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
雪硯的這三個字又往司予述原便振奮的血液之中注入了一股狂熱。
“既然姑母你也相信，那就讓我去云州，讓我去將父君接回來！”
雪硯搖頭：“殿下，你不能去。”
“為什么？！”司予述無法理解更無法接受雪硯的冷靜，“是父君！姑母，是父君！是你的親弟弟，是我們找了十三年的人！”
“我之所以相信那是因?yàn)椴痪弥把┘易嬲瑏硇牛瑢⒈菹掠谠浦輰か@皇貴君一事告知。”雪硯還是冷靜道，“我……”
“你早就知道！？”司予述面色大變，怒意從心底涌出，“你早就知道為何一直不？！為何要瞞著我！？”
她最信任的人居然瞞著她這般重要的事情！
“你怎么可以瞞著我，怎么可以！？”
“因?yàn)槲抑滥闳羰侵獣粤舜耸戮蜁瘳F(xiàn)在這般沖動魯莽！”雪硯面色轉(zhuǎn)為了嚴(yán)肅，“皇貴君找到了，我們所有人都開心也想第一時間見到她！可是你別忘了，你是太女，監(jiān)國太女！你的孝心我懂我理解，可是天下百姓呢？朝中百官呢？你不僅僅是宸皇貴君好雪暖汐的女兒，你還是大周的太女！你沒有任性的權(quán)力！”
司予述身體因?yàn)閼嵟鴦×翌澏吨嫔嗉t交織，“可那是父君！是父君——”
“你父君失蹤了十三年！你已經(jīng)等了十三年了你等不了這一個月嗎？！”雪硯叱道，“你以為將你父君接回來，你父君往后便可以一帆風(fēng)順，便可以安然了嗎？！述兒，好好想想，冷靜下來好哈想想，你父君失蹤了十三年，不是十三日！即便是十三日，流言蜚語也可以毀了他！”
司予述面容頓時扭曲了起來，“誰敢！”
“天下之人，悠悠眾口！”雪硯一字一字地道。
“我……”
“你什么？殺了所有人嗎？司予述，你以為你父君愿意見到他的女兒為了她背上一身殺戮嗎？”雪硯冷笑，“好！即便他不在意，你也要有法子做到才行！你這一離京，你這大半年來好不容易積下的威望毀了，若是在你丟下監(jiān)國重責(zé)擅自離京期間京城出事了，你不但大半年的努力付諸東流，連太女之位你也保不住！你拿什么去捍衛(wèi)你父君？！”
司予述臉色已經(jīng)轉(zhuǎn)為了青白，眸中燃著烈火，雙唇緊抿，雙手緊緊扣著，幾乎可以聽到了關(guān)節(jié)活動的聲音。
“為了你父君，為了三皇子，為了你自己，你冷靜下來好嗎？”雪硯緩和了語氣，“云州那邊你不必?fù)?dān)心，你二姑母已經(jīng)趕去了，雪家祖宅那邊的人也會時刻留意著，況且是陛下親自找到皇貴君的，陛下絕對不會允許皇貴君再出事的！太女殿下，我們要做的就是留在京中，掃平一切靜候他回來！”
司予述眼眸發(fā)紅，呼吸也急促起來，“姑母……你確定……父君真的沒事？！”
“我發(fā)誓。”雪硯正色道，“太女殿下，正如你所的，皇貴君是我的親弟弟，我唯一的嫡親弟弟！這一次，我們誰也不能讓他再出事！”
司予述哽咽了一下，眼眶中積聚的淚水一涌而出，“姑母……我真的真的好想好想父君……好想好想……”
雪硯吸了口氣，然后上前伸手將眼前的孩子摟入懷中，拍著她的背安撫道：“都過去了，都過去了，都會好的！”
司予執(zhí)從地上站起身來，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兩人，眼底有著極深的歆羨。
這份親情，她這一輩子恐怕都無法得到了。
她抬起頭看向了南方。
雪父君，你終于回來了，你平安無事吧？這十三年來，你一定也是平安無事的。
上蒼是有眼的，是你的善良讓你得以和母皇團(tuán)聚。
父君……
雪父君回來了，我們……
還有見面的機(jī)會嗎？
現(xiàn)在的你，可還好？
雪硯安撫了半晌司予述，然后松手，“太女殿下，你是如何得知這件事的？還有，為何你……”她看了司予執(zhí)一眼，“你會和靖王殿下一起？”
司予述理了理情緒，眸子微沉，看向司予執(zhí)：“殿也想知道殿為何會和她一起！”
司予執(zhí)回過神來，看了看司予述，然后上前，跪下：“方才冒犯，還請?zhí)钕乱娬彙！?br />
