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女子抱著蘇念惜最最快的速度逃離衙役的追捕。
身后,衙役的追趕聲一直不斷。
“快!快追上——”
“那邊!在那邊……”
“快追……”
女子的武功雖然比后面追趕的衙役高了許多,可是因為帶著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病人,她的速度被拖慢了許多。
更糟糕的是,她所帶的人還是一個救治的病人。
若是平安無事,她大可以帶著他往僻靜之處跑去,可是偏偏不成。
她必須去找大夫。
雖然她不相信他所的自己中了毒,但是,他的情況嚴重,她還是看的出來。
若是不給他找大夫,極可能出事。
她不能讓他被人發現,更不能讓他死!
所以,女子只能往醫館走!
而醫館,往往在最繁華的大街上。
當然,此時大街上也是靜悄悄的,云州城仍舊戒嚴著,只是,醫館的位置太過于顯眼,若是她直接去,最終只會成為甕中之鱉。
她不得不抱著人在醫館的周邊繞著。
而此時,蘇念惜卻并不知道此時的情況,甚至沒有聽見那些追趕的衙役的喊聲,他只是聽見了自己的呼吸聲。
還有,沉重的心跳聲。
每喘一口氣,心跳聲便似乎又加重了一些。
撲通撲通,呼呼……
兩種聲音成了他世界里僅剩的聲音。
痛……
好痛好痛——
腹部痛的像是要裂開了一般。
好痛——
好痛——
在這股劇烈的疼痛當中,他似乎漸漸地迷失了自己,迷失了神智。
仿佛又做起了夢。
冷……
好冷……
救我……救我……
他在水中掙扎,冰冷的水侵入了他的眼耳嘴鼻。
灌進了他的胸腔。
漸漸地奪去了他的呼吸。
可是……
為什么痛得是他的腹部?
為什么?
好痛好痛……
像是……有什么東西從他身體里面消失似的……
好痛……
是什么?
什么?!
孩子——
他的孩子!
孩子……
不要走!
你不要走,孩子,父親在這里,你不要走!不要走——
我的孩子——
涵涵,我錯了,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快來救救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啊……
涵涵……
涵涵……
孩子——
夢更加的清晰……
清晰的讓他的心像是在被凌遲一般……
他呆坐在床上,滿臉淚痕,雙眼中的淚水已經枯竭,干澀紅腫……
而這一次,他終于看清楚了那個女子的模樣……
她很年輕,很好看,可是,卻一臉的陰沉。
她的眼赤紅著的。
狠狠的盯著他。
而他,一動不動,像是生怕動了,會驚走她。
她走到了他的床邊,她的面容,宛如冰霜一般冷冽,看著他的眼神,也是冷漠無比。
而他,在她如此冷漠之下,像是失去了靈魂,只剩下了一具驅殼。
“這便是你想要的結果嗎?”她凝視著他,淡漠的聲音從雙唇中擠出,
他的身子開始顫抖,心開始劇烈地痛著,臉色更加的蒼白,雙眼溢出了淚水。
“側君之位,不得行大婚之禮,不得入皇家玉牒,不得出席任何宮宴,不得誕下長女,不得繼承家業,不得……”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這意味著,往后的日子里,你只能看著殿與別的男子同出同入,你只能看著殿與別的男子生下長女,你只能看著殿與別的攜手面對眾人,你只能看著殿將殿所有的東西交給別的男子所生的女兒,即便在殿死后,你也只能看著殿與別的男子同葬一穴!”
“這些,便是你想要的嗎?”
“你是不是想告訴殿,你不在乎,只要能夠嫁給殿,你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你只要跟殿在一起,哪怕連這個側君之位都沒有了,你也不在乎?”
冰冷的話從她的嘴邊溢出。
即便是夢境,可是,他和夢中的他,卻是同樣的痛著。
“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他一直求著,一直辯解著,可是,她沒有信,沒有,還是一直冷漠地盯著他。
像是,已經厭棄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眼淚和聲音。
黑暗襲來。
夢境消失……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
他在黑暗當中掙扎吶喊著。
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在徒勞無功,黑暗,給了他回應,可是,卻只是讓他更加的痛苦的回應。
畫面換了。
卻還是那個女子,還是那般的冷漠無情。
……
“那你也會喜歡我的對不對?”他道。
她道:“不會。”
她繼續道:“我只會喜歡那些嫁了我的男子。”
他急切地道:“我不就是嗎?你怎么不會喜歡我!?”
