉道。
雪暖汐道:“那就好。”看了看對面的人,方才繼續開口,“豫賢貴君這些年可好?”
“還過得去。”蒙斯醉還是淡淡道,“孩子長大了,成家了,如今也有了外孫,孫女,也算是人們口中常的有福之人吧。”
“是啊。”雪暖汐笑道,“一晃眼便這般多年了,孩子們都成家,一個一個的離開身邊,而我們也老了。”
“皇貴君容貌與當年無異,何言老?”蒙斯醉緩緩道。
雪暖汐笑了笑,卻沒有接話。
“皇貴君回宮可還習慣?”蒙斯醉又繼續道,“辰安殿在裝潢上雖勝當日的觀星殿,可畢竟不是熟悉的地方。”
雪暖汐笑道,“都好,雖是新住處,但是德貴君布置的很好,住的也是舒適。”
“這便好。”蒙斯醉繼續道,“德貴君雖然年輕,但一向穩重,辦事也是穩妥。”
“宮也有耳聞。”雪暖汐接話道。
蒙斯醉端茶抿了一口,“不過,這辰安殿的名字卻有些不好,不如改日讓陛下換一個。”
“如何不好?”雪暖汐詫異。
蒙斯醉看著他,神色仍舊是平靜,“也沒什么不妥,只是讓人想起了延安殿罷了。”
“延安殿?”雪暖汐一愣。
蒙斯醉繼續道:“便是當年……”
“夠了!”不等他的話完,一旁一直忍耐著的司以琝再也忍不住了,猛然起身怒道:“蒙父君你莫要太過分了!”話陰陽怪氣還不夠,還想往父君的心里割一刀!
“琝兒!”雪暖汐起善止,“不得這般沒規矩!”
“沒規矩的人是他!”司以琝指著蒙斯醉,“我父君到底有什么礙到你們了,為何你們一個個的看他不順眼?是嫉妒母皇寵父君?你們是根不想父君回來是嗎?是不是想學當年的官氏一般害我父君!”
蒙斯醉像是司以琝在別人似的,神色仍舊是一片平靜。
“琝兒!”雪暖汐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司以琝拉起了父親的手,“父君,我們走!他們根便不喜你來,我何必來這里受委屈!母皇寵你是母皇的事,有事讓他們去找母皇發作!”
“琝兒……”
司以琝不顧父親的不愿,直接拉著人便走了。
蒙斯醉沒有阻止,一直挺著背脊坐著,面容,一如既往的平靜,平靜的有些瘆人。
……
“琝兒,你到底怎么了?”
在出了流云殿,又走了老遠,雪暖汐方才止住了兒子如風般往前沖的行為。
司以琝雖然停下了腳步,卻仍是不肯放手,像是生怕父親又跑回去受辱一般。
雪暖汐看著兒子溢滿了憤怒以及心疼的面容,便是真的動怒了,此刻也消了,更何況,他也并不是真的生氣了,他知道,他的兒子不管如何的放肆都是為了他,抬手覆上了兒子握著自己手臂的手,溫和道:“琝兒,父君真的沒事。”
司以琝卻是紅了眼睛,眼眶閃爍起了晶瑩,“父君,他們根便是在傷你!”
“父君知道。”雪暖汐道,“父君豈會看不出來?可是琝兒,父君也知道豫賢貴君為何這般,是因為你二皇兄的事情,還有你皇姐……琝兒,你皇姐的事情或許怪不到父君頭上,可是你二皇兄,父君身為雪家人,難辭其咎!”