“廢話少！”司予述冷聲道，“那信一事你若是不給殿一個交代，殿絕不善罷甘休！”
司予執(zhí)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不管太女殿下信或不信，那封信的來歷我并未有任何的作假。”
雪硯聽了這些話，眉頭蹙了起來，“信？什么信？”
“今日殿的門房在門前發(fā)現(xiàn)了一封沒有匿名信，信中的內(nèi)容便是母皇在云州找到了雪父君。”司予執(zhí)回道，“殿一時激動未曾查明便進(jìn)宮找了太女，不想太女也不曾知曉此事！雪家主，云州一事你可是確定是真的？！”
“我過你若是再詛咒我父君我不會放過你！”司予述情緒又激動起來，她無法承受這件事不是真的，便是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一絲懷疑也不能。
“太女！”雪硯伸手拉著她，“我相信靖王殿下并沒有這個意思。”
司予述礙于雪硯，沒有動手，不過看著司予執(zhí)的目光更是冰冷。
雪硯繼續(xù)問向司予執(zhí)，“請靖王殿下將情況詳細(xì)一遍。”
“好。”司予執(zhí)頭，隨后將事情原原地了一遍，最后看向司予述，“若是太女不信可以親去去審問那門房以及管家。”
司予述冷冷道：“殿定然會去問清楚！”
“太女殿下放心，此事出在靖王府，我不會推卸責(zé)任，此事我也會徹底調(diào)查。”司予執(zhí)正色道。
司予述仍是沒有給好臉色。
雪硯基上是將事情弄清楚了，她倒不懷疑這件事是司予執(zhí)做的，她這般做便無好處，太女若是因此而離京，將來陛下要懲處，她也脫不了干系，可做這件事的人必定不懷好意，而且還是很了解汐兒對太女的重要性，這個人……
禮王！
陛下和汐兒如今都在云州，又和蒙家扯上了關(guān)系，她都能接到消息，那蒙家定然會在第一時間將消息送到京城！
若是太女離京，一個擅離職守的罪名是脫不了的，若是她再在途中設(shè)下什么陷阱伏擊，太女便危矣！私自出京的人是太女，將消息泄露給太女的人是靖王，加之靖王和太女之間的恩怨，那謀害太女的罪名便會由靖王擔(dān)了！
屆時，她便是不做她選的太女人選！
這一招不但高明，也極其狠毒！
“方才多謝靖王殿下。”想通了一切，雪硯對司予執(zhí)阻止司予述一事更是感激，雖然事情是由她引起的，但是若不是她極力阻攔，如今太女可能已經(jīng)出事了，“太女方才舉動也是因?yàn)橹彼拢�請靖王殿下莫要見怪。”
司予執(zhí)低頭：“不敢。”然后又道：“若是太女殿下再無吩咐，那我便先回去了。”
司予述抿著唇?jīng)]有話。
“靖王殿下請。”雪硯代為回道。
司予執(zhí)了頭，對司予述行了一禮，然后轉(zhuǎn)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方才所騎之馬已經(jīng)跑開了。
雪硯看向司予述。
司予述咬了咬牙，“若是靖王不介意，便請騎殿的馬返回！”
司予執(zhí)一愣，隨即謝道：“多謝太女。”隨即，便上前騎上了司予述的馬返回城中。
雪硯轉(zhuǎn)過身目送司予執(zhí)離去。
司予述一直繃著臉沒有話。
半晌之后，雪硯轉(zhuǎn)過視線，“太女，今日之事恐怕還要給出一個法。”
“姑母心里已經(jīng)有了懷疑之人。”司予述道。
雪硯頭，“雖然整件事都是因靖王而起，但是以靖王在東南的行事方式，她不會做出這般低劣的算計，而她的激動也不是沒有因由，若是陛下真的找回了宸皇貴君，他被關(guān)在了冷宮的生父便有了一線生機(jī)。”
司予述頓時瞇起了眼睛，眼底有著極深的陰沉，“殿不會讓那個禍害再有重見天日之日！司予執(zhí)若是執(zhí)意要為了官氏那個賤人和殿作對，殿也不會放過她！”
雪硯見了司予述臉上的戾氣，不禁蹙了蹙眉，“殿下，那官氏是靖王的生父，靖王為他籌謀是天經(jīng)地義的，殿下的心我明白，可若是殿下貿(mào)然在陛下的后宮動手，只會落人話柄，最終便宜了別人。”