“因為我不會娶你。”她一字一字地道。
她又一次重復道:“因——為——我——不——會——娶——你!”
……
他盯著她,大聲質問:“為什么?為什么?你怎么可以不娶我!”
“我了不娶便是不娶。”她還是那般的冷漠。
他沖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然后拉開她的衣袖,狠狠地咬著了她的手臂,仿佛用盡了身的力氣。
狠狠地咬著,幾乎嘗到了血腥的味道,卻還是不愿意放開嘴。
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無動于衷,眼神,還是那般的冷漠。
帶著咸味的淚水和腥甜的血腥在口中縈繞,他最終松開了口,卻轉為死死地抱著她,“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不娶嗎?!”
她沒有話,伸手將他拉離了她的身體,“不娶便是不娶,沒有為什么!”
“……你混蛋混蛋混蛋!”他撕心裂肺地嘶吼道,他痛的仿佛要裂開了似的。
可是,還是不愿意放棄,還是,始終糾纏著她。
而她,最后卻絕情地揚手用了將他甩到了地上。
“你的命是你的,你若是不想要,殿也管不了你,但是你最好不要連累了殿!……殿來就不喜歡你,殿為何要為了一個根不喜歡之人而為自己招來禍害?!”
“自從再見到了你之后,殿的生活便不再的平靜,不再安寧!你告訴我,殿為何要為了一個殿根不喜歡的人而將自己至于危險的境地?”
他著耳朵,不愿意再聽,可是,她卻還是不肯放過他。
“不要聽,你這便受不了了?”她冷笑著,“你你喜歡我,一定要嫁給我?可是你連殿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也不知道,你如何喜歡我?如此嫁給我?還是你雪大公子認為,只要你嫁給了殿,你的母親和大姐便會幫你將殿變成你想要的那種人……”
……
不要再了!
不要再了!
他不要想了,不要——不要——
為什么會是這樣?為什么?!
她為什么能夠這般的狠心?
為什么能夠這般的絕情?
是她嗎?
是嗎?
就是她嗎?
她就是涵涵,就是他嗎?
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
是因為她而沒有的嗎?
他沒了過孩子嗎?
是因為她的絕情嗎?
好痛!
好痛!
他不要再想了!
不要了——
為什么要這樣對他——
心中強烈的悲痛讓他的嘴邊發出了近乎哀嚎的低喃。
“為什么……為什么……不要……不要了……我的孩子……孩子……”
抱著他的女子自然是聽見了他的低喃,而隨著他的低喃傳來,他的身子漸漸地冰冷,甚至,開始抽搐。
女子臉色一慌。
不能再拖下去了!
女子雖然不清楚蘇念惜為何會忽然間這樣,但是,她卻清楚若是再不得到救治,他可能真的會沒命!
她冒得危險繞道了一間醫館的后院,然后,直接竄了進去。
此時并不晚,雖然外面沒有人走動,但是,屋里面的人卻未曾入眠。
女子循著燭火進了一間屋子。
屋子里面一個頭發有些斑白的女子正在看著書,見了女子,當下大駭,隨即,便要叫出聲。
女子快速上前,不知道從哪里取了一把匕首,擱在了那女子的喉嚨,“閉嘴!”
那女子臉色蒼白,嘴張大了,但是呼救聲卻哽在了喉嚨。
“你是大夫?!”女子又問道。
那被架著脖子的女子驚懼了半晌,就在被問了第二遍之后,方才僵硬地頭。
女子低喝道:“救人!”
大夫方才發現被女子抱在懷中的蘇念惜,“這……這……”
“少廢話,趕緊救人!”女子狠戾地道。
大夫打了一個寒顫,“去……去前面藥房……”
“帶路!”女子冷凝道。
大夫跌跌撞撞地將他們帶到了藥房旁邊的一個屋內,然后,驚慌地讓女子將人放下。
女子將蘇念惜放下了之后,再一次警告:“若是人出事了,你陪葬!”