司以琝雖是不甘,可提到了司以佑,他也無法反駁。
起先他不知內情,可后來也慢慢知道了一些。
“若是父君受些委屈可以平息了豫賢貴君心中憤怒,那我們也是賺了。”雪暖汐繼續道,“琝兒,父君也是身為父親之人,也有兒子,能夠明白豫賢貴君心中的痛。”
“可是……犯錯的人是雪家,即便父君是雪家人,也不能怪到父君頭上!”司以琝繼續道,“更何況……當年母皇也沒要將二皇兄嫁給雪凝的,是二皇兄后來自己去求了母皇,母皇方才不得不答應的,豫賢貴君怎么能夠……”
“可到底,也是雪家的錯,而雪家的錯,歸根到底便是因為你皇姐。”雪暖汐打斷了兒子的話,“琝兒,父君知道這些年發生了很多事情,也知道大家都變了許多,父君不求回到當初,只希望大家能夠再一次的和睦相處,即使可能性很,可父君還是要去努力努力,這不僅是為了父君,為了你們,更是為了你母皇!琝兒,這是父君在讓你母皇受了這般多年的苦之后唯一可以為你母皇做的。”
“父君!”司以琝終究是落了淚。
雪暖汐伸手攬過了兒子,“你放心,父君也不是傻子,不會真的任由別人欺凌而不反擊的父君也學會了保護自己,可是琝兒,在真的有人傷害父君之前,讓父君試試,父君相信不管是鳳后,還是豫賢貴君,都是希望你母皇好的,只要我們心里都還有相同的目標,便可以再一次的和睦相處的。”
司以琝再也沒有其他話可,他能什么?若是阻止,父君必定會不開心,而這是他最不愿意見到的,“那父君答應我,若是他們真的對你做什么,絕對不能再繼續,更不能替他們隱瞞!”
“好。”雪暖汐認真地應道。
司以琝抬手抹去了臉上的淚,“父君答應就好。”隨后又拉著他繼續往辰安殿走,“我們回去吧,時候不早了,兒臣給父君準備晚膳。”
雪暖汐笑著應了他,不過也沒忘導致兒子失控的原因。
辰安殿?
延安殿?
有何問題?
……
辰安殿,暖閣內
雪暖汐有些發愣地看著冷雨,“你是……延安殿是死了的良貴君趙氏的寢宮?就是那個長的很像宮的人?”
“是。”冷雨道。
雪暖汐沉吟了下來,二姐跟她了許多,可是對當年那良貴君趙氏卻基沒提過,而涵涵更是一個字也沒提,“冷雨,那趙氏是個什么樣的人?你跟我他和陛下是怎么回事?”
冷雨有些猶豫,“這……”
“怎么?”雪暖汐道,“不能嗎?”
“不是……只是……”
“你放心,宮既然讓你,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雪暖汐緩緩道,“人都已經死了,宮不會再去計較的。”
冷雨又猶豫了半晌,然后便緩緩將知道的事情都了出來。
雪暖汐聽了之后,呆愣了許久,最后,問道:“真的和安王有關系?”
“太女是這般跟三皇子的。”冷雨繼續道,“而陛下對趙氏的寵愛,也不過是將計就計,皇貴君不必放在心上。”
雪暖汐看了看他,卻沒有回應。
聽了這些,若是心里沒有任何的感覺,那是騙人的。
可難過之后,便是心疼。
安王在涵涵的心中是個什么樣的地位,他比誰都清楚,可安王卻背叛了她,還利用自己,這對涵涵來是雙重打擊。
“那趙氏是怎么死的?”
半晌后,雪暖汐忽然問道。
冷雨搖頭,“奴侍不知,宮里傳出的消息是因為產之后憂思過度而病逝的。”
“產?”雪暖汐垂頭低喃著這個詞,“那……那也是涵涵的孩子……”
“主子……”冷雨見狀,不禁不安,“趙氏已經死了,而且于陛下來,他不過是一個棋子罷了,您無需介懷!”
雪暖汐抬頭,勉強笑了笑,“宮沒事。”
可……
若是真的沒有什么,為何豫賢貴君會提及他?
是他不知道趙氏的這些事情還是趙氏身上還有什么能夠打擊到他的事情?
產?
“冷雨……趙氏因何產?”
冷雨一愣。
雪暖汐面色有些緊張,“因何?”
冷雨回道,“宮里面傳過是鳳后下的手。”
“鳳后?”雪暖汐蹙眉。
冷雨頭。
雪暖汐又垂下了頭,隨后,抬手捂住心口,試圖以此來緩解跳的有些過分的心臟。
蒙斯醉,你提及這件事,到底想做什么?
趙氏身上能有什么事情打擊到他?
便在雪暖汐心慌不已之時,外面宮侍進來稟報司予述來了,雪暖汐只得先放下這件事,他不能拿這件事去問女兒,即便她知道,也不會告訴他,反而會讓她更加的憂心自己。
司予述處理好西南大營的事情便風塵仆仆地趕回京,隨后便進宮。
看著女兒一身風塵,滿臉疲憊的模樣,雪暖汐心疼不已,“你們怎么都這般不聽話,明明自己累的慌卻還要來!分明是想讓我不安心!”