司予述攥緊了拳頭，“殿始終想不明白為什么母皇不殺了官氏！因?yàn)樗o她生了兩個孩子嗎？！”
“陛下這般做定然有陛下的道理。”雪硯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而且如今最重要的還不是官氏和靖王，而是禮王和蒙家！”
司予述面色一凜。
“云州的事情還不止殿下所知道的這般簡單。”雪硯正色道，“我們先回去，然后再慢慢談。”
司予述凝了她半晌，然后頭。
……
司予執(zhí)方才進(jìn)了城門，便和追上來的姚心玉馬車遇上了。
“靖王殿下！”
司予執(zhí)停下了馬。
姚心玉從馬車上下來，已經(jīng)是滿頭大汗了，“靖王殿下，太女呢？！”
“姚大人放心，太女和雪家主一起。”司予執(zhí)回道。
姚心玉又問：“太女可曾安好？”
“一切都好。”司予執(zhí)道。
姚心玉這方才大大松了口氣，她從皇宮中出來，馬車沒走多遠(yuǎn)便出了問題，好不容易尋了另一輛新馬車趕往靖王府，到了之后，卻見靖王府已經(jīng)大門敞開，里面的下人都驚慌失措的，當(dāng)她問明情況，心都快跳出來了，然后又急忙追了上來，就怕太女會出什么事情。
如今沒事就好！
安下心來之后，便注意到了司予執(zhí)一臉的傷。
“靖王殿下……這……你這是……”
司予執(zhí)面色肅然，已無之前的瘋狂，和平日無異，“殿方才不心摔了一跤，并無大礙，多謝姚大人關(guān)心。”
姚心玉也沒老到分不出摔傷和打傷的程度，不過司予執(zhí)已經(jīng)這般了她也不會傻到去追究真相，“雖然是傷，但靖王還是召太醫(yī)看看吧。”
“多謝姚大人。”司予執(zhí)拱了拱手，然后策馬繼續(xù)前行。
姚心玉看了看城門，然后重新上了馬車，既然和雪硯在一起，那太女定然不會有事的，解決了這件事之后，她又擔(dān)心起另一件事。
經(jīng)過靖王和太女這般一鬧，陛下在云州的消息恐怕不久之后便會傳開。
宮里的侍衛(wèi)，靖王府的下人，那般多人不可能完封口的。
陛下的行蹤若是泄露，那必然會引發(fā)其他不安。
若是她沒有猜錯，陛下這一次去南方是微服，既然微服，所帶隨從護(hù)衛(wèi)定然不多。
姚心玉想是不安，掀了馬車的簾子，“進(jìn)宮！”
太女現(xiàn)在恐怕還未冷靜下來，這件事怕是只有和鳳后商議！
……
皇宮
承月殿
蜀羽之看著地上前來稟報外面所發(fā)生之事的暗衛(wèi)，不禁大驚失色，也愣了半晌，“太女如今如何了？！”
“已然和雪家主反應(yīng)城中。”
蜀羽之深吸了一口氣，“鳳后知曉了？”
“又侍衛(wèi)前去稟報了鳳后。”
蜀羽之沉默了半晌，然后又問：“鳳后有何反應(yīng)？”
“鳳后斥退了侍衛(wèi)，然后一直呆在了朝和殿中并未出來。”
蜀羽之擔(dān)心的就是這個，若是他沖動地出宮找太女核實(shí)此事，他還沒有這般擔(dān)心，可是如今……“讓人看緊太女，若是太女再有沖動舉動便立即前來通報，必要時可以出手制止，還有，三皇子府那邊也要讓人盯著，不能讓他和太女一樣沖動行事。”
“是。”
蜀羽之沉默了半晌，隨即起身往朝和殿而去。
當(dāng)他到了朝和殿大殿之外，卻見姚心玉站在了那里，“姚大人，你這是……”
姚心玉見了來人，“見過翊君。”
“姚大人是來見鳳后？”蜀羽之問道。
姚心玉頭。
蜀羽之看了看她臉上的焦急神色，“可是因?yàn)樘途竿跻皇拢俊?br />
“翊君已經(jīng)知曉了？”姚心玉問道。
蜀羽之頭，“事關(guān)宸皇貴君，太女沖動些也是正常，還望姚大人體諒。”
“不敢。”姚心玉忙道，“翊君，臣來求見鳳后是為了陛下安危一事。”
蜀羽之面色一變，“陛下安危？”
“如今翊君已然知曉了之前一事，那便是這件事已經(jīng)傳開了，陛下的行蹤也隨之泄露。”姚心玉正色道，“陛下此去云州是微服，并未動用儀仗，若是此時有人意圖對陛下不利，陛下身邊的護(hù)衛(wèi)未必能夠應(yīng)付。”