大夫臉色又蒼白了一些,然后,手忙腳亂地上前診脈,許是因為驚慌,手費了好半晌的功夫方才停止了顫抖。
女子站在了門口盯著大夫,同時,注意了外面的動靜。
腳步聲,詢問聲,從不遠處傳來。
女子的面色更沉,身上的戾氣也更重,“如何?”
大夫診脈的手被女子給驚的猛然縮了回去,“這……這……還要再診斷清楚……”
“快些!”女子厲喝道。
大夫怯怯地頭,然后,咬著牙,集中精神,繼續診脈。
而此時,外面的叫喊聲更加的近。
連驚慌中的大夫也聽見了,看了女子一眼。
女子當即低喝道:“看什么!”
大夫忙低頭,狠狠地喘了口氣,然后方才能繼續話,“這……這……公子可能是吃壞了……肚子……我先施針……然后……然后開幾副藥……”
“還不動手!”女子低喝道。
“是……馬上……”大夫連忙從一旁的一個藥箱里面取出了銀針,然后,做了一番準備之后,便開始施針。
而此時,在外面離醫館不遠處,云州州府也趕來了。
“情況怎么樣了?!”云州州府喝道。
一個衙役上前來稟報情況,“回大人,應該就在這附近,只是現在不見了人影!”
云州州府四處巡視了一番,然后,沉聲喝道:“搜!給官一間地搜!”
“是!”
這聲音,也傳到了醫館的女子耳中。
女子臉色更是難看,若是真的這樣搜,一定會被發現的!可是如今……她看向蘇念惜,見他如今面色蒼白的就像鬼一樣,即使大夫了只是吃壞肚子,可是,若是不救治,他一樣活不成。
“還需要多久!”
“很快……”
女子攥緊了拳頭等著。
外面,搜查的聲音更加的大。
大夫扎針的動作停了下來。
女子當即上前,一個手刀將人給擊昏,然后,盯著床上躺著的蘇念惜,半晌,轉身抱起了一旁放置著的用來熟悉穴位的一個銅人給扛起,然后從后院躍了出去,再從巷竄出了大街。
“那邊有人!”
一聲高喊傳來,正在一家一戶搜查著的衙役當即停手,然后,追了上去。
云州州府也是看見了人,而且還是一個扛著另一個人的人,當即喝道:“快!快追——”
夜色中,一起新的追逐繼續上演。
與此同時,正在往蒙家而去的永熙帝接到了消息,當即改變了路線,往這邊而來。
“快——快——”
前方的追趕聲,是她們最好的引路信號,很快,一行人便與云州州府會合了,可是,云州州府卻將人給跟丟了。
看著被丟棄在地上的銅人。
云州州府氣的幾乎要發瘋,可偏偏,這時候永熙帝一行人趕來了。
“人呢?!人呢?!”永熙帝下了馬便幾乎發了瘋似乎上前揪著云州州府的衣裳厲喝道。
云州州府因為永熙帝的出現已經足夠驚懼了,無法立即回答她的問題。
“我問你人呢!”永熙帝幾乎嘶吼道。
在場的衙役見了這一幕,紛紛驚愕不已,不過,沒有一個敢上前阻攔,雖然她們并不知道永熙帝的身份,可是,此時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卻足以震懾眾人。
云州州府雖然驚懼,但是還是找回了一絲神智,斷斷續續地將情況了一遍。
永熙帝聽了幾乎想當即捏碎了她的脖子。
而這時候,冷霧發現了地上的那個銅人有些特別,取過了身旁一個侍衛手中的火把,靠近那銅人,隨后,看清楚了那銅人身上的穴道標志,“這……這是穴位銅人!”
永熙帝當即松開了云州州府,轉過身盯著冷霧。
冷霧看著永熙帝,“家主,只有醫館方才會用穴道銅人!”
云州州府臉色大變,“醫館!方才那條街上便有一間醫館!”
永熙帝不等云州州府開口讓人回去,自己便先一步動了身。
冷霧等人上馬隨即跟上。
云州州府愣了下,隨后吆喝道:“快!都跟上!”