“父君,兒臣并無……”
“好了,別那些騙不了人的話了。”雪暖汐嘆息道,“述兒,父君知道你擔心父君,可你是太女,又成家了,那般多事情都忙不過來,便不要總是憂心父君了,父君在宮里面很好,還有你母皇在,你不必擔心這般多。”
司予述笑道,“兒臣不是擔心,只不過是想見見父君罷了。”
“你啊。”雪暖汐無奈,“琝兒在做晚膳,一同用了再出宮,記住,回去定要好好休息,若是明日父君在你臉上見到一絲疲憊,往后你便是來了我也不見你!”
司予述頭,“好。”隨后看了一下四周,“白氏呢?”
“上午我讓他出宮了。”雪暖汐回道。
司予述一愣,隨即怒意泛起,“他怎么……”
“是我讓他回去的。”雪暖汐打斷了女兒的話,“你的正君是個什么性子,你自己也清楚,我發了話,他不敢不從。”
司予述聞言,怒意稍斂,“父君怎么讓他回去?你不喜他在身邊伺候?”
“父君喜歡白氏,不過更喜歡他回府伺候你!”雪暖汐道,“今日下午父君去了流云殿,起來你和昀兒成婚的時間都差不多,怎么人家都有女兒了你還沒有一消息?你府上的夫侍可比禮王府多!”
司予述有些不知如何應對,“父君放心,兒臣往后會好好努力的!”
“這可是你的!”雪暖汐笑道,“那父君便等著抱孫女了!”
司予述笑道:“好!”隨后又道,“父君下午去了流云殿?豫賢貴君可有……”
“怎么你們姐弟都一個樣?”雪暖汐瞪著女兒,“父君是沒見到你們長大,所以一直當你們還沒長大,可當年父君早便已經是大人了,如今白發都出來了,怎么你們反倒是將父君當成不會保護自己的孩子?”
“父君……”
“即便是當年你父君沒嫁給你母皇的事情,也只有宮祈福別人的份,哪里有人能欺負的了宮?”雪暖汐不給女兒話的機會,“往后這些話不許再了,免得別人聽去了真的以為宮讓人欺負的不成了!”
司予述無奈,“好,兒臣不了。”
之后再去打聽就是了。
……
在朝和殿內,司以晏同樣是親自下廚給父親做了一桌子他喜歡吃的菜,意在哄父親開心,然而效果卻不太好。
水墨笑仍是胃口欠佳。
司以晏無法了,擱下筷子便起身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你去哪里?”水墨笑見勢不妙,也起身道。
司以晏轉過身,一臉肅然,“去找母皇!”
“去找你母皇做什么?”水墨笑蹙眉。
司以晏道:“興師問罪!”
水墨笑愕然,隨后沉下面容怒道:“胡鬧!”
“兒臣沒胡鬧!”司以晏反駁道,“明明是母皇的錯,可卻讓父后一個人在這里難過,這如何公平?既然父后如此放不下,兒臣便去找母皇一五一十地清楚,兒臣便是要問問她,心里便真的這般沒有父后,沒有兒臣?!”
“晏兒……”
“看來你們真的都長大了,學會了興師問罪了。”
便在水墨笑開了口之后,膳廳之外忽然間傳來了一道威嚴的聲音。
兩人先是一愣,旋即便都往門口看去,卻見司慕涵居然不知何時來了。
司以晏瞪大了眼睛,神色有些不安,“母皇……你……你怎么來了?”
“來興師問罪的!”水墨笑在驚詫過后,便冷冷出口。
司以晏看向父親,“父后……”
雖是要去興師問罪,可他也沒真的想讓父后和母皇鬧別扭。
“母皇,父后不是……”
司慕涵卻打斷了兒子的話,“朕還未用晚膳了。”
司以晏愣怔住了,母皇這是……他仔細看了看母親,見她面上并無怒色,更是弄不清楚狀況。
“怎么?氣的連晚膳都不讓母皇用了?”司慕涵緩緩道。
司以晏忙道:“不是……”
“晏兒自然不敢。”水墨笑搶了兒子的話頭,“只是陛下忘了這朝和殿的主人是宮,晏兒還沒有權利決定留誰在此!”