蜀羽之心中一凜，他居然忽視了這件事？是他對陛下太有信心了還是……天啊，他居然自私到了這般地步！“姚大人所言極是，鳳后如何？”
“鳳后不見臣。”姚心玉道。
蜀羽之吸了口氣，穩(wěn)住了心神，“事關(guān)陛下安危，還請姚大人與太女商議，盡快派人前去云州迎接陛下！”
“可太女……”
“姚大人放心，陛下安然便是皇貴君安然，太女會竭盡力做好此事的！”蜀羽之道。
姚心玉想了想，也是認(rèn)同，“好，臣立即前去找太女商議此事，鳳后這邊，勞請翊君代為稟報。”
“宮會的。”蜀羽之頭。
姚心玉行了一禮，然后匆忙離開。
蜀羽之隨即上前，“宮要見鳳后。”
“鳳后了任何人也不見……”
“去稟報，他會見宮的！”蜀羽之打斷了宮侍的話道。
宮侍領(lǐng)了命，前去稟報。
蜀羽之低著頭等候了大約一刻鐘，前去稟報的宮侍終于出來了。
“翊君，鳳后請您進(jìn)暖閣一見。”
蜀羽之抬起頭，起步往暖閣而去。
七月的天是極熱，可當(dāng)蜀羽之踏進(jìn)了暖閣之時，卻感覺到了一股涼意襲來，腳步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方才繼續(xù)。
暖閣內(nèi)，水墨笑低著頭仿若是極為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蜀羽之上前，“鳳后……”
水墨笑抬起頭，面色慘淡異常，眼眸微紅，“你是來告訴宮，宮所聽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嗎？”
“鳳后，這是好事，不是嗎？”蜀羽之緩緩道。
水墨笑沒有激動，只是愣愣地看著他，半晌之后，忽然間扯出了一個極為難看的笑容，“是啊，是好事……好事……”
話頓了頓，然后，神色一變，“為什么你這般冷靜？為什么你的神色還是如常？你不是過你也……”話截然而止。
腦海中閃過了幾日之前的畫面。
他撐著椅子的扶手站了起身，一字一字地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蜀羽之沉默。
“那日，你和蒙氏——你們那樣的反常便是因?yàn)檫@件事對不對！？”水墨笑倏然嘶吼，面容扭曲，“不是因?yàn)樗幕首樱且驗(yàn)檫@件事，你們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蜀羽之輕輕開口：“是。”
“為什么不告訴宮？！為什么要瞞著宮！”水墨笑上前，握著蜀羽之的肩膀，猙獰喝道，“你們將宮當(dāng)成什么了？！當(dāng)成什么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就宮一個人不知道！你們將宮當(dāng)成什么了？！”
“豫賢貴君知道，臣侍知道。”蜀羽之也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既然遲早都會知道，何必急于一時？至少我們之中還有人能夠再多過幾日安然的日子。”
“安然？安然！？”水墨笑眼眸之中泛起了癲狂之色，“你拼什么他回來了宮便不安然？！他雪暖汐憑什么讓宮不安然？他憑什么？即便他回來了，宮還是鳳后！還是陛下的結(jié)發(fā)之夫！只有宮一人能夠名正言順地站在她身邊，和她一同接受萬民叩拜！只有宮一人！宮怕他一個雪暖汐做什么！？”
蜀羽之沒有反駁，只是垂下了眼簾，落下了一行淚。
水墨笑紅了的眼眸也含上了淚水，“你怎么可以不告訴我——”完猛然將蜀羽之推到在地，而他自己也踉蹌了幾步，然后跌倒在了地上。
“宮不怕！不怕！他回來就回來了，難道他一回來宮這十三年的相伴這十三年的努力都會化為烏有嗎？！宮怕什么？怕什么——”
此時地上嚎著的人，沒有往日的尊貴，有的只是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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