這一行人沒有騎馬,只能徒步跑著跟上。
很快,眾人回到了醫館里面,可是,此時醫館內已經大門敞開,進去之后,根便沒有找到該找到的人,只是,找到了一個咽喉被劃破的大夫!
永熙帝幾乎赤紅了眼,“給我找!掘地三尺地找!”
眾人還來不及因為此時的情形而驚愕,便又繼續在醫館附近尋找。
永熙帝已經幾乎失去了狼。
不過冷霧的還在,“曾大人,人應該走不遠,應該就是在這附近,還請曾大人立即將這條封鎖而來,然后一寸一寸地找。”
“好!”云州州府當即應道,隨后開始吩咐衙役,“將整條街都給包圍起來!”
一聲令下,衙役們開始四面散開,先將整條街包圍起來,然后方才搜。
而此時,在衙役經過的其中一條巷子的暗處。
蘇念惜被趕回來的女子給捂住了嘴。
便這般看著衙役從他的眼前走過。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花費了多大的意志力方才從暈厥中醒來,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醫館。
可是,最終,還是被抓住了。
而眼前,便有人可以救他,可是,他卻連呼救的能力都沒有……
救命!
救命——
身體的疼痛在一起起來。
永熙帝沒有帶在醫館內等,她無法站在那一地是血的屋子里面等。
那樣,她會發瘋!
甚至會生出許多恐懼!
恐懼……
他會不會和會如同那大夫一般……
她走出了醫館,然后,帶著人,在醫館旁邊的屋子一間地搜查,驚的那些百姓惶恐不已。
蘇念惜感覺到了身體在被人往后挪動。
她要帶著他走!
他不能走!
不能——
雙手拼命地掙扎著,可是,卻都徒勞無功。
而前方,閃爍著火把的大街上,那耀眼的火把光芒之下……他似乎看見了那個人……那夢中絕情無比對待他的女子。
手,碰到了一個冰冷的東西。
那是……
銀針!
方才還未的及拔完的銀針……
他猛然地將那根冰冷的銀針從身體內拔出來,然后,太高手,狠狠的,就在他的視線徹底地看不見大街上的火把之下那驚慌失措的女子的面容前一刻,猛然刺進了那捂著他嘴巴的手。
那手倏然松了一下。
雖然緊緊只是一下,但是,卻已經足夠他喊出。
“涵涵救我——”
凄厲的叫喊,如利刀一般,劃破了夜空。
便是夢中那般的痛苦,那女子那般的絕情,在最危急的時候,他不經思索喊出來的,仍舊是那個名字,那不知道是否屬于他的名字。
涵涵……
救我……
你會救我嗎?
永熙帝渾身一顫,猛然循著聲音看去,卻只是看見了,一條漆黑的巷子,“那里——”
她的手幾乎是顫抖的指著那條巷子,然后拔腿便往那條巷子跑去。
轉過了拐角,她便被黑暗中的一個東西給絆倒了。
隨后,傳來了一聲低喃,“救我……涵涵……”
永熙帝摔倒在了地上。
隨后,冷霧等人帶著火把追了過來。
永熙帝抬起了頭,看向低喃的方向。
在火光之下,她看見了,一張讓她魂牽夢縈了十三年的臉……
她一動不動。
不敢動。
似乎害怕,一動,眼前之人便會消失。
又只不過是一個夢。
“救我……”蘇念惜此時似乎已經意識不清了,只是,不斷地低喃著。
“陛下——”冷霧也看清了蘇念惜的面容,“陛下——是……真的是——皇貴君!”雙腿,隨之跪下。
而此時,蘇念惜似乎也恢復了一絲神智,他的視線,正好與永熙帝相平,他看見了她的面容,呆了會兒,緩緩地低喃了一句,“我……恨你……”
然后,滑落了眼皮。
永熙帝渾身一震,方才的不敢此時化作了瘋狂的沖動,她爬著到了他的身邊,雙手顫抖的幾乎不能自已,“阿暖……阿暖——”
仿佛從靈魂深處喝出來的嘶吼在深夜當中徘徊著。
撕心裂肺。
她狠狠的,將失去了十三年的愛人,擁入了懷中。
“阿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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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求年會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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