司慕涵看向了水墨笑,眸光淡淡,“鳳后錯了,這朝和殿,你,都是朕的。”罷,便起步上前,坐了下來。
“你——”水墨笑氣的面色發紅。
司以晏忙上前拉住父親,“父后,別這樣……”
水墨笑瞪了兒子一眼。
“父后……”司以晏面露哀求。
水墨笑深吸了一口氣,怒視著神色淡然地坐著的司慕涵,“來人,添一副碗筷!”
隨即,晚膳在詭計的氣氛中進行,不過最終還是有驚無險,平安結束。
晚膳過后,司慕涵便起身離開。
水墨笑眼眸大睜,“你去哪里?!”
“去流云殿看看。”司慕涵淡淡道。
水墨笑幾乎想掀了桌子,咬牙切齒地道:“恭送陛下!”
司慕涵看了他會兒,隨后,卻是淡淡一笑,差沒將水墨笑給氣死。
司以晏呆愣了好半晌,最后,還是追了出去,“父后,兒臣待會兒就回來!”
“晏兒!”水墨笑厲聲叫道,可最后還是叫不住兒子。
司以晏追上了母親,便一把拉住了她,“母皇,今早的事情父后不是故意的,他只是……”
“母皇知道。”司慕涵微笑道。
司以晏又愣住了,“母皇你……”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嗎?
“別聽你父后胡。”司慕涵看著兒子笑道,“你父后的脾氣你也是清楚,氣起來他是什么話都的出來的。”
“那……那母皇不怪父后?”司以晏試探性地道。
司慕涵笑道,“昨夜之事是母皇做的不妥,和你父后無關。”
“那今早父后為難雪父君……”
“沒事,你雪父君沒放在心上。”
“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母皇為何要走……”
“母皇回宮也未曾去看過你蒙父君還有你三皇妹的女兒,自然要過去看看的。”
司以晏看著母親半晌,見她似乎真的沒有動怒,方才松了半口氣,“母皇……能不能明日再去?父后真的很難過,今晚上……”
“母皇待會便回來。”司慕涵道。
司以晏兩眼一亮,“真的?”
“嗯。”司慕涵笑道。
司以晏展開了笑容,隨后卻又斂去,“那蒙父君會不會生氣?”
司慕涵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沉吟會兒,“他不會留母皇的。”
“可是……”
“好了,這是我們大人的事情,你們這些孩子便少管了。”司慕涵打斷了兒子的話,“回去陪你父后吧。”
司以晏猶豫了半晌,最終仍是沒有下去,頭應道:“是。”隨后,目送母親離開。
……
入夜之后的流云殿仍是冷冷清清的,兩個月前,還因為有孩子的哭聲而添了一絲生氣,可如今,孩子養好了,夜晚的哭鬧也少了,冷清便又回來。
司慕涵也并未讓人通報,直接便進來了。
“你家主子呢?”
“在……在寢殿……”
司慕涵得到了答復之后,便直接往寢殿而去,揮手制止了門外的宮侍行禮,走了進去。
此時,蒙斯醉在內室的地上,正逗著孩子。
地上鋪著一塊厚厚的毯子,毯子上有著各種的玩具,認真看去,這些玩具都比較舊的,而且很多并不適合這個年紀的孩子玩。
司慕涵認識了這些玩具,都是當年司以佑和司予昀玩過的。
而此時,蒙斯醉正拿著一個搖鼓敲輕輕地敲著,孩子坐在地上,被逗得呵呵笑著。
司慕涵沒有開口,而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
“來,正兒,想要嗎?過來祖父便給你……”蒙斯醉似乎想逗孩子學爬。
司升正倒是動心了,身子正往前傾,欲爬,不過最終沒爬成,而是繼續坐著,目光看著一個方向。
司慕涵所在之處。
她發現了她,愣愣地看著她。
蒙斯醉發現了孫女的異樣,轉過身,便見了司慕涵站在了他的身后,呆愣了會兒,隨后,方才起身開口:“陛下來了。”
“嗯。”司慕涵頭,凝視了他半晌,“瘦了。”
“還好。”蒙斯醉淡淡道。
司慕涵又凝視了她會兒,隨后方才轉過視線看向地上的孩子,“幾個月沒見,正兒便長了這般大了。”隨后,緩步上前,彎下腰,“來,讓皇祖母抱抱。”
司升正卻不領情,沒有身出手,而是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眼前的陌生人,是陌生人,在她會認人的時候,司慕涵并不在。
司慕涵一愣,“怎么了?不認得皇祖母了?”
司升正又盯著她看了好半晌,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呵呵地笑了起來。
司慕涵心中一喜,忙心翼翼地將孩子抱起,“乖,真乖……”
她是沒想到孩子還認得自己的。
“正兒還記得皇祖母啊,真乖……”
蒙斯醉站在一旁,面色淡淡地看著,他也沒想到孩子居然這般便接受了,往常見了陌生的面孔,別讓抱了,便人一走進,便哭鬧。
這便是血濃于水嗎?
司升正似乎對這個忽然冒出來的祖母很感興趣,一會兒扯她的衣裳,一會兒拍她的臉,甚至還伸手去扯她的頭發,而且一直呵呵地笑著。
司慕涵心都軟了。
她已經許多年未曾感受過這般的快樂了,這并非是她第一次祖母,可是之前,幾個孩子,便是她也是疼,卻沒有如今這般的激動。
“真乖,皇祖母的好孫女……”
蒙斯醉已經記不清楚有都長時間沒有見到過眼前之人這般模樣了,果真,這世上能夠真正讓她毫無顧忌地開懷的人,只有那個人。
今晚她來,是為了看孩子,還未為了下午之事?或者是早上朝和殿的事情?
“時候不早了,正兒該就寢了。”
蒙斯醉上前,將孩子從司慕涵的懷中抱了過來,隨后喚來了宮侍,交給了他,“抱去偏殿吧。”
司升正似乎不樂意,拉著蒙斯醉的衣袖不放手。
蒙斯醉笑道:“正兒先過去,祖父待會兒便過去陪正兒好不好?”
孩子像是聽懂了似的,松開了手沒有再鬧。
蒙斯醉輕輕的笑了,那是一種極為單純的微笑,不過很快,笑容便斂去了,“陛下過來可是有事問臣侍?”
司慕涵看了看他,隨后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朕過來看看你和正兒。”
“便只是這般?”蒙斯醉道。
司慕涵微笑,“除此之外還有什么?”
蒙斯醉看了看她,既然她不提,他也不去提,“陛下來了正好,正兒身子發的好了,臣侍想盡快給她上了玉牒。”
“朕交代內務府和禮部去辦。”司慕涵道。
蒙斯醉又道:“正兒的名字,臣侍想便這般吧,無需再取了。”
“你喜歡便好。”司慕涵道。
蒙斯醉繼續道:“如今正兒一日一日地長大,臣侍覺得始終還是要給她找個父親,昀兒府中也該有個人打理了。”
司慕涵沉吟會兒,“這是你的意思?”
“是臣侍的意思,也是昀兒的意思。”蒙斯醉繼續回道,“正兒如今,這時候給她找個繼父,來日父女兩人也不至于生疏了,至于昀兒,如今她府中也每一個可以出面的人,往后與人來往方面始終不方便,而且她的生活也需要人照顧。”
司慕涵看著他,“你可有人選了?”
“暫且還沒有。”蒙斯醉道,“若是陛下同意,臣侍便開始留意。”
“周氏卻來還不到一年……”
“陛下放心,可以先定下來,明年再辦就是了。”蒙斯醉搶話道,“不過若是陛下覺得不妥,那便算了。”
司慕涵看著他沉思半晌,“若是明年再辦也沒什么不妥,既然是為了孩子好,便看看有什么合適人選吧。”
“多謝陛下。”蒙斯醉道。
司慕涵笑了笑,隨即岔開了話題,“這一趟你母親和父親也一同來京,過兩日便好好見見他們吧。”
“多謝陛下。”蒙斯醉仍是道。
司慕涵道:“是朕該多謝蒙家,若非蒙家,朕也找不到皇貴君。”
蒙斯醉雙手悄然攥緊,“都是上天的安排,也許,陛下和云州便是如此的有緣。”
司慕涵眼底微微一顫,“醉兒……”
“時候不早了,臣侍還得過去看看正兒,陛下便回去休息吧。”蒙斯醉罷,旋即轉身離開。
司慕涵當即起身上前,一把將人摟入懷中,“在隴縣行宮,明明都好好的,醉兒……”
“陛下。”蒙斯醉沒有動,只是緩緩道:“在隴縣行宮中在一起的人是木涵和蒙斯醉,而如今,是永熙帝和豫賢貴君。”
司慕涵一愣。
蒙斯醉抬手拉開了她的手,然后,起步繼續離開,沒有回頭再看司慕涵一眼。
司慕涵苦笑一聲,隨后,也起步離開。
這些年,后宮看似風平浪靜,可實際上,早已經是一團亂麻,而罪魁禍首是她自己。
……
當司以晏將司慕涵的話告知了水墨笑,水墨笑面上不信,可心里卻也很不爭氣地有了期待,可隨著時間一一地過去,他的臉色便來黑了。
司以晏見狀,只得又行動起來了。
“你去哪里?”水墨笑喝住了兒子。
司以晏抿了抿唇,“父后……”
“你若是再去,父后的臉便真的丟的一都不剩了!”水墨笑惱恨道,不是針對兒子,而是針對那個一直言而無信的人!“時候不早了,宮要歇息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還有,明日便回府去,免得莊之斯又來我這里要人!”
“父后!”司以晏不禁跺腳,“父后不要母皇,連兒臣也不要了?”
“我什么時候不要你?至于你母皇,父后要不起,也真的不想要了!”水墨笑咬牙切齒地道,“這般不守信用薄情寡義之人,宮還要來做什么?他雪暖汐稀罕,宮便拱手相送就是了!”
“父后……”司以晏一聽便知道父親氣的不輕了,“如今時間還不算晚,或許母皇和蒙父君話得久一些而已……”
“蒙氏能有什么話跟她?”水墨笑冷笑。
“可是……”
“好了,她愛來不來,宮豈會再為了這樣的一個人累的自己連覺都睡不好!”水墨咬著牙道,隨后,便起步往內室走去,“回去,回去休息!”
司以晏想進去,但聽了這話,也不好進了,或許這時候父后需要一個人待著,可母皇……母皇便真的又食言了嗎?
咬著牙掙扎半晌,轉身便往外走。
差一撞上了正進來的司慕涵。
“母皇?”司以晏瞪大了眼睛。
司慕涵看著兒子,“你父后生氣了?”
“嗯。”司以晏頭,“很生氣,母皇你怎么才過來?怎么也不讓人通報?”
司慕涵拍拍兒子的肩膀,“好了,讓母皇處理,你回去休息吧。”
“母皇……”司以晏不放心,“你不會和父后吵吧?”
“不會。”
“可父后很生氣……他生氣之時什么都得出來的……”
“母皇知道。”
“母皇你保證?”
“好,朕保證。”
司以晏方才安心離開。
兩人的話雖然得不大,但是在內室的水墨笑卻還是聽見了,可卻沒有出來。
憑什么她一來他便要這般下作地笑臉相迎?
司慕涵揮手斥退了宮侍,隨后起步走進了內室。
水墨笑坐在了銅鏡前正梳理著長發。
司慕涵沒有上前,而是坐在了床邊。
水墨笑仿若是沒看見她似的,繼續做自己的事情,可那僵硬的梳發動作還是泄露了他的情緒。
“便這般生氣?”
安靜維持了大約半刻鐘,司慕涵方才打破,緩緩開口。
水墨笑梳發的動作頓住了,卻沒有回應,甚至沒有回頭看她。
“昨夜之事是朕的不對。”司慕涵繼續道,“朕也不知道為何會這般,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水墨笑心中猛然一痛,手中的玉梳幾乎要被他給掰斷了似的,他來,便是要告訴她有多么離不開雪暖汐嗎?
“在云州的時候發生了許多的事情,便在那半個多月中,朕兩次,不,三次,眼睜睜地看著阿暖消失,如同當年在海上一般,每一次找回他,朕都有種死了又活過來的感覺……在找到阿暖的事情,他孤零零,意識不清地靠在了巷子的墻邊,嘴中低喃著他恨朕……那時候,朕的心就像是被人生生地割開了一般……可不管多痛,朕始終是找到了他了,終于找回了他了!原以為,一切的苦難都已經過去了,可是等他醒來,卻對朕露出了恐懼的神色……”司慕涵看向水墨笑,笑了笑,方才繼續道,“他失憶了,忘了所有的一切,開心的,不開心的,他都忘了。”
水墨笑轉過身,眼中有著震驚,“失憶?!”
不是對外的謊言?
而是真的?
那些傳聞中的故事,都是真的?
“蒙家的那個法,都不是真的。”司慕涵似乎看出了水墨笑的心思,“可阿暖失憶卻是真的。”
“怎么……怎么回事?”水墨笑問道,他不信外面傳著的那個故事,可如今親耳聽她,卻還是忍不住震驚,“這十三年來……他……發生了什么?”
“發生了很多的事情,也受了很多的苦。”司慕涵緩緩道,“也許,失憶對他來并非壞事,至少這十三年來來,他不用承受思念之苦。”
水墨笑面容有些僵硬,心里的感覺更是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雪暖汐如何,根與他沒關系。
甚至他受苦,他應該高興放才對,可是如今……卻沒有。
“阿暖的失憶,并非意外,而是人為,而這個人,便是貴王,朕的姨母……”
水墨笑更是震驚,貴王他自然知道是誰,可是這般多年,他早便忘了這個人,原以為他已經死了,如今……她居然和雪暖汐失憶的事情有關系?
司慕涵緩緩的,將事情一一了,語調不高,也沒有激烈的情緒。
可水墨笑的心卻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一直到外面響起了三更聲響,司慕涵的講述方才停了下來。
“昨夜,朕做了一個噩夢,不,該是回京路上的每一晚,朕都幾乎做著相似的噩夢。”司慕涵看著水墨笑,繼續道,“而唯有親眼看見他,親手觸碰到他,朕的心方才能夠安穩。”
水墨笑沒有話,只是抿緊了唇,握緊了雙手。
司慕涵繼續道:“朕不是想傷你,只是朕怕了,很怕很怕。”
水墨笑還是沒開口,眼眶卻紅了起來。
“墨笑。”司慕涵輕輕喚道,“你是我的結發之夫,朕不可能棄你。”
水墨笑吸了口氣,卻仍是不語。
“昨夜,述兒問朕對你可有情。”司慕涵繼續道,“朕當時沒給出答案,其后想想,人相處久了,總是會有感情的。”
“什么情?”水墨笑聲音沙啞地道。
司慕涵直視著他,“結發之情。”
水墨笑哽咽地笑了一聲,眼眶中積蓄已久的淚水終是落下,所謂的結發之情,字面上看似很重,可他心里清楚,結發之情,不過是她無法分割她的愛而給出的一種辭罷了,的難聽一些,便是安撫他,堵住他的不甘,可……這他不就是早就明白了嗎?
至少,還是有情的。
這二十三年的結發,十三年的心陪伴,不算是完虧。
他起身,走到了她的身邊,“很晚了,我想歇息了,你可要留下?”
“嗯。”
半晌,寢室內再一次恢復了平靜。
或許,心結仍舊在,可是,那口怨氣,卻已經無從發作。
即便躺下了,可水墨笑卻一直沒睡,或許,他知道,昨夜的事情還會重新上演,而他的猜測,也并沒有錯。
不過一個時辰,原安睡著的人,猛然坐起。
又一次被噩夢驚醒。
而她的舉動,亦和昨夜一樣,甚至比昨夜更加來的著急。
她直接掀了被子便欲下床。
水墨笑沒有動,也沒有阻攔,只是睜開了眼睛靜靜地看著,他不怕她發現,因為他相信這時候她不可能注意到他。
可意外的是,司慕涵沒有進一步的行動,而是坐在了床沿邊,低著頭,大口喘氣,左手似乎握著右手的手臂。
如此,過了一刻鐘。
她的呼吸聲平緩了下來,然后,轉過身,似乎要重新躺下入睡。
水墨笑沒有隱藏自己醒著的事實,仍舊是睜大了眼睛看著她。
司慕涵卻被他給驚了一驚,“你……朕吵醒你了?”
水墨笑坐直了身子,凝視著眼前的女子,她的臉上還殘余著驚恐,額上的薄汗也沒有完消失,“不,我一直沒睡。”
司慕涵看了他半晌,緩緩道:“墨笑……”
“你走吧。”水墨笑卻打斷了她的話。
司慕涵眉頭蹙的更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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